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我眼瞎了

1

那天晚上，我在厨房里洗菜的时候，妈妈林雅秋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我跟你老公在一起了，你死心吧！”电话里的女人声音尖细，像要刺破我妈的耳膜。

妈妈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我赶紧过去扶住她，她的脸色煞白。

“妈，没事的。”我搀着她坐下，倒了杯温水给她。

我叫陈小宇，今年12岁，还有个8岁的妹妹叫欣欣。我们原本是个挺幸福的家庭，爸爸陈明远在外企上班，妈妈在家照顾我们。可是自从公司来了个新同事张倩，一切都变了。

那天晚上爸爸回来得很晚，妈妈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烦躁地说：“工作忙，哪有空接电话？”

妈妈咬着嘴唇说：“张倩给我打电话了。”

爸爸的脸色变了变：“她胡说八道什么？你别听她瞎说。”

“她说她怀孕了。”妈妈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暴怒：“那又怎样？还不是因为你整天邋里邋遢的，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我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妈妈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家居服，头发简单地扎着，手上还有切菜的痕迹。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一直都是这样，为这个家默默付出。她总说：“过日子就是柴米油盐，哪有那么多讲究？”

可是爸爸不这么想，他嫌弃妈妈不会打扮，说她配不上他的身份。自从认识了那个张倩，他更是变本加厉。

“你看看人家张倩，年轻漂亮，会来事。再看看你，除了整天管着我，你还会什么？”爸爸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妈妈心上。

我忍不住了：“爸爸，你不能这样说妈妈！”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滚回你房间去！”爸爸冲我吼道。

妈妈赶紧把我拉到身后：“小宇，去看看妹妹醒了没有。”

我不情愿地回到房间，听见客厅里爸爸还在骂骂咧咧。欣欣已经醒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大眼睛里噙着泪水。

“哥哥，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吗？”

我摸摸她的头：“没事，他们在讨论事情。”

那天晚上，爸爸摔门而去。妈妈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我听见碗碟相碰的声音中夹杂着压抑的抽泣。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爸爸越来越少回家，电话也不接。有时候我放学回家，能看见妈妈站在阳台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在爸爸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张购物小票，是一个奢侈品牌的女包，价格够我们全家三个月的生活费了。

我把小票给了妈妈，她看了很久，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手上戴的还是结婚时的那个素圈，包也是五年前婆婆送的仿牌。

“妈，我们离开他吧。”我说。

妈妈擦了擦眼泪：“不行，你们还小，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人们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我爸就是典型，做了项目经理，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看不上含辛茹苦养家的妈妈了。

婆婆知道这事后，不但没有帮着说话，反而怪妈妈：“你说你，整天就知道持家过日子，也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现在的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你这样，活该你老公有外遇！” 2

妈妈听了这话，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她一直以为婆婆会理解她，毕竟这些年她没有一点怨言地操持家务，伺候老人。

“妈，我…”

“别叫我妈！”婆婆冷笑一声，“你要是真把我当妈，就该好好打扮自己，留住我儿子的心。你看看你，头发干枯，皮肤粗糙，连指甲都是短短的，哪像个女人样？”

我站在一旁，看着妈妈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我知道她的指甲为什么那么短——因为要给我们做饭洗衣服，因为要照顾生病的婆婆，因为要打扫卫生…

“妈妈最漂亮了！”欣欣突然冲过来抱住妈妈的腿。

婆婆哼了一声：“小孩子懂什么？你们俩也是，整天跟着你妈，都不知道黏黏糊糊的像什么样子。看看人家张倩，那才叫会疼人，每次看到你爸加班都给他送夜宵。”

我忍不住说：“那是因为妈妈要照顾我们写作业！”

“行了行了，你们娘几个就互相抱团吧。”婆婆摆摆手，“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跟明远离婚。像你这样的，配不上我儿子。”

那天晚上，爸爸回来了。他脸色阴沉，一进门就说要离婚。

“房子归我，我给你20万补偿。”爸爸冷冰冰地说，“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让你在公司待不下去。没有工作，你拿什么抚养孩子？”

妈妈惊呆了：“这房子一半是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爸爸冷笑，“你出过一分钱吗？要不是看在你带孩子的份上，我连20万都不会给你！”

妈妈颤抖着说：“我这些年在家里…”

“在家里什么？”爸爸打断她，“不就是做饭洗衣服吗？保姆都比你做得好！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像个黄脸婆一样，我带出去都丢人！”

我和欣欣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争吵。妹妹吓得直哭，我紧紧抱着她。

“爸爸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欣欣抽泣着说。

是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记得小时候，爸爸也会给妈妈买花，会带我们一家出去玩。可是自从认识了张倩，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天晚上，妈妈同意了离婚。她说为了孩子，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我们搬到了一个老小区，租了一个六十平米的房子。妈妈找了份瑜伽馆前台的工作，晚上还要去学美容师的课程。

我和欣欣也懂事了很多。放学回家就自己做作业，饿了就煮泡面吃。有时候看见妈妈累得睡着在书桌前，我们就轻轻给她盖上毯子。

日子虽然苦，但是我们仨在一起，反而比以前快乐。

直到有一天，我发烧了。 3

那天晚上烧得厉害，我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感觉妈妈一直在给我擦汗，换退烧贴。

“妈妈，别守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我强撑着说。

“傻孩子，睡吧，妈妈在这儿。”

第二天早上，我的烧退了，却看见妈妈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上班。她走路都有点踉跄，但还是挺直了腰板。

欣欣扯着我的袖子说：“哥哥，妈妈好像瘦了好多。”

