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恭城的路上，看到两边宽阔的田野，土地已经被开垦出来，像是一个大型广场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凳子，等着人们坐上去。田野里，几个人正在种甘蔗。

早春之后，气温已经有所上升，但还没摆脱那种阴雨绵绵的灰色调。哪怕没有下雨，空气里也都是水分，一切东西都是潮乎乎的，像一块吸足了水分的海绵，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弄湿双手。

别看那一场场的春雨下的柔，下的轻，甚至站在雨里也没有多大的感觉，但如果你长时间站在雨里，不知不觉你会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春雨给土地带来的也是这样的雨水，土地会不停地吸收，就像一个永不饱满的偌大容器。

人踩在这样的土地里，没几步路，鞋子上就会粘上泥巴。刚开始是一点点，后来来回走了几步，于是又多了一点点。最后，感觉鞋子越来越重，像是脚底拖着几斤的重物。这时，不得不把脚踩在地上，往前或者往后一划，那块粘上的泥巴就这样被划去大半，再多划几下，终于又轻松起来。

或者，有的人干脆脱了鞋子，直接光着脚板踩在泥土上，这样是最干脆，最轻松的。这样一来，无论如何脚底也不会粘上很厚的泥，它永远只是薄薄的一层。

一位村民早就懂得这些规律，他脱掉鞋子，卷起了裤管，像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确实，眼前好几亩土地足够他忙活一阵子了。哪怕是在这样一个微冷的天气里，光脚踩在泥地里还是会有一些冷，可能当时身体感觉不到，但时间久了可能就会落下毛病。他顾不上这些，他相信只要动起来了，就不会冷。

他的三轮车就停在田间的水泥路上，车上装满了一节节已经分好段的甘蔗。每一节大概三十公分长，有的长点有的短点都无所谓，甘蔗不会因为长点或短点就不生长。这样人工分段，只是为了给甘蔗以后的生长留一些余地和空间，隔一小段才放上一节甘蔗，太密集了甘蔗无法生长，肥力也难以跟上。

这是一代又一代人摸索出来的规律，他们了解自己脚下的土地，并懂得适可而止，保持着那个刚刚好的度。

那些被分段好的甘蔗就装在塑料桶里，一节节挤在一起。从水泥路上到下面的地里大概有40公分的高度差，他提起一桶，就像提起一桶准备要洗的衣服，然后一步跨了下去。

眼前这几十上百亩的地其实不是他的，也不是其中一个干活的人的，而是被一个老板承包了，他们只是过来干活的。

他有着多数乡村男人一样的沉默，眼前有活就专心干活，早点忙完了就可以早点回去，况且眼前要干的活还有很多，没有太多的闲工夫闲扯。

其实我想多和他聊聊，哪怕只是一些闲言碎语，也可以从当中提取一些信息。这大概是我的一种无聊的好奇心，总是想多了解一点。

我想起两个月前，在会仙碰到的两个河南人。他们俩拿着可以挥砍的弯刀，正在大片的甘蔗地里收甘蔗，那时的我很惊讶，他们居然跑了这么远的路过来。等他们忙完这几天，就要赶回去过年。

但是，这次我没有办法。

他一声不吭，提起那桶甘蔗就往地里走，只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眼前几百亩的甘蔗地里，另外有三三两两种甘蔗的人。早春过后，虽然气温有所回升，但空气中还是带着微微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