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艺术史学家一样读画》27:静物画(一)

永哥历史 2024-07-18 09:54:55

1、静物画与其他形式的绘画之间的关系,就像室内音乐与其他形式的音乐作品之间的关系一样。享受它需要对媒介的纯粹特质有敏锐的反应,需要有观察线性陈述、构图、光与影、质感和色彩组合模式的感受能力,也许最重要的是,需要对无穷无尽的色调价值有所了解。

2、静物画不承载任何明显的故事、宗教或神话意义。它对那些诱使许多人沉醉于风俗画、肖像画和人物画的文学和历史联想漠不关心。换言之,静物画独立于所有非视觉的联想之外。造型的价值至关重要,几乎必须作为抽象本身来欣赏。

3、静物画不提供“人文兴趣”,它仅仅是水果、花卉、卷心菜、杯子、罐头、盘子以及装有死鱼、牡蛎、死兔子的盘子、布料和其他同样不可预测物品的集合。将现实转化为画作是唯一的目标。艺术家在没有基于非视觉经验的预设概念或观念的情况下接近他的主题。

4、静物画是“眼睛的食物”,绝不是“心灵的食物”。然而,桌布上的苹果,或是一排亮闪闪的高脚杯、以螺旋形排列的贝壳,也有可能让人深受触动。

5、将静物画视为用于餐厅的某种装饰是一种误解。静物画纯粹是对视觉世界的专注,不依赖于任何内容的储备或言语上的概念。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的多样性在于每位艺术家对现实的新鲜看法,以及他们发展出来的用于将无生命的物体转化为形式、色彩、光与影的新颖表达方式。静物画可被定义为组织事物的视觉方面的艺术,而不考虑它们的联想和含义。

6、古代艺术、克里特岛、希腊和罗马的静物画并不是我们现在意义上的静物画,尽管它们也描绘了花、贝壳、鱼、动物和像水罐和花瓶这样的附属物品。米诺斯壁画、庞贝壁画和罗马马赛克镶嵌画是装饰性的图案。古代静物画没有表现出一种情感深度,即那种能够让观赏者通过视觉经验感受到超越日常生活中那些朦胧、普遍现象的更加生动和丰富现实感的能力。

7、在中世纪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画作中开始出现了果实与花朵的花环,以及盛满鲜花的花瓶。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静物画,而更像是装饰元素,某些果实和花朵有时仍然源自最初因为神职而非装饰或唤起联想的理由而引入的基督教符号。例如,葡萄象征主的血,百合花代表纯洁,孔雀表示不朽,鱼象征基督等等。

8、之后,作为次要的兴趣焦点,肖像画也开始展现静物元素。比如,扬·凡·艾克的《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以及到近一个世纪后马西斯的《钱商和他的妻子》,小物件的重要性显著提升。它们被赋予了审美的诠释,但并没有作为独立的静物画存在。

9、到了16世纪末和17世纪初,真正的静物画最终摆脱了辅助性的角色而独立出现。物品不再依赖于或受益于任何潜在的意义,它们被纯粹地欣赏,故事性的背景已被移除。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对物品的视觉关注得到了西方文明物质扩张的进一步刺激,通过地理的发现、贸易路线的拓展和国家的发展,画家可用来描绘的物品变得不胜枚举。异国的果实和花卉、中国的瓷器、东方艺术品和其他进口物品,为新形式的静物画增添了新的元素。

10、荷兰画家为这种艺术形式贡献了众多新颖的有机形态,典型的就是当时盛行的郁金香狂热。无论是17世纪画家所选择的花卉组合、悬挂的果实、戏剧性摆放的无生命物体、色彩鲜艳的鱼类、热带贝壳、复杂的青铜器物,还是日常的厨房用具,甚至是音乐器的俏皮搭配,所有这些“死的景象”都是为了纯粹的视觉享受。

11、18世纪不太专注于探索静物画中的个别物品,而是更注重于创造一个整体的印象。这使得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被赋予了异乎寻常的意义。观赏夏尔丹的静物画,我们难免会感受到一种氛围,它让人联想到伦勃朗的肖像画、霍延的风景画,或是维米尔的室内画中所特有的那种存在感。而这种印象正是通过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和静止不动的事物,如柠檬、玻璃器皿、贝壳和死去的猎物来传递的。

12、世纪之交的印象派将万物视为由光与影构成的色彩诗篇。苹果和橘子在形状上主要是坚硬的、有质感的球形或扁圆形的,它们以其直接的立体形态挑战着空间,而对印象派画家来说,同样的苹果和橘子首先吸引眼球的是它们的红润或黄色的光泽、闪亮的表面、反射出的光线、不透明度等特质。

13、对后印象派画家们,包括塞尚和马蒂斯,光线主要是用来照亮或揭示物体的结构及其在空间中的关系。对于印象派画家来说,画中的物体和它们在空间中的排列并不是作为独立的主题来呈现的,而是作为捕捉和表现光线以及光线折射效果的媒介。因此,静物画成为后印象派画家喜爱的主题并不令人意外。它使他们能够自由地阐释自然的各种形态和质感,而不带有偶然的文学色彩和情感暗示。

14、当立体主义者在布拉克和毕加索的带领下,放弃了所有模仿的意图,大胆地解构物体,以便在全新的绘画构图中更自由地重组它们时,这种形式让他们可以专注于纯粹的审美效果。他们的题材是我们现在熟悉的一系列物件,比如玩牌、小提琴、烟斗、印刷的页面、家具的一角等等;这些都是自然或人类已经赋予了鲜明形态的物件,因此即便它们被打乱,仍显得有其固有的形式和客观秩序。即便这些物件经历了变形处理,它们仍可被辨认,从而将立体主义的画布与外部现实相连。在这种程度上,立体主义构思可以被视为静物画的进一步发展阶段。

15、相比之下,抽象或非具象艺术并没有从我们周围的世界借用任何可辨识的元素,因此与静物画相比,它与人物、肖像、风景或任何其他绘画类别都没有更多的形式上的联系。它的出现以及构思的逻辑是由后印象派到立体主义的发展所预示的,这些发展在静物画中得到了最清晰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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