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古城

云南省因为优美的自然风貌被广大国人称为“彩云之南”，是我国著名的旅游胜地。云南是我国西南面向中南半岛的重要通道，也是我国重要的贵金属矿产的产地。今天云南已经是中国西南牢不可破的大后方了。

诸葛亮征伐南中地区

不过古代云南因为山高路远，中原王朝的控制一直不深。春秋战国时期的哀劳、汉代的夜郎国到三国时期诸葛亮征伐的南中。那时西南大片土地只能羁縻统治更不用说唐代南诏国、宋代大理国这样的割据政权了。

志在恢复汉唐旧土宋太祖在统一战争中止步于大渡河，在赵匡胤的概念里再往西南打就没必要了。

很长一段时间，西南大山的原住民中原王朝难以管辖

安史之乱以及中晚唐以后，中原王朝先后丢了西域，河西走廊、甘肃、辽东、燕云十六州、河套以及安南这个传统汉地。到了北宋靖康之耻，甚至丢了中原，华北地区。

历史真正的转折是明初，明朝收复了很多失地，明朝先后收复了江南，中原，陕西，甘肃，燕云，还收复了辽东，云南，河套，河湟地区，更是进一步拿下青海，羁縻西藏。

瘴气，史书中描述的这个遍布南方的场景很可能如非洲马拉维湖上的蠓虫群，远看像云雾

明代对于现代中国国土最大贡献是巩固了西南，为了打击云南贵州的元朝残余势力。朱元璋让傅友德率军挺进西南，并把养子沐英分封在云南。这个时期开始经过几代人的云南、贵州才成了中原王朝编户齐民政策下的可控领土。

明代对国土最大的贡献是巩固了西南

同样是在明代，明成祖时期短暂收复了越南，但是他的孙子明宣宗朱瞻基时明军放弃驻军。越南独立成了中国在西南难缠的地缘对手。而越南和中原的历史联系可比云南要深的多，这片古代叫做交趾的地区自秦代到唐末的一千多年都是中国最南面的领土，自唐末自立割据后，只有明代短暂被收回不久又和中国分道扬镳。

为什么云南可以被明朝消化，文化制度相近历史纠葛更深的越南不行呢。

越南为何失败，首先要看看明代在云南为何能成功。

首先，云南的安定是明朝领导人下了大决心，既定国策的一部分。可以不惜代价不限时间的执行下去。

朱元璋驱除鞑虏的政策是要在所有内地都清除北元的势力，所以云贵高原的北元势力一定要除掉的。从明初击败北元，到英宗时期和麓川王国的战争，宪宗时期在广西的军事行动，每一代人都有激烈的战争。明军在西南的改土归流和各种军事行动一直持续到明朝灭亡。后续的清朝都在给明朝的工作收尾。

万历年间被摧毁的播州土司城堡，直到明代末年明军在西南的改土归流也没有停止

云南的最后的安定是历代皇帝投入了大量资源的结果，越南则很不幸，只有一代人的努力就放弃了。

云南虽然经历了几个割据政权的统治，但是没有形成集权的政治架构，还有很多土司和头人。关键的是云南在明初人口也不多，在明军击败了蒙古势力后，对于明王朝的“改造”毫无还手之力。

云南对于前代大理国的文字和历史典籍，明朝灭国绝史销毁的非常干净。

自此明朝开始大规模的移民戍边加文化改造。进入西南的驿站，接连建立起军屯，贵州的不少城市都是明军进驻西南的产物。

明军一路进军，一路设置指挥使，这些都成了贵州近代主干城市

明军进军路线设立的一些列军镇成了今天贵州省主要城市

明军从江淮一路推到云贵高原

从中原主要是江淮地区、甚至是首都南京附近的居民大量来到了云南。这批移民在组织度和文化上都对当地土著形成了降维打击。经过了几百年的繁衍，云南地区通行官话，且有了非常稳定的民族认同。

大量的现在云南不少同胞长相非常具有北方地区的特质，比如影视明星张丰毅、童谣、胡静等人。

云南女演员童谣

云南女演员胡静

另外一点就是云南有杰出的地方领导人，那就是黔国公——沐家的历代领导人。特别是首位沐家领头人沐英。

黔国公府邸

沐英自幼在军中成长，有勇有谋。

他领导下的明军在镇压当地土司后，有条件直接管理的，也有委任官吏管理。偏远地区则采取“掺沙子”的办法，在分割旧有土司的基础上设立大量新土司。

治理云南的十年间，沐英基本完成了对昆明周边地区的改土归流，大大稳定了昆明周边的局势。而偏远地区，沐英则在朝廷的允许下新设33个土司，这些忠于明朝的土司有力削弱了原有土司的势力。

大量新土司被设立

这些改革让昆明附近的明军大本营格外强大，虽然土司经常爆发叛乱。但是战斗力和明军比都是菜鸟，沐英每次都能及时出兵镇压叛乱。

明朝为了同化云南，做了大量的工作，而其中大多数都是沐英首创。沐英大量沐英举荐各族官员，让云南各族的精英有了对中央的强烈认同。据 《明代云南境内的土官与土司》一书所引《土官底簿》记载，当时任用的各民族土官有 77 家。土官中有彝、白、回、傣、壮、纳西等少数民族。

