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欣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她蜷缩着抱紧双腿,却牵动了脚踝间粗重的铁链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
一间空荡荡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屋子,还有脚上彰显处境的铁链,构成了温如欣这两年来全部的生活。
门外突然传来防盗门打开又关上的动静,温如欣浑身一僵。
一个表情阴霾的高大男人浑身湿透了站在门口。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被湿哒哒的头发遮住了一半,深灰色的西装因为被浸湿的关系已经变得幽黑一片。
他死死地盯着背光坐在窗前的女人,艰难地分辨着她的表情。
时宸……
温如欣在心中默念男人的名字。
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如狂风暴雨般冲了过来,带着浑身的煞气接近,冰凉的双手扣住她的手臂,强迫她的脸死死地贴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时宸开口,声音里满是悲凉和阴沉。
“时瑶的忌日。”
温如欣看见倒映在玻璃上自己呆滞的眼睛,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也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有时候恨不得你去死,但要是你死了谁来给时瑶赎罪呢?”
明明是无比贴近的距离,时宸咬牙切齿的话却像是把温如欣往深渊里推。
温如欣艰难地承受着,施暴的男人是她结婚两年的丈夫,也是她从进了时家门那一刻就拉她坠入地狱的恶魔。
两年以前他们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教堂前口口声声的誓言还没凉,意外顿生。
去酒店宴席的路上,时宸六岁大的妹妹时瑶,被温如欣迎车一撞,当场毙命。
时宸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
温如欣永远都忘不了时宸从酒店大门冲出来看到这一幕时眼底的绝望,和抱着血肉淋漓的时瑶跪坐在血泊里声嘶力竭地冲她喊。
“温如欣我要你偿命!”
后来,她就被活生生的囚禁在这个房间里。
毫无尊严的禁锢和羞辱磨灭的不止是一个人对生活的希冀,还有她曾经缠绵入骨的爱情。
等到时宸终于抽身而去,温如欣也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不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我家时瑶才是真正的无辜。”
“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砰”的一声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温如欣身体一颤,心底密密麻麻的疼痛像窗外持续凌虐的暴雨一样,经久不息。
这个男人曾经是温如欣触手可及的梦和未来,却没想到后来的狂风暴雨都是他赐予的。
就算时宸再怎么不善待温如欣,还是请了保姆照顾她的衣食,那个身材高胖的中年女人按时送来了今天的午饭,以及一颗紧急避孕药。
“时太太,快吃了吧。”
保姆尊敬的语气和她轻蔑的神色严重不符。
外面的人看不见,她这个每天出入这套房子的保姆可是一清二楚。
这个看似装修得华丽温馨的房子实际上是监牢,而温如欣则是个因为撞死了丈夫妹妹而被囚禁在这里赎罪的杀人犯。……
温如欣有点困,却被客厅里传来的声音吵得无法入睡。
她侧躺在床上分心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温如欣眼皮愈发往下耷拉。
突然“吧嗒”的开门声传来,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温如欣。
保姆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却是许久都没有关门的声音。
她心里一动。
小心翼翼地下床,佝偻着身子用手提着脚上的铁链,不让它发出一点声音,慢慢地靠近门口。
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她果然没有在客厅里发现保姆的身影,以及朝外大开的防盗门。
温如欣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心底有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催促她。
“快逃吧,逃离这个牢笼!再不走就没机会啦!”
仿佛有根无形的牵引绳在把温如欣往门口拉,她弯腰紧张地小跑过去。
温如欣跌跌撞撞地出了门,一路乘着电梯往下,公寓楼下人潮拥挤,正好是下午的上班高峰期,嘈杂的汽车鸣笛声在温如欣的耳边回响,吵得她视线都变得模糊。
周围对她抛来的异样眼神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镣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是一个没有家的女人。
当年的温家,不说和时家一样财权兼容,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温如欣和时宸两人可以说是天作之合。
时瑶的事情一出,温家一脉被时宸不择手段的打击,已经落魄得不成样子。
温父更是把温如欣双手奉上,带着一家老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是陌生人也存唏嘘,更别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八个字温如欣体会得深刻。
双脚之间铁链的距离并不长,只能刚好够她迈出一个脚掌的距离,温如欣神情恍惚地往前走,眼看就要到了马路对面,对面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好像根本没有有看到瘦弱的女人一样,突然一个加速。时宸心烦意乱地抛开手里的手机,眉间狠狠地蹙起,整晚的宿醉影响了他一天的心情,再加上停停走走的路面堵车状态,更是加剧了他心中莫名其妙地不安感。
看到一旁通行的绿灯,时宸发泄一般地狠狠踩下油门。
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女人模糊的影子,随即就听到了轮胎狠狠摩擦地面的刹车声、撞击声和物体落地的声音。
时宸刹那间脑袋一片空白,思绪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他从酒店出来,满面笑容地迎接自己的新娘,却看到了自己的妹妹浑身是血已经失去了生息的样子。
温如欣梨花带雨的站在一旁,看到时宸的那一刻想要扑进他怀里,却被他无情的推开了。
哪怕时间已经过了两年,他一想到再也不能看见可爱的小妹天真无邪的笑了,还是心如刀割。
而且肇事者是他的新婚妻子,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令人悲哀的。
等到时宸终于回过神,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地包裹着凄惨的车祸现场,有人高举着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他慌忙下车想拨开人群上前去查看情况。
趴在地上的女人满身灰尘,像是被车撞了之后又滚了几下的样子,从头部开始晕染出大片的血迹,要不是她的后背还在跟着胸口轻微地浮动,会让人以为已经抢救无望了。
时宸颤抖着手靠了过去,直到他看见伤者脚上的镣铐。
“怎么……可能!?”
