1958年11月21日至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湖北武昌召开,主要讨论人民公社问题和一九五九年国民经济计划安排问题。21日上午,毛泽东在会上作第一次讲话,共讲八个问题:
会议上的毛主席
毛泽东:我有一些想法,请大家斟酌斟酌。第一,过渡到共产主义问题。现在我们乡级以上的各级干部就是要过渡得快,抢先于苏联。我们现在是一穷二白,还有一个一穷二弱。现在吹得太大了,我看是不合事实,没有反映客观实际。建设社会主义,我们没有经验,现在吹得那么厉害。我担心我们的建设。有一种树,叫钻天杨,钻得非常快,就是不结实,建设搞得太快了,可能天下大乱。这个问题,我总是担心得很。总的是讲,我们一定要让苏联先进入共产主义,我们后进。如果我们实际上进了,还是挂社会主义的招牌,行共产主义的实际。我们是有缺点的,北戴河会议中说三四年、五六年或者更多一点时间就搞成全民所有制。好在后面又讲,就是搞到像国营工业那样,还是社会主义的全民所有制,又讲到过渡到共产主义必须的几个条件。这不是说我们要慢腾腾的,所谓速度,所谓多快好省,是个客观的东西。客观上能速则速,不能速就还是不速。第二,十五年规划问题。社会主义建设纲要四十条,这次可以议一下,我建议实际上不作为重点,因为这个东西议不出好多事来。十年之内需不需要四亿吨钢?可能不可能搞到?没有把握。任重同志,你给我那个说明不解决问题。四十条传出去很不好,那叫作务虚名而受实祸,虚名也得不了,谁也不相信,说你们中国人吹牛。我看是要谨慎一点,摆他两三年再说。第三,这次会议的任务。我们现在是为全会作准备。一个是人民公社,一个是明年(主要是第一季度)的安排。第四,划线问题。划线如何划?要不要划?郑州会议划了五个标准才算社会主义的全民所有制,要全面地完成全民所有制才算是建成社会主义。北戴河会议有点急躁就是那个少则三四年,我是受了河南同志的影响。这个东西恐怕办不到,那个时候就搞全民所有制呀?只好改一下。就是这个少则三四年、多则五六年,恐怕犯了冒险主义错误了。
彭真:农村公社化了,工业化了,向全民所有制转得太慢了,到农民很富了以后再转也不利。
刘少奇:农民穷一点好转。在北京讨论的时候,我的意见是达到一百五十元到二百元就发工资,达到一批转一批,再达到一批再转一批。彭真主张两年转完,发工资。如果这个时候不搞,他什么东西都搞起来了,再发工资,那就很难包了。
彭真:搞慢了不利。
毛泽东:照刘少奇和彭真两位的意见,是趁这个穷来过渡,不然他不想过渡了。这个问题今天不讨论。
毛主席在会议间歇中
第五,消灭阶级问题。苏联是一九三六年宣布消灭阶级的,他是十六年消灭阶级,我们今年是九年,十六年还有七年,也许可能。但是,现在我看不要肯定这个问题。阶级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作为经济剥削的阶级,我们已经消灭了,但是在政治上思想上的还没有消灭。这个问题,是在去年整风时发现的。我在一九五五年写的批语中,其中有一条(指毛泽东在《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中,为《机会主义的邪气垮下去,社会主义的正气升上来》一文写的按语中说的"一九五五年,在中国,正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决胜负的一年")就是不妥当的。阶级哪一天消灭,我看还是吊着,总是要完全有保障,基本上没有害了,才能够宣布。我看宣布阶级消灭这一条不忙,谨慎一点。第六,商品经济问题。究竟要不要商品?商品的范围是哪些?我们在郑州会议就是严格按照斯大林,限于生活资料,加上一部分人民公社所需要的生产资料,进行商品的交换。现在有个消息,苏联出了《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第三版,把商品的范围扩大了,不但是生活资料,而且是生产资料。这个问题需要研究。一个时期认为好像是商品越少越好,最好是两三年之内就不要了。现在我看这个商品是要搞久一点,不是一百年,也是二三十年。如果搞了商品,经济就不发展了,阻碍了经济发展,那就要废除。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第三版没有大改,许多还是斯大林的观点。所以斯大林不可全部推倒,因为他那个东西是科学,要推倒一部分,因为那里面有缺点,有部分的错误。我们这些人,包括我在内,对社会主义经济规律是什么东西,过去是不去管它的。