虽然黔国公后代也有能力不行的，但是后代没几个孬种。

明朝灭亡时末代的黔国公沐天波跟着永历皇帝一路颠簸到缅甸，最后殉国。

鹿鼎记里面的沐王府众人

鹿鼎记里面金庸借韦小宝吐槽沐王府，说“沐王府的人都是“木”的，没有姓错这个姓”。这也没有说错，这家人在260多年的历史中为中原王朝巩固西南做了杰出贡献。

沐王府世代戍守云南，此言不虚。

既然云南的安定有诸多成功的经验，那么越南的得而复失就有很多教训。有的确实客观的困难，也有明代君臣操作失误。

今天越南首都河内街头

首先是明成祖再次平定越南时，越南的国家形态、人口规模和组织力都远远的超过了同时期的云南。

越南产的青花瓷

越南是小中华一点也不是恭维，这个国家在唐末独立后也进行了郡县制改革和皇权集中，开科取士和华夷之辩不比中华正统要少。越南的国家能力是远远强于他的东南亚邻居的，这也是他的国土后来能从红河三角洲延伸到湄公河三角洲的原因之一。

从中国独立后，越南一路开疆，把国土延伸到湄公河口

明朝灭安南的时候，按实录记载，明朝当时人口一直是九百多万户、5000~6000万人之间。安南“安抚人民312万有奇，获蛮人208万7500有奇”，二者合并得520万。越南是十分之一的明朝体量。这种体量想毕其功于一役就非常困难了。

越南，彬彬无异于中华

而且安南独立意识已经觉醒，统治难度大。从唐末以来安南的几次与中原王朝的军事行动（先后对阵南汉、宋、元）也客观上加强了其自身对自身的国家认可。

有越南独立宣言之称的《南国山河》：

南国山河南帝居

截然定分在天书

如何逆虏来侵犯

汝等行看取败虚

越南抗“中”游行，打出了南国山河的诗句

越南的民族意识可以说是同北方的军事对抗中成熟的。越南自己教科书不无怨恨把唐代之前的历史称为“北属时期”。

第二是中越边境的群山和河流也确实限制了中原对这里的军事投放和移民规模。

晋武帝时期时交州刺史宛陵侯陶璜便上书称:

交土荒裔，斗绝一方，或重译而言，连带山海。

走陆路进攻越南只有几条山路可走，非常适合当地人打游击

中国古代其实主要靠北部湾的海船对越南进行物资和人员的运输。唐代大诗人王勃就是去越南看望父亲的路上淹死的。

不过这些客观上的地理难度，明军进入云南时一样存在，但是被客服了。所以山高水险并不是越南最后能独立的决定性因素。明朝君主主动放弃了太祖成祖的战略也是重要的原因。

英国公张辅军事能力极强，数次打服了越南，但是没有行政好手帮他安定局势

路线确定以后，干部就是决定性因素。明朝在越南的安排就没有合适的干部。只有军事征服没经济安抚和政治优待是搞不定这里的。国难思良将，越南真的差一个沐英这样政治可靠又有手段的干部。

明朝把越南打服的张辅调走后，其他人难堪大用，面对越南人不断的军事骚扰毫无办法。后来宣宗继位时，7万明军南征被黎利打的惨败，主帅柳升被阵斩。搞得新皇帝对这片地区非常不感冒。

明军坚持了20年后，1420年代已经极为艰难只留了若干个据点

在中越两国史书中都评价极低的马骐、山寿等人在越南也没有起到教化百姓，安抚人心的作用。宣宗时期，越南的明军只有河内、凉山等少数据点。最后宣宗放弃驻军，也放弃了一代人军事成果。

凉山当时的明朝委任的知府就是著名学者易中天的18世祖。他的这位祖辈当年在越南过的并不好。最后在1427年越南人的反攻中，城破自杀殉国。

著名学者易中天的18世祖在越南自杀殉国

如果消化云南是明朝统治者的既定国策，那么明成祖的子孙对于越南则三心两意的多。因为明成祖时期先是靖难又是北征蒙古，下南洋。二十几年没有消停过，他的儿孙上台后180度的调转了政策。

仁宗上台就调整了国策。仁宗继位时:1.启用劝谏朱棣远征的一派人。2.停止茶马贸易和宫廷采购。3.赦免了靖难时的建文帝支持者，缓解矛盾。

明仁宗

明宣宗

后面的宣宗继位更是暂停了大规模军事行动。宣宗时期的国防收缩，让一些老臣比如张辅痛心疾首。东南西北通通回撤，而且执行的很坚决。放弃奴尔干努司，坐视漠北瓦剌的崛起，对西南的不管不问，直接从越南撤军。

由于皇帝自己三心二意，驻守越南的明军等同流放。有时候对当地的居民特别残暴，徭役和赋税都远远强于内地，这又更引起了当地的反抗，越南内部称呼明朝为北掳也不足为奇了。

越南军队持续不断的骚扰让明军苦不堪言

越南中学生必须背诵《平吴大诰》就说:“惟我大越之国，实为文献之邦。山川之封域既殊，南北之风俗亦异。”这篇文章就是明朝退出越南后，1427年底以后黎太祖黎利的名义颁布，堪称越南第二独立宣言。第一独立宣言是前面提的《南国山河》。

安南已经是明朝无法温和吞并的地区，偏偏明朝不自量力地觉得自己可以用一两次军事胜利完成战略目标。

对比一下隋唐灭高句丽这样的封建政权就知道，要消化越南这样的政权最少做好三代人持之以恒才行。

唐灭高句丽，水路齐发连打了2代人

隋唐灭高句丽，从开皇十八年一直打到总章元年，前后七十年，七十年断断续续的打仗，连续三代人。除了大规模战斗造成的高句丽青壮的死亡，还在不断迁出数十万户的高句丽人口。

而且盛唐名将皇帝李世民带头、李世绩、薛仁贵、刘仁轨、苏定方接力而战，最后才完成了灭国任务。

站在上帝视角，1400~1440这段时间，在明朝国力上升期还真的是解决越南最好的时间窗口。后面北方土木堡失利，东北也不再安定。明朝内部文官系统对皇权也压制的更厉害，明王朝在南方不可能再坚固西南和越南两个方向了。

越南也成了中国南方难缠的地缘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