众人都在疑惑出车祸的奇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时宸已经心知肚明。
他跌跌撞撞地跪在血泊中,翻过女人的身体,拨开她被鲜血黏在脸上的头发,胡乱地擦拭着,就算已成定局的事实,还是无法让时宸彻底相信,这就是温如欣。
因果轮回,时宸此时站在当年温如欣的角度,心里满是说不出的苦涩。
来不及去想温如欣为什么会逃出来,时瑶的死还没个了解,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急救室外的灯亮了多久,时宸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直到窗外日渐西斜,手术室的灯才熄灭,时宸抬手看了眼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温如欣已经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把各种记录的仪器安在她身上,面色憔悴苍白。
时宸看着氧气罩里时不时升起的雾气和一边有节奏波动的心率仪屏幕,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后背的衬衫都被冷汗浸透了,黏腻地贴在肌肤上。
温如欣可以痛苦,可以伤心,但就是不能轻易的死。
一夜过去,时宸睡得并不太平,天刚刚微亮,他就醒了。
大概是因为赤脚走在马路上摩擦的缘故,温如欣的脚有不少细小的伤痕,从被子里露了出来,时宸抬手拉了拉被子,才看到她脚踝包扎着厚厚的纱布。
温如欣本来身材就纤细,时宸还记得当年自己不止一次地赞叹过温如欣脚踝很精致漂亮,一只手就能环住。
而如今常年带着的沉重镣铐,早已经使她脚踝处的肌肤伤痕深重,骨头变形。
这些,都是时宸不曾注意过的。
失血过多导致她的脸色苍白,脸颊凹陷,却仍掩盖不住看起来仍旧清丽精致的五官。
时宸微眯着眼睛,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这张容颜了。
时宸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脸上遍布根本没有心情清理的胡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以后的日子。
也许是他惊扰到了沉睡的人,温如欣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嘴里呓语着含糊不清的字眼,表情哀伤。
时宸俯身侧耳到她嘴边,努力分辨着她梦中的场景。
“阿笙……”
这个称呼带着凄凄切切的语气落入时宸的耳中,上方的男人表情骤凝。
两年前,温如欣就是这么叫他的。
“阿笙,你说我穿这件好不好看?”
“阿笙,我们蜜月旅行去土耳其好不好?”
“阿笙阿笙……”
温如欣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透着一股股黏腻的甜意,每次听到温如欣这样叫他,时宸的心都会柔软成一片。
如今再听,只剩苦涩。
心绪纠缠间,温如欣发出一声虚弱的嘤咛,睫毛轻颤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
时宸站起身,不小心踢到了一边的椅子,发出闷闷的摩擦声。
温如欣抬头惊恐地看着他的方向,嘴唇微张。
时宸目光沉静,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温如欣抢先了。
“有人在那里么?可以把灯打开么?”
轰!
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时宸眼神在病房里转了一圈,虽然阳光透不进来,但毕竟是白天,光线再暗也不可能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样,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还站在这。
温如欣紧张地抓住身上的被子,慢慢坐起身,双手在身边胡乱地摩挲着,感知到自己正躺在一张不大的床上。
手背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仍旧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床尾没有一点声音,仿佛刚刚那里的动静只是温如欣的错觉而已。
“有人么?有人么?”
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大,黑暗的环境将她心中的恐惧越放越大,摸到头上紧紧包裹的纱布,一瞬间不久前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街道上嘈杂的人声,以及眼角余光里迎面撞上来的那辆车。
温如欣不知所措的曲起腿,猛地发现脚上的铁链居然不见了。太过陌生的一切让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时宸拿出插在口袋里的手狠狠掐了一把,怀疑自己在做梦。
温如欣,看不见了?
这个消息太过令人震惊,时宸暴躁地跑出病房,冲向医生的办公室。
一对疯子,受虐狂和心里变态的结合。
从前面这里就能看出来,她这两年经历了什么,一直被铁链给拴住,她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我去开通个会员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总感觉她妹妹发生车祸这件事是有原因的,她总不可能开车去撞自己老公的妹妹吧
他们两个人这段婚姻其实也挺痛苦的,本来两个人是非常恩爱的,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都已经发生这样的事了,他居然还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这个时候逃跑肯定还是会被抓回来,感觉她好可怜啊
这个时候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对她来说打击更大了,本来日子就已经很苦了,现在对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两年前他们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没想到现在却变成这样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另一半遭受车祸的时候还这样对她
原来他们两个人是夫妻,但是夫妻之间怎么会这样呢,很奇怪哎
这个房子看似装修的华丽温馨,但对她来说却是牢笼,把她困在这里已经有两年了,不敢想象她这两年是怎么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