现在我们真正在这里搞了,而且全国也议论纷纷了,要看一看斯大林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还要看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尚昆同志,教科书给每人发一本,大家把社会主义部分看一下。我们务一点虚,这是经济理论问题,政治经济学问题。第七,减少任务问题。水利建设,还有别的任务,实在压得透不过气,压得太重,恐怕也需要考虑一下。谭震林、廖鲁言同志搞的那个文件,要求全国今冬明春和明年夏天水利工程要搞一千九百亿土石方,还说一定不可少。去年冬季到今年秋季是搞了五百亿土石方,一千九百亿土石方比五百亿土石方要多差不多三倍。我看这样搞下来,中国人非死一半不可,不死一半也要死三分之一,不死三分之一也要死十分之一。中国五亿农民,十分之一就是五千万人。如果死了五千万人,那个时候至少我的职要撤掉,你们都可以不撤,那不是撤职问题,我这个头也没有了。你(指曾希圣——编者注)是想搞多的,你搞多也可以,总是不要死人,以不死人为原则。一千九百亿土石方,总是多了,请你们议一议。你们如果一定要搞,那也没有办法,不能杀我的头就是了。我看,明年水利工程照五百亿土石方,一点也不翻。今年是五百亿,明年是五百亿,后年是五百亿,你搞他十年,不就五千亿了吗?我说留一点给我们的儿子去搞也可以,何必我们统统搞光!比如钢三千万吨,究竟要不要那么多?能不能搞那么多?现在才搞到八百万吨,就是六千万人上阵,明年三千万吨钢,要多少人上阵?是不是定三千万吨,值得考虑。这三千万吨,还联系到焦煤、煤、运输等,请你们议一议。此外,还有其他各种任务,煤、电、油、运输、化工、森林、建筑材料、纺织、造纸。我们在这一次唱个低调,把脑筋压缩一下,把空气变成固体空气。先搞少一点,如果行有余力,情况顺利,再加一点。胡琴的弦不要拉得太紧,搞得太紧了,就有断弦的危险。还有,农业的任务是搞多少?还是要议一下,总是要有实际可能。可能性有两种,一种是现实的可能性,一种是非现实的可能性。能够转化为现实的那种可能性,就是现实的可能性。所谓非现实的可能性,就是空的。第八,人民公社整顿问题。人民公社整顿四个月。要搞万人检查团,去检查睡觉睡够了八小时没有,睡七小时就没有完成任务。关于人民公社的生活问题,比如工作时间、食堂、托儿所、文化娱乐等,要有一个章程,可以在报纸上公开发表。人民公社问题还是要议一下,总得有个决议,或者搞个指示。河北同志讲他们现在已经有百分之七八的社分配搞得比较好,我是怀疑派。我说如果十个里头有一个人民公社真搞好了,就成功了。省委、地委、县委要集中精力帮助搞一个人民公社,现在谁也没有经验,要去摸,要跟群众商量。不然,这个东西要垮的。毛泽东最后说:我是提问题,把这些题目列出来,去讨论,哪样为好。各人都可以提问题。这一向,在我的脑筋里头,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就是刚才讲的那些问题,究竟是这样好还是那样好。现在是十一月了,这次会是今年这一年的一次总结性质的会,同时安排明年的计划,主要是第一季度。
同日晚上,毛泽东同胡乔木、吴冷西、田家英谈话,主要谈宣传上要压缩空气、实事求是的问题。毛泽东说:做报纸工作的,做记者工作的,对遇到的问题要有分析,要有正确的看法、正确的态度。矛盾有正面,有侧面,看问题一定要看到矛盾的各个方面。群众运动有主流,有支流,到下面去看,对运动的成绩和缺点要有辩证的观点,不要把任何一件事情绝对化。好事情不要全信,坏事情也不要只看到它的消极一面。比方瞒产,我对隐瞒产量是寄予同情的。当然,不说实话,是不好的。但是为什么瞒严?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想多吃一点,值得同情。瞒产,除了不老实这一点以外,没有什么不好。隐瞒了产量,粮食依然还在。瞒产的思想要批判,但是对发展生产没有大不了的坏处。虚报不好,比瞒产有危险性。报多了,拿不出来。如果根据多报的数字作生产计划,有危险性,作供应计划,更危险。记者到下面去,不能人家说什么,你就反映什么,要有冷静的头脑,要作比较。强迫命令不好,一定的命令还是需要的。如果什么事情都命令,就不好了。有些事情也并非强迫命令,例如党委的决议,一定要照办。总要有集中,集中的过程要有民主。要提倡民主作风,反对强迫命令。记者要善于比较。不要看到好的就认为全好,看到坏的就认为全坏。如果别人说全好,那你就问一问:是不是全好?如果别人说全坏,那你就问一问:一点好处没有吗?记者的头脑要冷静,要独立思考,不要人云亦云。这种思想方法,首先是各新华分社和《人民日报》的记者、北京的编辑部要有。不要人家讲什么,就宣传什么,要经过考虑。记者,特别是记者头子,头脑要清楚,要冷静。
学习中的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