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王欢
整理：白杨
我老公刚出生几个月就没了亲娘。
为啥呢？
说起来都不算是有责任心的父母。
那时候我们这边农村穷，公公刚结婚没多久就去了内蒙，虽然说北方天气寒冷，一天天喂牛放羊也不轻松，但是好赖是能赚钱，工资高啊！
再加上我公公年轻的时候长得高大帅气，性格温和，无论在哪里做工都很讨人喜欢。
为了生活，公公就跟着村里的后生们一起出去打工。把年轻又漂亮的新婚媳妇留在家里。
听说我那个亲婆婆长得漂亮得很，干净利索，说话嘎嘣脆，脾气更是刚烈。
不料想，公公在外地打工却没耐得住寂寞，和同样在内蒙的一个女老乡有了瓜葛。
这女老乡是个寡妇，独自一人还带着一儿两女，三个孩子呢，没我亲婆婆长得好看，年龄还比公公大了十岁。
但是人与人之间就这样，缘分没法说，我那年轻俊朗的公公被这位女老乡迷得是五迷三道。
结婚后他就离家，刚开始还时时托人给家里带消息，捎零花钱。
可是自从和这女老乡你侬我侬之后，感情的天秤彻底变成了一头沉，在他心里，尽是那女老乡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俏模样。
公公把自己和工资全部都送给了人家娘仨个，家里年迈的父母，新婚的妻子和她肚里的孩子都成了摆设。
我亲婆婆生孩子的时候，公公都没有回家。
是我老公的爷爷奶奶请的接生婆 ，老两口一个屋内，一个屋外，听着儿媳妇哭喊了一夜，总算得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这个大孙子就是我老公。
老公出生三个多月亲妈就走了。
那天早起就背了个小包，穿了件漂亮的衣服，把孩子放在奶奶的怀中亲了又亲，说：爹妈，我要回娘家一趟，先把孩子放你们这里，如果我晚上不回来，你们就别等我了，直接带着孩子睡吧！
此后亲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娘家人说去南方打工了，到底又嫁到了哪里，是死是活，杳无音讯。
我老公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
小时候没有奶粉吃，奶奶就把面条和大米饭嚼碎，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喂。
爷爷是个有名的乡厨和宰猪匠，四邻八乡的人家红白喜事都得找他。
之前他性格直，脾气倔，从来不占人家便宜，帮人宰猪最多就吃主家一碗熬猪血。
但是自从有了孙子后，老爷子也变了，主家给啥他都收，遇上那些家庭拮据，出手小气的主家，他还会讨价还价，以最低的价格买一些猪下水，头蹄一类的下货带回家。
有了小孙子也就有了牵挂。
冬天的晚上，爷爷从后山背回来一筐一筐的干树根。
奶奶则把头蹄和猪下水淘洗干净，倒上半锅清水，放上盐和酱油，灶堂里的火烧得红亮，奶奶掌勺，爷爷则抱着小孙子坐在灶膛边烧火，通红的火光咉着爷爷紫红的脸庞。
我老公的幼年就是在爷爷的怀中，听着奶奶的唠叨，闻着满屋子的肉香长大的。
时间一晃，爷爷奶奶就把我老公养到了七岁，该读小学了。
家里经济不宽裕，奶奶只好找村上的裁缝婶子帮忙，用她做衣服剩下的小碎布，特意做了个绣着名字的小书包。
此后我老公就有了自己的学名，叫张为民，爷爷奶奶再也不叫他狗蛋了。
农村的孩子都是一边读书一边帮忙做家务的。
彼时奶奶的身体已经日渐羸弱，爷爷的胃病也一日重于一日。
好多时候，少年的老公从学校放学，就要赶紧去打猪草，再帮忙挑水做饭，喂猪喂牛，照顾两位老人躺下。
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书本，开始温习一天的所学。
即便是家境贫寒，生活窘迫，但是却一点不影响他的品学兼优。
村里人都说：这狗蛋长得也不随妈，更不随爹，关键是这孩子聪明得很，一天天的就没见他学习，但是每次还都能得奖状，学校都是敲锣打鼓送进家的，真是有出息啊！
我老公上初三的时候，他亲爹回家了。
也算是衣锦还乡吧！听说在内蒙那边挣了不少钱，带着他的老婆孩子们一起回来了。
后妈自己有三个孩子，后来和公公又生了两个儿子。
一大家子七口人浩浩荡荡地从内蒙开了回来。
到家后，那继母和我公公拎了两包白糖，一包点心，到爷爷家喊了声爸，妈。
夫妻俩人连凳子都没坐热就急着要出门。
奶奶使了个眼色，找了个借口把公公留下了，说：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瞧瞧，我帮你把儿子都养这么大了，现在我和你爸也老了，干不动了，以后你就把孩子领回去吧！这狗蛋聪明，懂事，还勤快，你们可不要为难他啊！
老奶奶拉着孙子的手一个劲儿往儿子的怀里塞。
