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软明玉
1971年我高中临近毕业时,适逢冬季征兵开始。我第一个报了名。
我家兄弟姐妹多,父母希望我回乡后参加生产队劳动,多挣工分替他们分忧解难,对于我报名当兵,他们持反对意见。我费尽了口舌,他们总算松了口。他们希望我在体检,政审时被淘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体检政审都顺利通过,我于1971年的11月20日接到了入伍通知书。
告别了家乡,告别了亲人,我来到了祖国的西南边陲。紧张的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就被分到了连队。开始我只是一名饲养员,负责喂养连里的7头猪。有人嘲笑我的工作,说我成天只和猪打交道,身上有一股猪粪味。我始终坚信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有革命工作的分工不同。我努力而勤奋,除了经常打扫猪圈外还把猪分栏喂养,个别挑食的猪还特别加餐。一年下来7头猪,每头都在200斤以上。由于我工作成绩优异,一年后我就升任为炊事班班长。
当了炊事班长以后,我更是严格要求自己,不但虚心向老战士学习,而且还自觉学习烹饪技术,在保证同志们吃饱吃好的同时,我动脑筋想办法粗粮细做,细粮精做,为提高连队的伙食管理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受到领导和同志们的好评。在一次外出学习的时候,我还从水中救出一名失足落水的儿童而被组织记了一次三等功。1975年2月我被提拔为正排级司务长。
1975年的8月我被批准第一次回家探亲,记得那是过了八月十五的第二天。那天还下着蒙蒙细雨,我到达县城时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多了。那一天我什么东西也没吃,肚了又饥又渴,下了火车后我就来到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小饭馆。
我在临窗的一个位子上坐下来,看了看墙上的供应饭菜后便要了盘水饺。水饺刚端上来。一个年龄七八岁的小男孩便拿着一只破碗站在了我的身边,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而且早已被雨水淋湿,衣襟下面还不停的滴着水滴。小男孩没有穿鞋,裤腿高高的挽着。一双小小的光脚丫子上粘满了黑色的污泥,虽然还是秋季,由于连日的阴雨孩子显得有点冷,时不时的还打着哆嗦。
看到如此可怜的小男孩,我哪里能吃得下去。因此我把他拉到桌前,把我面前的饺子推到了他的面前。而小孩子男并没有吃饺子,只是把盘子里的饺子倒进了他手上的碗里。
看到他不停哆嗦的双手,我立即从我的行李包里掏出一件送给弟弟的衣服披在了小男孩子的身上。看着小男孩端着饺子一步一步的走出门去,我的心里沉重极了。
我又要了一面阳春面,等我把面吃完后付钱时,我才突然想起我的军官证,还有钱包都在刚才送给小男孩的那件衣服的口袋里装着。我掏出身上的零钱付过饭钱后,立即从饭馆里面追了出来。
通过打听我终于找到了小男孩的家,他家就住在离小饭馆不远的一个巷子里。两间破破烂烂的房子眼看就要倒掉,缺少窗棂的破烂窗子用一张烂席子挡着,我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外屋房子的后墙处盘着锅灶,紧挨着锅灶的是一个案板,案板上还有一滩滩从屋顶上漏下的黄水,里间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大嫂,她面色腊黄,头上缠着一条毛巾,显然她还在病中。在这位大嫂的身旁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捧着一只碗,她不停的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把碗里的饺子给嘴巴里塞。
我把行李放在床边问大嫂:“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把你送到医院去?”这位大嫂没有答话,只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我摸了一下大嫂的头,感觉她烧得厉害,因此我不由分说就背起大嫂出了门,在小男孩的带领下我把大嫂送到了医院。经诊断大嫂是感冒引起的肺炎需要住院治疗,因此我就为大嫂办理了入院手续。
原来大嫂名叫杜金芳,去年丈夫得了重病,她卖掉了自己的房子给丈夫看病,然而丈夫还是抛下去走了。为了生活,她暂借别人废弃的房子和两个孩子艰难度日。
前天,她因淋雨而生病,两个孩子便失去了生活来源。为了活下去,大孩子天天去外面乞讨,用讨到的残羹剩饭来养活妹妹。
晚上我照顾杜金芳吃过药后便回到了她们家。我先带他们在饭馆里吃了饭,然后就上床休息。
我去外面的商店为她们家买了一点生活必须品后就和两个孩子挤在一起凑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给两个孩子做好了饭并照顾他们吃饱后便去了医院。杜金芳的病有所减轻,杜金芳非要出院不可,我没办法只好去咨询了医生,医生给杜金芳带了一些药后便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了家里,我怕她的病出现反复,因此我就让她躺在床上休息。一日三餐都由我来负责。
两天后杜金芳终于可以下地了,因此我便决定回家。
