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汪曾祺《寂寞和温暖》:再艰辛也别轻言放弃,坚持必能于低谷攀向新高峰

星海月浅浅 2024-08-14 08:50:06

文/星海月浅浅原创

汪曾祺先生的小说《寂寞和温暖》,一如既往,简单、朴实、温暖人心。

故事主要讲述沈沅在农业研究所发生的事情,她本来与所里所有人都友好相处,就因为在党内会议上提了意见,胡支书和王作祜就批判她,最后沈沅被打为右派。

沈沅在研究所里劳动,直到三年后,新来的赵所长了解了情况,为她平反,她才得以恢复曾经的工作。

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呢?沈沅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当她一次次被批判,写了无数次检查,忍受离奇而难堪的侮辱时,她早已麻木。能够结束批判,划为右派,安安稳稳地劳动,于她而言,反而是轻松的。

“像一个人从水里的踏石上过河,原来怕湿了鞋袜;后来掉在河里,衣裤全湿了,觉得也不过就是这样,心里反而踏实了。”

挺悲凉的一件事,汪老却写得如此平淡如水。在那个时代,那个局势,也许就是一件平常的事。

生活中总会遇到各种困难和挫折。接受苦难,迎难而上,置身其中,苦是苦,也不过如此,生活总会过去的。

小说的标题叫《寂寞和温暖》,“寂寞”有三层意思。

一是沈沅的前半生是寂寞的。

沈沅的家乡在福建的一个侨乡,她出生在马来西亚,母亲早死,父亲开机帆船,早出晚归。她常常一个人过,坐在门前海滩上,等父亲归来。

在马来西亚小学毕业后,沈沅独自回国上学,父亲仍在国外。沈沅从初中到大学,都是在学校宿舍度过的。沈沅有一个舅舅,舅舅家里穷,初中时,她也只是在暑假,才去舅舅家住一阵子。

大学毕业这一年,沈沅二十五岁,一直过得很平静。她不愁柴米油盐,学业上也从没感到吃力过。她长得高,样貌清秀,没有女孩子的困惑。她的生活,寂寞而安然。

二是做研究是寂寞的。

沈沅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所农业科学研究所,在大田作物研究组工作,给水稻专家张老当助手。

张老告诉她说:“搞农业科学研究,是寂寞的。要安于寂寞……搞农业,不要想一鸣惊人。农业研究,有很大的连续性。路,是很长的。在这条漫长的路上,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欢呼。是的,很寂寞。但是乐在其中。”

沈沅记住了张老的话,兢兢业业地做好她的研究工作。

小说中,从张老向沈沅的问话中得知,一个水稻良种培育成功,到真正确定水稻的种性,正常情况下,都要八年时间。

如果培育失败,那就得重新来过,耐不住寂寞,根本等不到成果。

看到这里,我想到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先生。袁老在农校试验田中意外发现一株特殊性状的水稻,从此开启了漫长的杂交水稻研究之路。直至91岁去世,袁老一直致力于杂交水稻研究。

21世纪以前,信息传播还不如现在这般迅速,我们对于那些科研工作者,也只是通过电视或报纸,得到一点浅薄的了解。

他们默默无闻,为全人类谋福祉,是不是很清苦,我们不得而知,但他们肯定是寂寞的。

三是沈沅被定为右派时,她是寂寞的。

沈沅和周围的人关系变了,本来大家都很喜欢她,成为右派之后,她主动疏远了他们。

她不与女工走在一起,不与女工说话。张老叮嘱她注意身体,她只是点头,不说话,却看着张老的背影,在心里说声感谢。

沈沅在北京的农业大学毕业,褚大姐是所里老李的妻子,在农业大学工作,偶尔到所里来,与沈沅关系很好。褚大姐主动关心她,还问她要什么书,可以给她寄过来,沈沅都拒绝了。

这也许与当时的政局有关系。与一个右派人士交好,可能会被连累。而沈沅,她也曾参加过几次这种政治运动,深知其中利害,不想连累其他人。

《高晓声全集》里面讲述过一个故事,题名《沈师母在家吗》。沈先生年七十,当年被划成“右派”,许多朋友受到牵连,纪先生就是其一,只因在沈先生家中抄到一封纪先生写的书信。

多年后,纪先生到沈先生所在地出差,特意去沈先生家,先问了沈先生,沈师母在不在家。沈先生如实答不在家,纪先生马上就转身想离开。

沈先生觉得奇怪,问:“老纪,我老婆不在家,你为什么不找我呢?”

