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世界战争抢滩登陆中,最有名的有六次重大的登陆战役。
其中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由于登陆战的特殊性,从海上对海岛发 起的登陆作战一般来说要么取得成功,要么因失败而全军覆没。而登陆后因战局不利,而又能成功撤出的例子非常少见。这个案例就是登步岛战斗。
登步岛位于浙江省舟山市,它是舟山本岛东南的—座小岛,面积仅14平方公里。
1949年11月3日到6日,为解放舟山群岛中的登步岛,解放军以第三野战军第21军第61师5个营的兵力, 与国民党军拥有飞机、军舰火力掩护的6个团兵力激战3天2夜,歼敌3396人。 最后,我军以伤953人、牺牲380人的代价成功撤出战斗。
登步岛之战成为世界渡海登陆作战史上少有的成功战例,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1949年夏,解放军以迅猛之势南下, 国民党军残余的主力收缩在以舟山为主的海岛上,妄图以舟山为基地,凭借其海空优势,进行顽抗为彻底消灭残敌,三野以第22军为主,配以21军的第61师,组织发起了舟山战役。第22军和第21军都是久经沙场的野战部队, 尽管这些部队过去从未进行过渡海作战,但是指战员们个个斗志高昂。
这年的7月24日, 第7兵团司令员王建安和 政委姬鹏飞召开高级干部会议,详细分析了舟山群岛地理条件和敌我双方的情况,研究部署了《攻占舟山作战预案》。
8月初, 第22军主力由穿山半岛向北,先后攻占了大榭岛和金塘岛。 第61师由穿山半岛向南,先后攻占六横岛、虾峙岛,并于10月7日一举解放了桃花岛。
桃花岛被攻陷后,国民党第221师师长王永树率661团、662团残部撤退至位于舟山群岛 西南的登步岛,构筑工事,准备死守。第三野战军就向第61师下达任务:“迅速攻占登步岛, 进而夺取朱家尖,再协同22军从南 侧攻占舟山本岛。
但第7兵团在连战连胜后,部队中滋长了轻敌速胜的情绪,竟没有把三野的指示传达到第61师。
这时,形势已经发生了一些对解放军不利的变化。 蒋介石接到金塘等岛屿失守的报告 后, 为确保舟山不失,他亲自赴定海视察,拟定了防守定海和反攻外围岛屿的计划。
随即,国民党军建立了东南军政长官公署舟山指挥部。同时从汕头调第67军增援舟山,国民党海军第二舰队也增调一部北上舟山,空军也奉命增调部分飞机进驻舟山。
这样,舟山群岛的国民党军已经达到9万人, 超过了解放军攻岛部队人数的一倍。
登步岛当时被作为重要据点,由国民党军第87军派驻了一个团另一个营,并在岛上抢修了工事, 设置了水际照明弹、爆破筒、竹墙、地雷等各种障碍物,决心固守10月27日,三野战军司令部得知金门作战失利,于翌日再次指示第7兵团:“夺取登步岛必须集中足够兵力,要有保障第一梯队同时起渡、第二梯队连续航渡的足够船只,要确实掌握敌情、水情、风向、气候的变化,要严格检查参战部队的作战部署和各项准备工作,以防止领导上的官僚主义和指挥上的粗枝大叶。 ”可惜的是,三野司令部的这一指示没有很好地在作战准备中被落实。
随着战线的延长,我军在装备和后勤供应方面存在的困难和暴露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当时,61师既要攻占岛屿, 又要巩固已占领区域,兵力、火力、器材均显不足;若迅速攻击登陆,最多仅能集中2个团的兵力,形不成兵力优势,困难很大。
在上级未改变决心的情况下,61师想方设法克服诸多困难,坚决执行了攻岛作战命令,决定以182团全部、183团1营为第一梯队,183团三营及二营4个连为预备队,担负攻岛歼敌任务;181团控制虾峙岛、桃花岛等已占领的岛屿,并准备在夺取朱家尖岛时担任主攻任务。
这时,国民党东南军政长官陈诚已得到解放军要攻岛的信息,他严令部队务必死守登步岛,等待国民党军的增援。