哪料到公公却仿佛被马蜂蛰了一样，“嗖”地抽回了手，半句承诺都没有，吚吚哑哑应付了几句，匆匆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当时我老公就暗暗发誓，这辈子自己没有爸爸了，最亲的人就是爷爷奶奶，一定要争气，努力读书，好早点赚钱让两位老人享孙子的福。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
现实挺残酷。
公公带着他的一家老小重新盖了新楼房，大院子，距离奶奶家不到20米。
这么近的距离他们却从来没有再回过老宅看看老人和孩子。即便是偶尔在村里遇见，彼此也像陌生人一样，当父亲的从来没有关爱过自己的大儿子，把一整颗心都放在了其他五个子女身上。
高二那年，即将面临高三，爷爷把家里唯一的那头耕牛卖了，筹备学费准备供孙子继续读书。
可是就在那个暑假，奶奶却突然病倒了。
中风，身体瘦弱的老人蜷缩在病床上，不能正常说话，神志不清，只会抱着脑袋嚷嚷头疼，疼得厉害，有种欲裂的感觉。
当孙子的心疼极了，狠不得把这种难熬的折磨放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来代替奶奶的痛苦。
为了帮奶奶治病，什么尊严和面子都不要了。
我老公大半夜地跑到了公公的新家，敲开了大门，跪在父亲和继母的面前痛哭，说：求求你们了，帮忙救救我奶奶吧！医院费就算是我借的，保证打借条，等我参加工作赚钱后第一个还你们。
公公一脸木然，瞅了瞅身边的女人不说话。
我老公知道他做不了主，于是又拉着继母的裤腿哀求，就差一头磕到地上喊亲妈了。
无奈何这些根本感动不了夫妻俩人。
继母狠狠地剜了眼跪在地上的年轻人，说：你奶奶从小把你养大，现在合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你自己不去赚钱，却要花着老两口的钱去读书，有本事你把卖牛的钱拿出来给老太太治病呢！
哭了一场，求了半夜，硬是一分钱没借到，还遭了一顿嘲讽。
老公说他当时就做好了打算，这学无论如何是上不成了。
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他就悄悄拿走了爷爷的卖牛钱，在路上挡了辆拖拉机，把奶奶拉去了县医院。
曾经是班级前十名的好成绩，标准的尖子生，就这样辍学了。
随后无论爷爷奶奶，或者是学校的老师如何相劝，我老公坚决回家了。
奶奶出院后，他安顿好两位老人，独自去了南方打工，此后就很少回来，但是他却会按月给爷爷奶奶寄生活费，寄衣服和营养品，隔不了两天就要打个电话。
我俩是在打工时认识的。
说起来是老乡，但我们却不是一个县，我父亲和哥哥都是做工地的。
得知老公的身世后，我的家人感慨于他的孝心，没有收他一分钱的彩礼，相反我们结婚的新房和家具也都是由我娘家置办。
爸爸把自己的人脉和关系都介绍给了我老公，我哥哥也是鼎力相助。
婚后我们生活得很幸福，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都读初中了。
老公从最初的小带班，现在已经成了开发商，无论省里还是县里都有他的人脉关系，人前人后早已经不同于往日。
奶奶已经去世，他把爷爷接在我们城里的家里，请了专职保姆照顾着。
至于我娘家的亲戚，老公更是感激不尽，他常常说：没有爷爷奶奶，就不会有我这条贱命，但是如果没有岳父和大哥，就不会有我现在的幸福生活。
他把我的娘家父母当亲生父母一样敬重。
至于我的那对公婆，这么些年也许是真的悔悟了，又或者有了其他的想法，思想慢慢开始转变。
去年过年的时候，公公亲自来家里把爷爷接回他那边过年，还给了我和两个孩子五千块钱的红包。
但是却都被我老公拒绝了。
这不，今年还没到腊月呢，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继婆婆特别热心，从入冬到现在，已经给爷爷打了好多次电话，嘘寒问暖的，对老人关怀备至。
昨天老爷爷专门喊了我，说：孙媳妇啊！这几天你公婆要过来看我了，顺便还要给你和孩子发压岁钱，一人要给你们一万呢！
年龄大了，老人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儿子记仇呢！
但是他的孙子，我老公却怒了，大吼道：他想得美，现在是看我过得好了，他们开始算计了，当我傻呢！算盘珠子打得真响，眼看就崩到我脸上了。
老公不让我们搭理那边，更不让收压岁钱，还不让爷爷过去。
朋友们，就目前的情况，如果是你们，会怎么办？选择和解还是永远不原谅呢？亲戚们都说：父母老了，该原谅就原谅吧！
如果是你，真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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