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身中春药之时,身旁是衣衫不整的裴亦宁。
清醒后,我却第一时间去裴府,跟裴亦宁退了婚事。
上一世婚前失贞,我们仓促成亲。
我留在老家侍奉公婆,教育子女,他入京为官,为国效力。
一辈子相敬如宾,却也算平淡美满。
六十岁的时候,我积劳成疾,溘然长往。
或许是心中有撼,死后我的魂魄飘往京城,想再看一眼我的夫君。
谁知我却看到了,他和他的妻子儿孙,阖家幸福。
原来他一直有两个妻。
京城家里的才是正妻嫡子,我和孩子只是无名无分的外室。
……
1
人什么时候死,只有自己最清楚。
我知道自己快死了。
我能听到到身边孩子们在哭,我的儿女,我的孙辈。
他们全部都压抑抽泣,眼泪横流。
“娘,你再坚持坚持,爹爹现在应该接到信了!”
儿子哭着求我:“你难道不想见到爹最后一面吗?”
我想啊。
我努力睁眼,愣愣看着窗外的梧桐树。
那是我嫁给裴亦宁的时候,我们亲手种下的。
一晃已经四十多年。
我也六十岁了,到了银发苍苍的年纪。
我这一生,出生时风光,娘家出事后又嫁得良人。
如今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并不害怕。
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裴亦宁远在京城,不能飞过来见我。
眼皮仿佛又千斤的重量,我努力睁开,却只裂开了一条缝隙。
再次合上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身体轻盈。
孩子们嚎啕大哭,悲痛欲绝。
我飘在空中看向京城方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冲动。
既然老头子来不了,那就让我去看他一次吧!
去他最后一眼,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我不认识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飘进了京城尚书府。
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裴亦宁手里拿着我的报丧信。
我死了,他也老啦。
可是为何他的卧室里,还坐着另一个老太太?
“回去看看吧,毕竟夫妻一场,送她一程。”
那老太太声音温柔。
老头子眉头轻皱,脸色不自然:“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和我算什么夫妻?”
“可是,她毕竟也为你生儿育女,还侍奉了公婆,为公婆守过大丧。”
老妇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虽说给你生了儿子,可她和她的孩子至今都没能上族谱。”
“无名无分,也是可怜。”
裴亦宁面容紧绷,声音却柔和:“我心里有数。”
他反手将她的手包在手心:“扬州路远,等我回去她都已经下葬了。”
“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这两年身子也不好,我实在是不放心你。”
老妇人面色微红,再也不劝。
只是笑着偎依进他怀里。
正说着话,几对中年夫妇带着几个年轻男女进来请安。
原来是他们的儿女孙辈。
我飘在空中,看着他们几代同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突然觉得耳朵轰鸣,心里一道惊雷炸响。
裴亦宁竟然在京中已经娶妻生子了!
可他明明跟我说,他娶不了我,也不会娶别人!
虽然不能给我妻子的名分,可是他只会守着我。
在他心里,我就是他的妻子。
为着他这句话,我留在扬州替他侍奉公婆。
哪怕公婆厌恶磋磨,让我坏了身子,积劳成疾。
我并不怨怼。
这么多年来,我无怨无悔,公公婆婆全部都是长寿而终。
可现在又算什么?
我在老家伺候老人的时候,他竟在京城抱着新妇和乐!
看着他们深情相依的身影。
愤怒和悲伤齐齐涌上心头,烧的我失去理智。
他跟我撒谎,骗了我一辈子!
我双眼赤红,恨意涌上心头。
凭什么我当牛做马一辈子,凭什么他就能如此逍遥快活!
我带着满身煞气,直直冲着他扑了过去…
可下一瞬,就被一道锁链扯了回去。
“幸好本差来的及时,险些酿成大祸。”
白衣鬼差擦了擦额头,对我怒目而视:“你擅自逃跑,还妄图伤人,是想魂飞魄散吗!”
我鼻子一酸,流下两行血泪:“我被磋磨欺骗了一辈走,我不甘心!”
“凭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我剧烈挣扎,天色骤然阴沉。
被鬼差带到城隍面前的时候,我还在默默流着血泪。
城隍看着我一身厉鬼模样,掐指一算,便知内情。
“人间事,自该人间了。”
他伸出手在我额头一点:“也是个可怜人。”
“便再次你一次机会吧。”
天空中像是下了一场细雨,雨丝如光芒落在我身上。
我脚下一空,顿时掉了下去
2
再有意识时,还未清醒,先闻到了浓郁酒香。
伸手摸索,触到一片细腻光滑的皮肤,吓得我猛然睁眼。
有人!
我看着自己不着一缕的身体,上面还布满了斑斑红痕。
而背对我那人,也是一丝不挂,酣然沉睡。
我呼吸一窒,只觉得这场景好似发生过。
下一秒,一幕幕往事不停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心酸,痛苦,不甘也齐齐涌上心头。
铺天盖地的情绪翻涌,我捂住心口缩成一团,只觉悲恸难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恢复了神智。
如果我没有记错,身边这满身酒气的男人,应该是裴亦宁。
我竟然重生了。
前世的经历在我心底蒙了一层阴影,如今被风一吹,露出了狰狞的真相。
窗外素月高悬,霜白的月光晃得我流泪。
是了,我被人下了情药,迷迷糊糊和裴亦辰成了好事。
也是因为这事,我再也不能堂堂正正嫁给他。
“婚前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可是要沉塘的!”
