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的晚上,母亲接到一通电话,指定要父亲接电话。
母亲诧异,已经很多年没人给父亲打电话了!
对方自报家门,说他是父亲以前的老战友,姓侯。
一听对方的自我介绍,母亲非常的惊讶。听说是姓侯,母亲立刻想起来了,有些激动地问: 你是小侯啊?
对方说:是啊,我就是小侯!
打电话过来的,竟然是父亲60多年前的老战友。他们曾经在北京五里屯儿部队里一起共事多年。
因为他比父亲年少六岁,那时父亲就称他为小侯。
后来父亲结婚了,后来又生了我,这位侯叔叔到我家里来玩的时候,我也是有印象的。那时是60年代!
后来父亲工作调离了北京。他和小侯就分开了,但还是经常有联系的。
小侯在电话中问我父亲现在怎么样?母亲告诉他,我父亲住院二年多了,身体不好。
小侯沉默了一会儿,对母亲说: “理解!我们那时候在一起工作的战友,现在基本都不在了,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今年也88岁了,属鼠!”
然后他问我母亲,您今年几岁了,身体好吗?
母亲告诉他,自己是属虎的,也87岁了!
后来我从妈妈手中接过了电话,我说: 侯叔叔,您现在身体怎么样?
他说: 我腿脚不好,不能走路了,眼睛也看不见了!只能在家里稍微活动活动,不能出门了!
他的声音挺洪亮的,吐字也清晰,感觉他头脑很清楚!
我说,您脑子还不错,这个年龄,脑子还这么清楚,已经很难得了!很多人在这个年纪,已经阿尔茨海默病了,都不认识人了!
我告诉他,我父亲患阿尔茨海默病,已经十多年了!他说: 我知道,这个病很可怜的!
之后他祝父亲早日康复!让母亲和我转达他的祝愿。
母亲说: 谢谢你,这么多年了,还关心惦记着我们,但是我们家老头子已经听不懂了!不会说话了!基本也不认识人了!
其实我们大家心里都明白,我父亲的病是不会好起来了!
然后我们彼此都祝福对方: 身体健康,多多保重!
我问了他家的地址,连同他的电话号码一同记录在母亲的一个小本子上。
然后跟他说,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上母亲去北京看望他们二老的!
他欣然接受,说欢迎我们来北京时,去他家玩!然而我听得出来,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撂下电话后,感到鼻子酸酸的,这真是一次心情沉重的通话!
遥想当年,60多年前曾经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一起工作的战友,虽然都还在世上,却已经忘却、无法彼此祝福和告别,心中戚戚悲凉啊!
我没有告诉他,我爸爸已经住进ICU一个多月了。对于一个耄耋老人,告不告诉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徒增人生的悲凉!
后记 : 这本《蓝天哨兵》,是全军第一个雷达团建团50周年纪念文集,2003年10月第一次出版,内部发行,这里面收录了父亲写的两篇文章。
这本书是内部发行的,内容都是几十位作者的亲身经历。
这本书记录了五六十年代,一批年轻的中国军人,为祖国蓝天事业做出贡献的事迹!
这张照片,已经有些模糊了!后排右侧第一位,就是父亲,那时他23岁。
在父亲的晚年,他别的书已经看不懂了,但是只有这本书他时常翻看。
父亲住院以后,这本书就成了母亲经常翻看的最爱,封皮已经被翻破了,有些章页已经脱落,母亲仔细地用胶带纸把破损的地方粘贴好~
这张2000年时的合影,父亲不在。当时这些曾经部队里的老战友,大家相约从天南海北来北京,来一个50年的大聚会。
当时父亲身体不太好,路远就没去,挺遗憾的!
本来以为以后会有机会,可是……
人生,机会不是一直有的……
这张彩色照片上,估计很多人已经作古了!而父亲,如今也已经躺在ICU的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用药物维系着日渐孱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