纪先生答:“我怕以后再受你的牵连。”

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哀,叫人无可奈何。政治背景有问题的人,都是寂寞的。

《寂寞和温暖》中的“温暖”,也有几层意思。

一是王栓对沈沅的关怀。

王栓是研究所的老工人,沈沅来研究所,是王栓去车站接她的,研究所的很多情况,也是王栓告知的,可以说,王栓是沈沅的引路人。

王栓和沈沅聊得来,常去她屋里聊天,一聊就是半天。两人其实没有太多共同话题,都是王栓说,沈沅听,一点也不嫌弃王栓带来的马汗的酸味。

寂寞的屋子有了声音,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沈沅被打为右派,去打水洗脸都避着其他人,王栓用木桶打水,送到沈沅门前。第二天,王栓提着空桶走,傍晚又送来了。

沈沅被批判,心灰意冷之时,王栓安慰她,鼓励她千万不要寻死。

正如沈沅想的:“一个粗人,感情却是这样的细!”王栓总在沈沅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温暖人心。

二是研究所老李待人很热诚,热爱自己的研究工作。

老李是谷子专家,经常下乡,也常有一些种谷能手来研究所找他交流,一来,就是一屋子人。沈沅经常去帮老李做记录。

后来新来的赵所长来了才发现,这些人来交流,大家吃的午饭,都是老李自己掏钱的。老李说他们都是他请来的客人。

赵所长主动去总务处,给老李申请了公款。

三是赵所长对工作认真负责,以人为本的态度。

赵所长刚到任,就与工人一起下地干活,在干活的过程中,了解所里的情况。

干了一个月后,他才翻出研究所历年的总结、会议纪要,全部看了一遍,校出不少错误。

随后,他挨家挨户拜访科研人员,解决存在问题。也因此,沈沅的右派帽子得以摘掉。

三个月前,沈沅舅舅来信说她父亲重病回国,想见见女儿。可是当时胡支书根本不许沈沅请假。一个星期后,沈沅收到舅舅的电报,父亲死了。胡支书冷漠地说死了也好,可以少背一点包袱。

沈沅没有哭,也没戴孝,但这成了她心中的遗憾,她觉得父亲的病和死都是她招来的,父亲也许知道她被划为右派的事。

赵所长了解了情况,主动给沈沅假期,让沈沅回老家看看,看看父亲的坟也好,给她父亲立一块碑也好,那是她父亲的心愿。

她父亲一生漂泊在外,就想在家乡有一块地,老了回来住几年,死了埋在这块地里,立一块碑。

赵所长说:“人总是人嘛,人总有一颗心嘛。共产党员也是人,也有心嘛。共产党员不是没有感情的。无情的人,不是共产党员。”

这句话折射出什么,我不想谈。但确实啊,人总有一颗心的。赵所长是好心人,是一个温暖的人。沈沅哭了,将她的遗憾和凄苦都哭了出来。

结语

汪老的作品对于苦难,总是轻描淡写。沈沅多苦啊,可是汪老很少说她苦。

沈沅的父亲死了,胡支书不让她请假,她没有哭,小说里描述说:“她想看书,看不下去。”赵所长让沈沅回老家一趟,沈沅说:“我家里没有人了。”

可是这样的平淡的苦难,恰恰直击人心。

小说的结尾,沈沅恢复了工作,并再一次踏进先进工作者评比会。张老提名沈沅,除了张老,其他人都笑了,包括沈沅。

世俗的习惯和观念,注定了这一年沈沅与先进工作者无缘。

赵所长最后念了几句诗,龚定庵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以及离骚里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是赵所长对沈沅的态度,他期待沈沅坚持不懈,致力于研究工作,有所作为。

《寂寞和温暖》这篇小说,“寂寞”和“温暖”一直流淌在文中,有点哀,有点伤,却又因为人性的温暖,充满了希望,不至于令人绝望。

人生路上,喜乐参半。在苦难中,不要轻易放弃,坚持走下去。你会发现,人到了低谷中,很快就会迎来新的高峰,再差,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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