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三叔见势头不对，慌忙上前拖着二叔离开大院。

众人散去后，警察提着枪四处搜查，几乎没人注意到装在竹笼里的小桃红。空荡荡的大院里只剩她一个人，手脚捆住蜷缩在竹笼里拼命挣扎，试图钻出来。

由于手脚被捆住，行动不便，使不上力。她大声喊叫，不见有人。她试图用牙咬断竹笼上的绳子，顶开头上的盖子，因为绳子太粗，咬不动。

她瞪大眼睛，听见隔着院墙传来警察的吆喝声，心里说不出的无奈。

正当她拼命挣扎喊叫时，两名警察走进大院。他们打开竹笼上的盖子，解开她身上的绳索。“二太太，我们晚到一步，你就喂鱼了。”一名警察讨好地说。

小桃红钻出竹笼，揉着手腕问：“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有人吩咐我们救你。”一名警察说。“谁？”警察指指月亮门。她转身一看，不由愣住，刘剑雄从月亮门边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他看一眼警察。

他的眼神似乎就是命令，警察们非常知趣地离开。他双手抱拳向她拱手示礼：“邓小姐受惊了！”“你！来做什么？”“特意来救你呀！”

小桃红冷冷一笑。

“你不信？”刘剑雄表情认真地说，“要不是我通知警察局，派人及时赶到，吴家人早就把你扔到江里喂鱼了。”“你凭什么救我？”“因为你是吴家仇人，我也是，吴家是你我共同的仇家。

早在北京就劝过你，吴雨声爷爷是杀害汪家的凶手，为了证实我的话，我特意将他亲笔信托人交给你，提醒你注意安全。你不信，以为我骗你。

结果怎么样，你为吴雨声案子四处奔走，呕心沥血，他们非但不感激你，反而对你下毒手！”刘剑雄情绪激动，唾沫星在阳光下四处飞溅。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发现她目光充满疑虑地看着他。

他咽了一口唾液，继续说道：“邓小姐，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诚心诚意救你，不求任何回报。不仅因为我们有共同的仇家，更重要的是我真心喜欢你，敬重你，你是我在人世间遇到的最好的女人。

为了你我甘愿舍弃一切，我戒了大烟，再也不赌钱，和洋人合办公司，正正经经做生意。

别人非常奇怪，认为我彻底变了。其实我还是我。

我所以这样做不仅为了振兴刘家，同时为了赢得你的尊重……请相信我，我们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走在一起。

从我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这么想，你嫁到吴家后，我仍然这么想，从来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正因为这样，你才陷害谢杨柳和林秀莲，后来又对吴雨声下毒手！”

“我承认，为了得到你，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但出发点都是为了你。至于吴雨声的案子，与我无关，他自作自受！”

“讲完了？”

“该讲的都讲了。”

“既然讲完了，我也该走了。”她脸上浮起一丝冷漠的笑意。

“邓小姐！”他伸手拦住她，“我讲了半天，难道没一句能打动你的心？”

“心已经死了。”

她转身向月亮门走去。他连忙追上去，“邓小姐！你等等。”她不理他，穿过院门向后客堂走去。

刘剑雄追到门边，差点与侦缉队孙队长迎面撞上。孙队长将他拦住，低声告诉他，唐副局长请您立即去一趟，他们在书房阁楼上发现了大量字画和从北京带回的文件。

“太好了！”刘剑雄想到阁楼上可能藏有二舅需要的绝密文件，甚至能找到父亲日思夜想的《夜宴图》，心里说不出地激动。

他看一眼小桃红远去的背影，认为吴家树倒猢狲散，她逃不出他手掌心。想到这儿，他跟在孙队长身后，大步向承信堂书房走去。

吴文被家丁关在后院柴房，一名家丁趁警察抄家机会将他放出来。他出了柴房，首先想起二太太，慌忙跑去大院找她，发现她人不在，竹笼空空地倒在地下，这才松口气。

他穿过通往后客堂的侧门，向女眷们住的三进院走去。家里到处乱成一团，天井、堂屋和过道上，到处是警察，拿着枪来回乱蹿。

他赶到二太太住的东厢房，警察刚搜查过她房间，屋里一片狼藉。

小桃红站在那儿发呆，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出现。“二太太！”吴文低声叫她。小桃红转过身，发现吴文来了。

吴文告诉她，警察局下令，要所有人离开吴家大院，让她理一下随身物品，他送她出去。“没什么可带的。”

她拿起随身换洗衣物，扔进小木箱，准备离开。

“现在暂时离开一下，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他安慰她，担心她临时没地方去，提出在附近客栈替她租一间客房，让她先住下。

“不必了，清风班那边有空房。”“也好，等您住下后，我再去找您，商量下一步的事。”

“不用找了。”她凄然一笑，“这出戏演到头了，我也该下场了。”