是啊，离婚这几个月，妈妈瘦了整整十斤。爸爸答应的抚养费总是拖着不给，说什么公司效益不好，项目资金周转困难。

可是我们经常在小区门口看见他开着新车，带着张倩出入高档餐厅。那个女人浓妆艳抹的，挽着爸爸的胳膊直笑。

更让人生气的是婆婆。她到处说妈妈不检点，说是妈妈和别的男人有什么，逼得爸爸不得不离婚。

“你们看看，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哪像个带孩子的样子？”婆婆在楼下跟邻居嚼舌根。

可妈妈哪有时间打扮？她每天早出晚归，晚上还要学习。有时候累得手都在抖，却还是坚持看书做笔记。

终于有一天，妈妈拿到了美容师证书。她在一家高档美容院找到了工作，客人都喜欢她的手艺。

“林老师的手法真好，又轻又准，一点都不疼。”

“是啊，人也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让人很舒服。”

渐渐地，妈妈有了固定的客源。她开始存钱，说要自己开店。

我和欣欣也慢慢适应了新生活。学会了自己收拾房间，学会了照顾彼此。妈妈总说我们是她的小棉袄，可我知道，妈妈才是我们最坚强的依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突然有一天，我们听说爸爸出事了。

原来，张倩怀孕了，嚷嚷着要爸爸买房结婚。爸爸掏空了积蓄，还跟人借了不少钱，好不容易付了首付。

可是张倩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是她以前男朋友的。她耍了个套，就为了要套住爸爸的钱。

更糟的是，爸爸负责的项目出了问题，公司让他背了黑锅，直接降职降薪。

一夜之间，爸爸从意气风发的项目经理，变成了一个落魄的普通职员。张倩立刻翻脸不认人，带着钱跑了。

我偶然在便利店看见爸爸，他买了盒速食便当，脸色憔悴，整个人都晦暗了许多。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那天晚上回家，我跟妈妈说起这事。

妈妈正在研究新的美容技术，闻言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自作自受。” 4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三年过去了。

妈妈的美容院从一家变成了三家，生意特别好。她常说：“要对得起客人的信任。”每天起早贪黑地钻研新技术，连假期也在看书学习。

我和欣欣也长大了。妈妈虽然忙，但从不忘记陪我们。周末的时候，她会带我们去游乐园，或者一起下厨做美食。

那天，我们在商场里遇见了徐叔叔。

徐叔叔是个建筑师，正在给妈妈的新店做设计。他人很温和，说话轻声细语的，从来不会对我们大吼大叫。

“雅秋，孩子们，你们也在逛街啊？”徐叔叔微笑着打招呼。

妈妈的脸微微红了：“是啊，带孩子们来买些新衣服。”

我注意到，徐叔叔看妈妈的眼神很温柔。不像爸爸那样，总是带着嫌弃和不耐烦。

后来，徐叔叔经常来我们家。他会教我数学，教欣欣画画，还会给妈妈建议店面装修的事。

有一次，我听见徐叔叔对妈妈说：“你真了不起，一个人把孩子带得这么好。”

妈妈笑了：“都是孩子们懂事。”

“雅秋，我能不能…”徐叔叔欲言又止。

妈妈低着头没说话，但我看见她的耳朵红了。

那天晚上，妈妈问我和欣欣：“你们觉得徐叔叔这个人怎么样？”

“他人很好啊！”欣欣说，“上次我画画画错了，他都不会凶我，还教我怎么改。”

我想了想说：“妈妈，如果你喜欢徐叔叔，我们都支持你。”

妈妈愣了一下，眼圈有点红：“傻孩子，妈妈最重要的还是你们。”

“可是妈妈也需要幸福啊。”我说。

就这样，徐叔叔开始正式追求妈妈。他很有耐心，从不给妈妈压力。每次约会都会提前问问我和欣欣的意见，还会细心地记住我们喜欢吃什么。

慢慢地，妈妈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她开始会打扮自己，会涂口红，会扎一些好看的发型。但她说，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有一天，徐叔叔带着花来我们家，正式向妈妈求婚。

他说：“雅秋，我知道你受过伤，我不奢求立刻就得到你的信任。我只想慢慢地对你好，给你和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

妈妈哭了，但是是开心的泪水。

就在婚礼前一天，我们在街上遇见了爸爸。 5

爸爸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他穿着褪色的衬衫，头发也有点花白了。看见妈妈，他愣在了原地。

妈妈挽着徐叔叔的手，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整个人光彩照人。她看见爸爸，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雅秋…”爸爸的声音有点哑，“你…你过得很好啊。”

“还可以。”妈妈淡淡地说。

“听说你…明天要结婚了？”

“是的。”

爸爸的眼神暗了暗：“那个…祝你幸福。”

走出没几步，爸爸突然转身：“雅秋，我能不能…”

“陈明远。”妈妈打断他的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欣欣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哥哥，爸爸好像很难过。”

我知道爸爸后悔了。这些年，他经常在我们店门口徘徊，有时候会远远地看着我们。婆婆说他整天借酒消愁，说要是能重来，他一定不会离婚。

可是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晚上，爸爸给妈妈发了条信息：“对不起，是我眼瞎了。”

妈妈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然后删掉了这条信息。

徐叔叔走过来，轻轻给她披上外套：“别站在风里了，该回家了。”

妈妈笑着点点头：“是啊，该回家了。”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街道。有人说，女人离了婚就是二手货，带着孩子就嫁不出去。可是我妈用事实证明，离开一个不珍惜你的人，反而是人生最正确的选择。

曾经被伤害的人，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只能在悔恨中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