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以前有句老话,像歇后语,叫做“卖柴阿大杀在校场里,实在冤枉的”,买柴阿大,本是一个安分良民,为盗案所累,乡愚无知,问官糊涂,堂前站班的役隶装傻,致使一个老实人稀里糊涂送了性命。事情是这样的:
卖柴阿大,不知其姓氏,家住寺头附近村落,有老母和妻子,以种田卖柴为生,心直口快,不讨虚价,柴船到处,顷刻间售卖一空,卖柴阿大的生活因此颇为安定。
某日,阿大又载柴来城,被几家老主顾一分,傍晚时,一船柴已告售罄。阿大收了柴钱,买些家用零物,欣欣然摇船而归,是晚满天星斗,微风习习,阿大一路荡浆,一路高歌,十分快乐,船行至黄泥头附近,岸上忽有四五人高呼摆渡,阿大起初不予理睬,又听岸上人喊:“只要摆渡到对岸,付渡资一白文”。阿大贪小,自思这种外快生意乐得做的,立即将船靠岸,四五个人立即跃下,其中一人问阿大:“过某某家认识吗?”,阿大答:“认识的,就在河对面”,那人说:“你送我们到过家门口上岸。”
阿大听了,就把他们摆渡到过家门口,只见这几人从身旁拿出利刀铁棍之类,跳到岸上,至过家行窃,阿大至此方知这伙人是强盗,惊得呆了,意开船逃走,奈船中留有一人,执刀在手,喝令停船等候,阿大战战兢兢,不敢不从。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得喊救命之声,又听有人喊捉强盗,一时间锣声四起,只见几个盗贼携了大包小包从过家门内出来,跃入船中,即令开船至对岸。到了对岸,纷纷登岸逃去,临走扔下衣服两件,制钱一千文作为摆渡钱。
阿大胆颤心惊,本欲还乡,不料心慌意乱,弄错方向,反而向城里去了,又见岸上灯笼火把,大队人马追来,唤问曾见强盗否?阿大吓慌了,不知回答些什么。追赶的人起疑,问他到哪里去,阿大说回寺头家里去,追着更疑,船被截住,上船一搜,有两件衣服,正是过家被抢的衣物,当即盘问阿大,阿大期期艾艾,词不达意,被打了一顿后,第二天被解至县衙。
解至县公署,知县升堂审问,将阿大带上跪下,左右排列着许多刑具,阿大何时见过这场面,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问之,只说:“过某某家他们不认识,是我领他们去的”,说来说去,总是这两句话。清朝法令,地方上出了人命盗案,知县就要摘去顶戴,历久不破,前程就要不保,有时捕快捕捉不到真凶,就拿两个小贼来搪塞,如果捉到大案的从犯,都要大张其词,上去表功,这几乎成了官场的秘诀,就此案来看,盗贼曾刀伤过姓事主,第二日事主伤重身亡,案情重大,而真正的盗贼早已远走高飞,逃到不知去向,现在拿到这个卖柴阿大,船上有脏物,而且自认是引线,按照清例,凡命盗重案,为首、起疑、领线、把风的,斩立决。卖柴阿大说不认识他们,是自己领去的,无疑是领线了。当时如果详加追问,不难得其真相,无奈县官要保前程,役隶又无人从旁提醒,就马马虎虎处了死刑。
执行之日,阿大自大牢里提出,剥去衣服,五花大绑,纳入大蓝中,前往南校场,一刀杀了。阿大在大蓝中、一路高喊冤枉,闻者也无不知其冤枉,那些常向他买柴的人,暗自垂泪叹息:卖柴阿大实在是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