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余秀华老师的多首诗歌作品后发现有个让人好奇的现象：一年十二个月份几乎被她写遍了。这好比四季的风景被历代诗人写了又写，把自己的性情融入其中，或感时伤世，吟哦嗟叹，或省身立志，或浪漫清心。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体。作为新诗，在当下是主流。余秀华的作品是当下诗坛的一枝奇葩，每每能以真性情入诗，令人耳目一新。本期我们分享她的一首作品《没有玫瑰的十二月》。

《没有玫瑰的十二月》

　　　　诗/余秀华

冬天，它们都凋残了:

路边的白杨，远方的田野

忍冬藤也枯萎了，一些麻雀却在那里扑腾

天空含着一场大雪，而时间还是一个谜

远方的人还在远方

他应该沿着这条路来了

他应该从我的身后拍拍我肩膀

——这样的场景太让人心碎

没有玫瑰的十二月，土灰灰的村子

我还有这样的战栗

爱

何时披星戴月

为我这狂妄附身一泣?

　诗歌里有很多隐语。它们往往象征或寄托着诗人心中的一些梦想、情感，比如以玫瑰花来代指爱情，等等。余秀华的这首诗就是这样。

　　女诗人以十二月里没有玫瑰为题目，即意味着这个月份没有她奢望的爱情和幸福，从而写下因之来的这一串思绪，以寄深情。

　　余秀华这首诗一共有十三行，分为四节。第一节为前四行，接下来的九行每三行为一节。

　　十二月里没有玫瑰开放，之前的那十一个月份有没有呢？在年尾这一个月里女诗人渴望的爱情没有来临，其它的日子带来的是寒景，甚至是令她寒心的冬景天：“冬天，它们都凋残了: / 路边的白杨，远方的田野”。

　　一切景语皆情语。女诗人在第一节里以景造境，凄冷凋敞，可见她心中荒芜与失落的意绪。

　　杨树光秃秃的。远望田野，映入眼的是枯黄，而近处和高处是这样的场景：“忍冬藤也枯萎了，一些麻雀却在那里扑腾”。

　　忍冬花就是金银花，寓意着一心一意的爱情，代表着全心全意、形影不离。女诗人的许多诗篇中用它象征爱。当被女诗人在作品里指代为爱情时，它就被称为“金银花”；当在作品里被用来象征坚韧、隐忍的精神内涵时，女诗人就把它称为“忍冬”。这首《没有玫瑰的十二月》就是如此。

　　第一节第三行充满了一个女人失落的暗示。忍冬藤枯萎的季节里，女诗人的爱情梦想也破灭了——而这一年将要在这样的状态里结束。时光不停留。爱意为谁留？如无虑无忧的小麻雀，兀自啾啾而鸣，跳跃欢腾。这些小麻雀就如她想起人间情事仍然突突而跳的心。

　　谁能想到女诗人黯然销魂的心呢？于是，她心中的愁闷更加沉重了：“ /天空含着一场大雪，而时间还是一个谜”。

　　诗写至此处，张力顿生，意境渐深。女诗人在《我爱你》一诗中曾经这么写过：“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这是多好的诗句啊，清新而美好。当一年又一年过去，又一个没有玫瑰的日子要终结时，她的心沉郁冰冷得如天空里要下雪的乌云。她的爱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真是个谜。惆怅且悲哀的谜。

　　第一节写出了现实的骨感带来的沉闷意绪，第二节则写出了理想的丰满，虽然只有三行，寥寥数语：“远方的人还在远方 / 他应该沿着这条路来了 / 他应该从我的身后拍拍我肩膀”。

　　苟且的生活，岂能挡住诗人对意中人的幻想？意中人就是她的诗与远方。能够觉得那人还在远方，也是对自己心灵的慰藉，给自己一点点希望——他已经在与女诗人相遇的路上了。这感觉是相思的念头所催生的。更浪漫的想象是他悄悄地来到她身边，从她背后轻轻地拍一下她的肩。想到这女诗人心都醉了，身心俱酥。

　　这三行浪漫美好的诗意以递进手法写成。一步一步地，一阶一阶地，越向上越抵近女诗人的憧憬，让人一读心动不已。然而这想象越深入她的心，越容易令她心碎，因为这一切太不现实了：“——这样的场景太让人心碎 / 没有玫瑰的十二月，土灰灰的村子 / 我还有这样的战栗”。

　　这是一个为了爱情不知道疯狂了多少回的女诗人。缺什么就追求什么，是人类的天性。没有爱情，倾尽一生的时间去寻觅它也是正常的。可她总是一次次因之受伤。

　　年尾的日子里村庄里的许多树木落了叶子，看起来灰蒙蒙一片，亳无生气的样子让人颓然，更不用提那象征着爱的红玫瑰了，哪里有它的影子呢？可它一直在女诗人心中藏着，让女诗人一度战栗不已：“爱 / 何时披星戴月 / 为我这狂妄附身一泣?”

　　一个“爱”字单独作为一行，是为了强调这个字在诗人心中所代表的分量、重量和意义，也是吟诵这行诗时语气的加强。末尾一行出现的问号同样是这样。

　　这一节三行是诗人撕心裂肺一般的自我拷问。她为了感情一度像飞蛾扑火一般全力以赴，而所渴望的爱情是否也在殷勤地加快脚步，披星戴月地飞向她，风雨兼程地奔向她，花团锦簇地涌向她，直到和迷于情，似走火入魔的她相拥而泣。

　　读余秀华这首《没有玫瑰的十二月》，最大的感受就是张力十足，情切痴心，让人动情，惜之叹之，嗟呀不已。诗友们觉得呢？欢迎一起交流讨论。欢迎关注白马侃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