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整整三天,蒋介石一道严令,终于让一支庞大的部队,停了下来,虽说面临着死亡,可人们还是在贪婪地享受着这死亡前的短暂安逸。
黄昏时分,前进指挥部总部搬进了孟集村一个地主家的大院子,杜聿明觉得,有自己的第5军在身旁,总部和第2兵团兵团部又相离很近,于是也就有了少许的轻松。然而,参谋长舒适存却告诉情报处处长李剑虹、政工处长简洁和警卫营营长杜宝惠,这里可是共产党的游击区,虽说国民党的政权还象征性地存在着,但这里已经是共产党的天下了,万万麻痹不得。
对于负责此项任务的几个人,自然不敢怠慢,带领人马,在孟集村里村外仔细地搜查着,把留在家里的妇孺老人,集中在一个院子里,不许他们乱跑乱动。就在这个时候,李剑虹转到了总部后面的一处地方,那里有一座奇怪的建筑,像极了古塔,又好像旧时的碉楼,反正这种建筑,在北方极少见到。
并没有怎么在意的李剑虹,隐隐听到从碉楼里传出几声咳嗽来,吓得他急忙拔出手枪,靠到一棵大树后,命令几个士兵,小心翼翼地向里搜索,不料,还真有重大发现,从里面搜出七个农民模样的男女来,手中有两条破枪,他们没有反抗,举起手,从碉楼里走了出来。
李剑虹很快便把他们押到一个房间内,搜了他们的身,除了几根旱烟袋和火石、烟草之外,并没有其他东西,两条破枪也是那种老掉牙的老套筒子。再往碉楼里搜查,亦无其他发现。
“说,干什么的?”李剑虹拍着桌子,大声问道。
“长官,我们原本是县保安队的,这不,共军来了吗,就把我们给收编了,说我们是什么永萧大队第七小队,我是小队长,他几个是我的部下。”一个壮年汉子,尴尬地笑着,回答着李剑虹的问题。
“第七小队,你是小队长,好。我问你,前几天,这儿来过大部队没有?”李剑虹问起了情报。
“没,没,没。”那人的手,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样,连连说道:“自从你们那个什么疯将军离开这地儿之后,根本就没有来过大部队,最大的一支,就是共产党的皖北军分区,来了一个团政委,组建起我们这些游击队来。”
“好,我再相信你一回。你如实回答我的下一个问题,你们躲在碉楼里,想干什么?”李剑虹继续问着他的问题。
“长官,不是什么碉楼,这是我们炕烟叶建的土炕楼,要不是那么大的烟味,我们才不会咳嗽呢。你问我们想干啥?给长官你说实话吧,到处是国军,我们没地儿跑啊,只好躲到这烟叶炕里,想等你们明天走了,我们再出来。”那汉子依旧笑着回答着李剑虹的问题。
就这样,审来审去,也没有什么重大发现,但李剑虹却认为,经过审讯,这几个人虽不承认是共军正规部队,但却承认自己是共军的一小股游击队,隐藏在总部周围,图谋不轨。李剑虹等人认为罪证确凿,主张立即处决。并报告给杜聿明,杜聿明也当即批示“就地枪决”。
李剑虹与军法处的沈处长一起拿着杜聿明的批示,找到主管军法的副参谋长文强,要他签字执行。文强问明情况后,遂问军法处长:“沈处长,是不是太重了些,毕竟他们没有实际行动,也没有造成伤害吗?最多也就是个未遂。”
军法处长尴尬地一笑,说道:“文参座,确实是重了点,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处决他们,也未尝不可。”
文强见军法处长有所松动,于是又对李剑虹说:“李处长,这几个人,没有造成实际危害,依法理应减刑,何况杀害俘虏还违反了国际公约,要引起公愤的。我看这样吧,先关押起来,暂缓执行,以观后效。至于杜主任那里,我去说。”
李剑虹和军法处长见文强如此说,也没有再坚持下去,而文强也没有再跟杜聿明说起这事。后来部队撤退时,干脆把他们放了,我们的故事也就结束了。但是,到了1959年第一批战犯特赦的时候,人民政府对于杜聿明自己承认的这桩罪恶,一直做不出最终的决定。也就是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文强,出来为杜聿明作证明,说那几个人没有被杀害,而是放了。又通过调查当事人,证明确实有这事儿,才使得杜聿明符合第一批特赦的条件,被释放了。
数年之后,文强对此事,是这样说的:“文强的这个处理,杜聿明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195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十周年大庆前夕,在北京战犯管理所讨论释放第一批战犯时,杜聿明榜上有名,却因‘杀害七个解放军俘虏’一事受阻。杜聿明懊丧地向文强提起此事,文强才含笑向他说出了真相。杜聿明这才知道,文强帮自己减少了一桩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