11月3日晚10时, 解放军第61师第一梯队各突击营船队100多条船升帆起渡。这时,桃花岛炮兵部队也向登步岛发起了猛烈轰击。
突击营船队进至敌滩头阵地前,船队遭敌阻击。 在炮火掩护下,第182团第3营、第2营 一个多连、第183团第1营只用30分钟就击退敌人的抵抗,抢滩登 陆,成功上了登步岛。 登岛部队按预先约定,燃起三堆大火,向桃花岛师指挥所报告登岛成功的消息。
但由于当晚风向突变,担任中路突破的第182团第1营和第2营2个连未能实现登岛,后续二梯队的船只也无法驶出桃花岛。
尽管如此, 登陆部队的7个半步兵连、2个机炮连共1000多人登岛后仍迅猛进攻,发展很快。
拂晓,第182团第4连和第7连占领了炮台山,第3营主力攻占了张网湾山,第183团第1营占领了流水岩山,一个排攻上了大山,控制了岛上四分之三的要点阵地,俘敌近千人。
驻守在鸡冠礁的国民党军已乱成一团,但由于解放军兵力有限未能占领鸡冠礁和该地渡口,国民党军得以收缩兵力, 据险顽抗,固守待援。解放军登陆登步岛的消息很快传到台湾,立即引起震动。 陈诚当即星夜发电给舟山防卫司令官石觉,严令其务必死守登步岛,以确保舟山。
4日9时许,国民党军援兵224团等部在飞机、军舰的掩护下首先抵达登步岛。 由于解放军缺乏强大的远射程火炮压制,又未占领渡口,故使国民党军轻而易举地从鸡冠礁码头登陆。
国民党第67军军长刘廉一、第87军军长朱致一均上岛督战,海军总司令桂永清也登舰在海上指挥。集中陆、海、空力量向登岛解放军实施反击。 对登岛解放军和船只进行轰炸扫射。敌人开始反攻后,解放军第183团第1营在第182团第4连协同配合下,顽强抗击,奋勇拼杀,一次次地把进攻之敌打退。
这时,国民党军炮火准备完毕,开始向解放军轰炸,顿时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到4日下午15时,我登陆部队在连续打退敌人5次进攻后,转移到竹山、野猪塘山等地继 续抗击敌人。
整个白天,登陆部队在无水喝、无饭吃、无工事依托、 无上级火力支援的情况下,英勇顽强地抗击敌优势兵力的进攻。干部伤亡了, 战士就自动代理指挥。弹药不足,子弹打光了,战士们就用刺刀捅、铁锹砍、石头砸。
黄昏时分,一向怯于夜战的敌军开始收缩兵力。 震天动地的枪声渐渐稀疏下来。 这一天,登陆部队英勇顽强地打退了敌人多次集团进攻,挫败了舟山防卫司令 官石觉想 在黄昏以前肃清解放军部队、 把登步岛变成“金门岛第二”的企图。
这时,敌军已经用军舰封锁了桃花岛与登步岛之间的海峡,阻止我军增援和后勤支援,同时继续向登步岛增派军队。形势对我十分不利。
4日晚21时,解放军第61师师长胡炜亲率第183团第3营和第2营的一个连,182团第1营2个连和师侦察连,警卫连和第九十二炮连,相继登上登步岛。
胡炜率军登陆后,立即向原定的目标鸡冠礁攻击前进, 意图控制港口,扭转不利形势。但由于敌兵力过多,又有海空支援,攻击未能奏效,战事呈现胶着状态。
5日凌晨, 敌机敌舰的火力更为凶猛,增援部队源源登陆。 8时后,又以优势兵力向我军发动进攻。
我军在竹山、野猪塘山、流水岩等阵地击退 敌10多次进攻,给予敌大量杀伤。 9时以后,国民党军开始疯狂反扑。
中午12时,胡炜和师副参谋长王超在野猪塘山上观战, 研究敌我态势,认为若有援兵,可以在登步岛上把敌人的有生力量拼掉,对解放舟山会形成很有利的条件。 但61师已无兵力可以增援,依靠现有兵力是难以达成歼敌占岛的作战目的。 冷静分析形势后,胡炜决定主动撤出战斗。
海岛不同于陆地,无法发挥我军擅长迂回机动的特长,双方的战术意图较难隐蔽, 如撤退意图被敌发觉,后果不堪设想。
登步岛与桃花岛之间横隔近2000米,潮大流急又被敌人严密封锁;后方前来接应的船只十分有限,航行没有可靠的保证,在 渡运过程中如遭敌攻击, 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况且登岛部队经过连日血战十分疲惫,几近弹尽粮绝;敌兵力数倍于我。 在这种情况下,撤退的组织和战术也需要极周密的部署。