那天杜金芳带着两个孩子把我送到很远的地方,分别的时候,杜金芳还让两个孩子给我嗑了几个头,她说如果没有我,她有可能活不下去,她活不下去,两个孩子也不可能活下来,她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回到家里,父母非常高兴。他们早已提前安排好了几次相亲,但由于种种原因,相亲过的几个女孩子都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几天过去了,我的婚事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我不得不回部队。在父母和亲人们依依不舍地目光中,我告别了亲人告别了家乡来到了县城火车站。
我们县城的火车站是一个小站,旅客也是寥寥无几。离我上车的时间还有四五个小时。我只好坐在椅子上耐心的等候着。
这时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下了火车,她没有离开车站,而是进了候车室。她只背了一个背包就坐在了我的对面。姑娘高高的个子,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梳成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麻花辫从右边的脸颊垂落到了胸前。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双大大眼睛左顾右盼显得十分焦急。雪白修长的手指不停地在自己的发辫上绞着。
突然从姑娘的身后走过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在经过姑娘身后的时候,偷偷的提走了姑娘放在身边的背包。我刚想上前阻拦,却见姑娘已经发觉自己的背包被拿。因此她站起身一把拉住了中年男人:“这是我的背包,还给我!”中年男人猛然用力一推,姑娘没有防备立即被推倒在地,接着中年男人夺下背包拔腿就跑。
姑娘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地喊道:“小偷,小偷,快抓小偷——”我一骨碌从椅子上弹起来就向外追去。
中年男人十分狡猾,他一出门就向右边一拐进了玉米地,我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穿过一块玉米地后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中年男人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就在我将要扑上去的时候,他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向我的面门砸来,由于距离太近,我一时没有躲开被石头砸中了鼻子,刹时鼻血就流了下来。
估计他使出杀手锏后就会立即爬起来逃跑,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我一愣神的时候他就爬了起来,但我没有给他机会,立即把他扑倒在地,接着把他的胳膊扭到了身后,然后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把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这时,身后一群人都追了过来,还包括两名公安人员。姑娘也从中年男人的手里一把夺过背包,她来到了我的身旁,她见我满脸的鲜血立即就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我用姑娘递过来的手帕捂住了鼻子。一个服务员把我带到了一间休息室,给我打来了一盆水。我洗了脸上的血后便来到了候车室。
让我吃了一惊的是在姑娘的身旁竟然站着杜金芳。
杜金芳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告诉我,这姑娘叫罗秀梅,是她大舅家的孩子,她专门发电报叫她过来与我见个面的。她是第一次来杜金芳家,所以找不到路,她在候车室里等我来接她时就被小偷给盯上了,多亏了我出手帮助才抓住了小偷,要不然,姑娘的包就找不回来了。
我终于听明白了,杜金芳是要把他表妹罗秀梅介绍给我。她问我对罗秀梅印象如何?
我瞅了站在一边的罗秀梅,觉得她不但漂亮而且还非常有气质,于是我就红着脸说:“我到是非常愿意,可是不知人家罗姑娘能不能看上我?”
杜金芳瞪了我一眼说:“我已经把你基本情况都告诉她了,如果她对你没有意思,她就不会千里迢迢跑来与你见面了。”
没想到爱情来得这么快,可是我没有时间与她过多的接触,我看了看时间,离发车时间已经不到两个小时了,于是我就说:“我马上就要上车了,与罗姑娘的事情只好等到下次探亲现说了。”
杜金芳急忙拉过罗秀梅的手对她说:“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软明玉同志,部队的司务长,这次探亲回来帮了我的大忙,他是我们娘三个的救命恩人,他马上就要回部队了,你们抓紧时间聊聊。”
罗秀梅红着脸说:“谢谢你刚才给我把包追回来了,我对你没有意见,不知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急忙说:“我对你没有意见。”
我们两人四目相对半天也不知说什么,还是罗秀梅提醒道:“给我留个通信地址,我会写信给你的。”
我们相互留了通讯地址后就开始剪票进站了,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上了火车。
我到部队两个礼拜后就接到了罗秀梅写给我的信,在信中她向我敝开了心扉毫无遮掩的表达了对我的爱慕,我也给她即时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回信,在信中表达了对她的深深爱意。
我们鸿雁传书两年后,我也从司务长提拔为副连级营文书,她来部队探亲时,我们结了婚。
我们是两个互不相识的人,我与杜金芳也没有交集。一次意外的善心是我与杜金芳相互认识,没有杜金芳,我也不可能与罗秀梅相识,命运往往就是这们,一次不期而遇就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