“二太太，这出戏没完啊！少爷关在大牢里，命在旦夕……早上我见到他，他告诉我县里已经判下了，他和李处长都判了死刑。他再三叮嘱我，不要告诉您，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告诉您。”

她心里一惊，半天不说话。尽管这是预料中早晚要发生的，但发生得如此之快，还是令她感到意外。吴文接着告诉她，少爷有一个愿望，如果有可能，他想在临刑前最后见她一面。

她听后心里说不出地酸楚，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刚才她手脚被捆住装进竹笼里，吴文手捧血书跪在她面前时，她才明白离开人世间的最后一刻，心里最放不下的人仍然是雨声。

尽管如此，她仍然决定不去见他。不是不想见，是不敢见。吴家如此残忍地对待她，斩断了她和他之间最后一丝痛苦的联系，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彻底忘了他。

前院大门边许多男女佣人拎着大包小包，排队站在那儿等着出去。

孙队长领着几名警察对所有离开的人严格检查。为了查出绝密文件，唐副局长奉胡鸣九之命，将吴家人统统赶出去，从县府调来几位文书，在刘剑雄指挥下仔细搜查吴家每一个角落。

刘剑雄如此卖力，除了文件，还有那幅价值连城的《夜宴图》。为了防止有人夹带文件，除了随身衣物，任何人不准带书信一类的东西，哪怕一张纸也不准带走吴家大门。

大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林秀莲、谢杨柳、陈笑天和丁大为等人本打算今晚营救小桃红，没想吴家突然提前行动，令他们措手不及。

他们慌慌张张地赶来，没想到遇上警察抄家，吴家大门前站着许多荷枪实弹的警察。人们不知出了什么事，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林秀莲从人群中挤到大门边，求警察放她进去。

警察不让她进，她一定要进去。警察十分恼火，伸手将她推倒在地，用枪托砸她。谢杨柳和陈笑天慌忙将她扶起，拖出人群。

她跺着脚哭得呼天喊地，不肯离开。过了一会儿，大门里陆续有人出来，多半是吴家佣人。她急忙上前打听，听佣人说竹韵没来得及被吴家处死，这才松下一口气，眼巴巴地盯着大门，希望见到她的身影。

小桃红站在大门内的庭院里，前面的佣人陆续放出去后，便轮到她了。孙队长看见她，客气地指着箱子，请她打开箱子接受检查。

她将箱子放在地下，掀开箱盖。孙队长蹲在地下，仔细检查箱子，除了随身衣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处，挥挥手让她出去。她面无表情地拎着小木箱走出门罩，一步步走下青石台阶。

小裁缝眼尖，一眼看见她走出大门，指着她大叫：“秀莲！她出来了！”

小桃红一脸疲惫地向人群走来。看热闹的人认出她，激动地大叫。林秀莲挤进人群，冲到她面前，泪流满面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她。

姐妹俩紧紧搂抱在一起。千言万语涌在心头，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在人们簇拥下，她随陈笑天等人一起来到清风班住地。人们围住她，七嘴八舌地骂吴家不是东西，竟然对她动用私刑。

她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心里仍然想着雨声被判死刑的不幸消息。

“竹韵，你这次大难不死，也算为吴雨声死过一回，从此再也不欠他。说句难听话，他是讨债鬼，你前世欠了他什么，这辈子专为还债来了。现在债还清了，你也该死心了，跟我回去吧。”

众人散去后，林秀莲和谢杨柳关起房门劝小桃红跟他们回家。她表示要和吴文、秀子等人见面，有些事情没来得及处理，等处理好了再去石牌镇见他们。

“算了，我把你看透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忘不了案子，说到底，你心里放不下吴雨声！”林秀莲沉下脸，执意要对方跟她回家。

“竹韵！我们先回去，你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静下心来想想还有什么事要办，等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我再来接你。”谢杨柳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劝秀莲不要逼她。

她接过茶杯，感激地看一眼谢杨柳，想说什么又忍住。

目前她最关心的是温先生，不知道吴文是否与他联系上，他们是否安全，人留在安庆或已经离开，还有没有可能再次实施营救行动等等。

秀莲和杨柳离开后，吴文很快跑来告诉她，因为她没及时赶到文轩楼与关狱长见面，营救计划临时取消，温先生和姚先生不得不分头逃走。

晚上，她躺在床上，想到雨声被判死刑，希望行刑前与她见最后一面，心中说不出的矛盾。

按理说她应该去见他，想到大姐秀莲和丁大为坚决反对，加上温先生已经离开安庆，见面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面对理智上的选择，感情上却过不去。他毕竟是将要离开人世的人，又是她丈夫，她没有理由拒绝他最后的要求。她想来想去想不出结果。

她突然听见有人轻轻敲门。她感到奇怪，这么晚谁会来找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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