当时敌军优势兵力已经控制岛上的主要阵地,而我仅有一个可以漕渡的渡口, 运输船只仅为区区几条小船,在这种情况下,组织渡海撤退的风险极大。
几位团干部颇为担忧,但胡炜认为:从常规 的军事眼光来看, 在这种情况下由海上撤退,等于自杀。 敌人的指挥官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这反而成为我们出其不意的条件。 只要我们采取正确的战术措施,严格保守秘密组织实施得当,撤退是可以成功的。
团干部们被胡炜的辩证法说服了,全心全意地去贯彻这一战斗意图。
胡炜迅速制定了撤退周密方案,并电告留守在桃花岛的师副政委李清泉,要求迅速收集船只接应;同时,部署各种佯动迷惑敌人。5日傍晚,61师开始撤退。 根据敌人不善夜战的特点,决定由183团团长杜绍三和182团参谋长刘正昌各率一个营对敌实行佯攻,掩护部队由海上撤退。
当时能用的船只很少,整个撤退时间至少需五六个小时。 在此期间,万一被敌人察觉,这两个营就必须把敌人坚决顶住。
九连连长夏少卿带领3个连和机炮连收集起来的人员组成7个小分队,每个小分队5至7人,由排长或老班长带队,各小分队配机枪一挺,多带炸药包和手榴弹。
入夜后,他们摸到敌火力点下面, 然后,突然开火。 步枪、机枪、手榴弹、炸药包、冲锋号响成一片,迫击炮团也一起向敌开火。
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只是龟缩在掩体里乱放枪炮。 隔了半小时,小分队又干一次。 到第3次时,听不到迫击炮的声音了。
夏少卿知道团部已经撤走,岛上只剩下三营了。 他向分队作了动员,要求第4次要打得更猛烈,使敌人无法摸清我军的真实意图。
到了午夜,营部通讯员通知他们登步岛之战我军指挥员胡炜撤退。 夏少卿到了渡口,见营部和7连、9连的船已开走,他带9连2排、3排登了船。 但这时发现9连的7班还没来, 大家都在船上静静地等着。
敌人的炮弹在船周围溅起股股水柱,但大家只有一个心愿,要死大家死在一起,绝不能留下一个战友。
10多分钟后,9连7班赶来上了船,船才缓缓向桃花岛驶去。
182团参谋长刘正昌也临危受命。 胡炜给他的任务很简单:“你一定要掩护到走完最后一个人。 如果敌人发现我们的意图,一定会拼命攻上来。
刘正昌指挥部队轮番掩护,有序撤回渡口。 最后他身边只有一个班了,他便和战士们一样,把手榴弹、炸药包放在身边,严密监视着敌人。
战士们催他先走,他不同 意,而 是让大家先走,自己带一个战斗小组,又把阵地搜索一遍,确信没有漏人,才乘最后一条小船返回。
部队在撤退中,师长胡 炜、副参谋长王超亲临渡口指挥, 让武器、伤员、俘虏先登船。战士们看到首长沉着冷静、撤退在后的态度,都十分感动。
当他们最后登船时,又把仅有的救生衣留下来给后面的战士。 6日凌晨1时30分, 登岛部队全部撤回到桃花岛。 一个多小时后,敌人才弄清情况,但只能朝海峡盲目射击一通。
61师虽然未能实现歼敌占岛的预定计划,但在无后续支援,无工事依托,无后勤供应,以及背水作战等严重困难情况下,与数倍于己、又有飞机军舰和大炮支援的情况下,激战两个多昼夜。以伤亡1400余人的代价,歼敌3200余人, 顺利实施了全体战士安全转移,粉碎了敌人妄图全歼我登陆部队的美梦。这次登步岛连同10天前的金门失利, 引起 了中央军委对战略全局的重新思考。 11月14日,毛泽东根据金门、登步岛作战的教训致电第三野战军,指出:“舟山作战必须集中足够兵力,充分准备,如果准备不周,宁可推迟发起攻击时间。 ”
解放军在总结经验停顿5个月后,四野成功地进行了海南岛登陆作战, 取得了渡海作战的全胜。 接着,三野又以充分的准备和强大的攻击阵 容, 迫 使舟山国民党守军12万人马不战而退, 登步岛也随之回到了人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