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入东宫当晚,太子就告诉我,我是他苦寻已久的心上人,尔后亦是为我遣散所有姬妾,独留我一人在身边。
后来,他又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说那才是他真正的心上人。
他翻脸无情,让我为奴为婢给他的心上人赎罪。
等他再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几乎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是太子侧妃,是太子楚恒唯一的妻。
嫁入东宫第二天,楚恒就为我遣散了所有姬妾,世人皆知我独得太子宠爱多年。
前几日,楚恒于剿匪途中带回了一名女子,那是他的心上人,薛柳。
薛柳,人如其名,弱柳扶风,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阖府上下都在说我很快就要失宠了,甚至还有人猜测我的下场就和从前那些姬妾一样,会被休弃。
那薛柳是太子的小青梅,从前冬狩时遇上叛乱,太子跌落山崖,因此受伤失明,幸得薛柳所救日日照顾,又在太子伤愈前夕为太子引开刺客,最终下落不明。
不过薛柳离去前曾遗落了一枚玉佩,正是凭借着此玉佩,太子才能顺利寻到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心上人。
可是,这玉佩是我的呀。
大婚当晚,在我认出玉佩之后,楚恒欣喜若狂,当即就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此后更是除了处理朝政,都陪在我身边,骑马打猎,游山玩水。
虽一直都不曾再次说起那段往事,但我们心照不宣,都已认定了彼此。
所以,薛柳是假的,她根本就不是楚恒的救命恩人,也不是楚恒的心上人,薛柳骗了他!
我想把真相告诉楚恒,拆穿薛柳的真面目。
途中,恰好遇上薛柳被仆婢们簇拥着朝我的院子而来。
她坐在轿子上,俯视我的眼神轻蔑,一张姣好的面容与我颇为相似,我恍然大悟,除了她,谁能如此清楚我和楚恒的往事,以及玉佩的来历。
“薛伶,你看你多可怜,山鸡终究是变不成凤凰的。”
“现在我才是楚恒的心上人,我不计较你夺走楚恒,还愿意让你住在太子府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我呸!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我被楚恒独宠多年,早就养了一副娇纵脾气,听不得嘲讽。
薛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硬生生忍住了。
“既然我这个正主回来了,你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我这里能有什么东西是她的,好不要脸。
连身份都是偷我的。
我怒从心起,抽出腰间的鞭子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鞭,她捂着脸尖叫怒骂:"贱人!你竟敢打我!你给我等着!"
呵,我等着,等我告诉楚恒真相,楚恒怎么还会容你一个冒牌货在太子府里作威作福。
我扭头就走,下一刻,一道身影闪过,是楚恒,我正要去牵他的手,倏地愣在原地。楚恒探入轿子里,将薛柳抱在怀中,他的脸色焦急,不住地轻唤薛柳的名字:“柳柳,别怕,孤来了,没人能欺负你。”
薛柳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哭。
楚恒顺着她的眼神看到我,眉间的心疼瞬间被厌恶所取代。
“毒妇!你夺走柳柳的身份,享了这么多年的福,还如此恶毒!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这个男人让我感到陌生,明明是炎炎夏日,却令我如同置身冰窖。
我瘫软在地,看他抱着薛柳大步离去,连眼角余光都不曾留给我。
距离见到薛柳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这半个多月,我没能见到楚恒,楚恒一定很生气。
虽然楚恒不见我,但太子府的中馈依旧是我执掌,这是成婚伊始就交到我手中的,我算了算日子,还有十来天就是楚恒的生辰。
婢女们最近都在说双面绣,这是江南传来的刺绣技法,神乎其神。
为了哄楚恒开心,我也跟着绣了一幅,打算作为生辰礼送给他。
但我的技法生疏,将将绣好时,一不留神就扎破了手指。
正巧楚恒来找我,我像往常一样凑上去,把手指头伸到他面前撒娇:“楚恒,我给你绣荷包扎到手指了,好疼……”
下一刻,楚恒就攥着我的手将我甩到一边,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被打懵了,心像空了一块,拔凉拔凉的。
“你这也叫疼?柳柳被你抽了一鞭子,现在已经留疤了,我从未想过你是如此恶毒之人!”
楚恒眼里的厌恶不再,转而是更浓烈的恨。
原来爱与不爱如此明显,往日他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他说。
“阿伶,太善良了不好。”
“阿伶,我给你做了一根鞭子,有人欺负你的尽管反击回去,凡事都有我在。”
我不过是依照他说的,薛柳欺负我,我就还回去,为何如今我就成了恶毒之人?
是了,现在我在他心里是个冒牌货,他的心上人是那个被我抽了一鞭子的人,他自然会觉得我恶毒。
我扯动嘴角想笑,眼泪却控制不住溢出来。
许是从未见过我如此凄惨的模样,他顿住了,再开口时已不似之前那般刻薄。
“阿伶,你把府上中馈都交给柳柳,以后安分守己待在院子里,无令不得出。”
府上中馈交给薛柳?