婆婆脸色难看:“原本这样的女子我们家是不要的,亦宁重情重义,愿意纳你为妾。”
彼时我羞愧难当,只能点头答应。
如今想来,此事本就有蹊跷。
一壶暖情酒,毁了我的一生。
我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裴亦辰。
心中爱恨翻涌,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说起来,前世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耳鬓厮磨的浓情时光的。
可惜……
我缓缓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
悄悄回了我自己的院子。
是的,我也住在裴家。
我的父亲曾经是梁国最大的医商,经营的药铺遍布全国。
风光的时候,知府大人也要对父亲倒履相迎。
我和裴亦辰的婚事,便是在我们家最风光的时候定下的。
可是前几年,我父亲突然被判侵没国款,盘剥百姓。
在被押解进京受审的时候,掉落山崖,尸骨无还。
而我的母亲悲痛殉夫,整个杜家都被查抄。
百年杏林的杜家,一下子如摧枯拉朽般倒了。
而我带着自己的嫁妆,被托付给了裴家。
只等着我及笄成人,举办婚礼出嫁。
可如今我不想再重走一遍上一世的老路了。
重来一世,是上天恩赐。
这次我再也不想傻傻给裴家做牛马了!
我强忍住初夜的酸痛,躲在屋子里清理自己的身体。
不能让裴家人知道我已经和裴亦宁成了事。
成了事,就有可能怀上子嗣。
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而事实上,我的孩子确实是在这一次意外中怀上的。
想到上一世我那两个出色的孩子,我心里痛楚难言。
多好的孩子啊,陪着我无怨无悔留在扬州。
我死的时候,他们哭的那样伤心。
可是裴亦宁竟然连堂堂正正的身份都不给他们。
想到重生前,我飘在京城看到的那一家和乐。
我缓缓闭上眼睛,热泪簌簌而下。
既然裴亦宁不稀罕我和我的孩子。
这一世,我也不愿让他们做裴家的子孙了。
这裴家的朱漆碧瓦,庭院深深,都将与我无关。
3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我的嫁妆盒子,翻出几张房契。
母亲临死之前,还是给我留下了东西的。
我带着信物出了裴府,直到傍晚才回去。
守在门口的门房,远远看见我,急切迎了上来。
“杜姑娘,老爷和夫人等你一天了,这会正不高兴呢。”
我沉着脸进门,穿过重重门扉,进了内院。
这曾经是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也是困住我一辈子的地方。
再次走过旧时路,只觉酸涩怅惘,如梦似幻。
“若心,你回来了!”
裴亦宁目光欣喜,大步迎了过来。
“哼,出了这样的丢人的事,还好意思出门晃荡!”
裴家老爷冷哼一声,裴夫人脸色难看:“你不要脸,我们裴家还要脸呢!”
我在门口停住脚步,目露不解:“我出了什么丢人的事了?”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裴夫人脸色一僵:“宁儿都跟我们说了,昨晚你们……”
“裴伯母,昨晚我疲惫,早早就睡着了,今天一早起床出门办事了。”
我惊讶看着裴亦宁:“昨晚怎么了?”
“昨晚你我明明在一起!”裴亦宁面色惊疑:“若心,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我们已经……”
“裴公子慎言!”我目光嘲讽,停在他颈间的红痕上:“哦……原来裴公子昨晚与佳人相会了。”
“我昨晚根本没有见过你,怕是裴公子昨天酒喝多了,认错了人!”
裴亦宁猛然一震:“不、不可能。”
我举起袖子里的玉佩:“正好现在人齐,我也有话想说。”
“当初我和裴公子年幼,双方父母给我们定下婚约。可是世事变换,两家早已经不相配。”
“我是罪犯遗孤,裴公子日后却将封官进爵,想来也必不能娶我做嫡妻正室。”
“既然你有佳人相伴,我也不愿委屈自己做小,不如婚约就此作罢,你我二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挺直腰杆,掷地有声。
“什、什么?”
裴亦宁俨然受到打击,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若心,你在说什么?”
“父亲和母亲已经答应提前给我们办婚事了!”
裴夫人脸色难看:“我们不嫌弃你婚前失贞,你倒开始拿捏姿态了!”
我面沉如水,上前一步:“夫人为何一口咬定,我婚前失贞呢?”
“你这样污我清白,竟是一点都不给我留活路!”
我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直到站到这丧良心的妇人面前:“难不成……你做了什么手脚来害我?”
“那我杜若水就算拼出一条命,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裴夫人面色惊慌,伸手推我:“你、你想做什么?”
我却岿然不动,厉声暴喝:“我要告到官府!开堂审理!”
“不行!”
裴夫人脱口而出:“这、这样的事,终究没有脸面……”
我心中冷笑,瞧她那副心虚的样子。
我就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我赌的,就是她也不敢闹大。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啰嗦。”
我平静看着眼前这恶心的一家三口:“我心已决,今日就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