那是成婚第二日楚恒恐我不是正妻,外出赴宴受人嘲笑,亲自交到我手上的。
现在轻飘飘一句话就想让我交出去,难道他不知道后宅女子如果不受宠,又没有权利,是没办法活下去的吗。
“我不同意!”我咬牙拒绝,夫君靠不住,我总得留住点能护住自己的东西。
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侧妃,身份低微,楚恒全然不顾我的脸面,让侍卫钳制住我,我只得眼睁睁看着侍卫在房间里翻找,片刻,侍卫就拎着箱子出来复命。楚恒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离去。
留我一人在原地,耳边回响的是他离去前施舍般丢下的几句话。
“阿伶,别怪我心狠,这是你欠柳柳的,你骗了我这么多年,假借身份得来的东西都是要还给柳柳的。”
“你还能留在太子府,已经是看在从前的情份上了。”
楚恒,你这个笨蛋,你怎么能为了别人打我。
楚恒,我好像快要忘记你了。你忘了吗?我说过的,要是你负了我,我就会把你忘掉。
在他离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想不起我是为什么会成为他的侧妃了。
自我执掌中馈的权利被夺,府中流言纷纷,更坐实了我失宠这一消息。
日子变得难熬起来,府中下人最是趋利避害,为了讨好薛柳,直接克扣我的份例去向薛柳讨赏,薛柳若是高兴,便会多给些赏赐,因此下人们更是变本加厉。
夏日炎热,该有的冰例送到我的院子,已化成一滩水。送来的衣料,不是被老鼠啃坏,就是放了老鼠药,无一能用。一日三餐的饭食,一开始只是素淡了些,再后来,见无人制止,变成馊掉的饭菜,最后,就变成了一天一顿。
我很怕,这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一眼就能看得到头的绝望。
送饭来的婢女应该是得了吩咐,每每来送饭都要同我炫耀薛柳的受宠。
“太子近日带柳柳姑娘去诗会了。”
“太子把陛下赏下来奇珍异宝都给了柳柳姑娘,可见其爱重之心。”
“听闻太子准备请陛下册立柳柳姑娘为太子妃呢。”
我虽不记得我为何会进太子府,但其他的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们说的桩桩件件,都是楚恒从前为我做过的,一件不落。
可见男人的手段不外乎就这么几样。
奶娘悄悄来看我,还带了很多吃的,可我吃不下,头疼。
最近我的记忆缺失得更严重了,还伴随着头疼欲裂的症状。我忘记我是为什么会被锁在院子里出不去了。
每每听到我喊头疼,奶娘就会把我搂在怀里,嘴里翻来覆去的咒骂。
“杀千刀的薛柳,怎能如此心狠手辣,这是要遭报应的!”
“太子也是,听信小人谗言,他难道忘了这么多年是谁陪在他身边的吗?”
我摇摇头制止她:“奶娘,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自从那个杀千刀的来了,咱们院子哪里还有活人哟。”奶娘痛心疾首。
我闭上眼睛,难受极了:“奶娘,我想出去吹会儿风。”
奶娘哽咽着,应了一声。才出院子,就见楚恒带着薛柳站在院门外,姿态亲昵,一如从前的楚恒和我。
呸!楚恒这个蠢男人。
薛柳站在院门口也不进来,只拉着楚恒的袖子撒娇歪缠:“楚恒,我喜欢薛伶的奶娘,我想要她。”
我心底阵阵发冷,薛柳是故意的,她要一点点把我珍视的东西都抢走。
我以为我给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楚恒会拒绝她。
但是没有,楚恒看薛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稀世珍宝一般,目光里除了宠溺就是纵容。
“不过一个老仆,柳柳喜欢,尽管带走,我这偌大的太子府都是你的。”楚恒不以为然。
他们三言两语就将奶娘的去处定下,没有人在意我的想法。
我攥住奶娘的手,打断他们:“奶娘是我的,我谁都不给!”
“由不得你。”楚恒不为所动。
我实在是怕极了,依薛柳的手段,奶娘若是进了她的地盘,指不定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从来我都是等着他来哄的,第一次,我面露哀求:“现在你不喜欢我了,太子府也是薛柳的了,我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奶娘一个人,你别带走奶娘,好不好。”
楚恒当真狠,无论我怎么苦苦哀求,他都是毫不心软。
“我们亏欠柳柳太多,而你,更是罪魁祸首,你该补偿柳柳。”我看出楚恒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薛柳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又改变了说辞。
因为要补偿一个冒牌货,所以就可以糟践相伴多年的我,夺走我在乎的一切。
楚恒,有朝一日,你若是知道真相,会不会后悔?
再次见到奶娘,是在湖边小亭,薛柳捂着鼻子站在一边,盛气凌人。
奶娘浑身湿透,躺在地上脸色青白。
透露消息的下人说,奶娘是因为在花园里欲行不轨之事,被撞见之后慌不择路跌到湖里,救上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我怎么可能相信这么离谱的说辞。我抱住奶娘,恶狠狠质问:“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都得到了想要的,为什么还要戕害无辜的人!”
薛柳笑了:“我就是故意的又怎样?我就是要让你众叛亲离,不得好死!凭什么你一个庶女就能过的比我好!”
“别说一个奶娘了,我就是活剐了你,楚恒也不会心疼的。”
看着那张虚伪至极的脸,我只有一个想法,弄死薛柳。
奶娘倚在我怀里,奄奄一息:“小姐,逃吧,离开太子府,你斗不过她的,即使一无所有,至少还有命在……”
奶娘的气息从微弱到虚无,我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奶娘大哭:“我答应你,我们一起走,再也不回来了,我只要你陪我!”
可无论我怎么哭喊,都再也没有人回应我了。
“薛柳,我要杀了你!”
眼前不断闪过奶娘衣裳都遮不住的浑身青紫,我失去了理智,反手抢过身边侍卫的刀冲上去。
最终刀没有落在薛柳身上,楚恒突然出现,徒手拦下了刀。
“柳柳,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薛柳顺势倒进楚恒怀里,不住瑟缩:“楚恒,我怕,她想杀了我。”
薛柳的示弱让楚恒昏了头,他扔了刀,转身就冲我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