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山木》简疏(1):道德之乡道德之乡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地方)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不用,可材便成器)得终其天年。”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竖子请曰:“ 其一能鸣(才能,与材对看),其一不能鸣,请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明日,弟子问于庄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此处将材与才混用了)。先生将何处?”庄子笑曰:“周将处乎材(人取为材)与不材(自施为才)之间。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按意思是似非而是,材与不材表面上看有区别,实质是一样,都不免乎拖累)也,故未免乎累(为终其天年而不材是累,有其鸣而不鸣以致死也是累)。
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訾,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当材则材,当不材则不材)。一上一下,以和(平、均)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始)。物物(可材则材)而不物于物(不材则不材),则胡可得而累邪(材与不材并不是生死的约束)!此神农、黄帝之法则(也就是顺自然之道)也。若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则不然:合则离,成则毁,廉(尖)则挫,尊则(非)议,有为则亏,贤则谋,不肖则欺。胡可得而必(所以周处乎材与不材之间)乎哉!悲夫,弟子志(记,识)之,其唯道德之乡(以道德为方向)乎!”
市南宜僚见鲁侯,鲁侯有忧色。市南子曰:“君有忧色,何也?” 鲁侯曰:“吾学先王之道,修(续,缮)先君之业;吾敬鬼尊贤,亲(近)而行(景行之行)之,无须臾离(之而)居(安)。然不免于患,吾是以忧(就是专为之累)。”市南子曰:“君之除患之术浅矣!夫丰狐文豹,栖于山林,伏于岩穴,静也;夜行昼居,戒(不陷于非处非时)也;虽饥渴隐约(逼困),犹且胥(疏,或伺)疏于江湖之上而求食焉,定(不苟且于求食)也(此非佛教之戒定慧?)。然且不免于罔罗机辟之患,是何罪之有哉?其皮为之灾(材)也。今鲁国独非君之皮邪?吾愿君刳形去皮,洒心去欲,而游于无人之野。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即使看上去)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大而无方,不受拘束)。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吾愿君去国捐俗,与道(天道)相辅而行。”
君曰:“彼其道(人路)远而险,又有江(有)山,我无舟车,奈何?”市南子曰:“君无形倨(以形为傲),无留居(以生为安),以为君车(就是与天为徒,入于大化,自然有车马无江山远路)。”君曰:“彼其道幽远而无人,吾谁与为邻?吾无粮,我无食,安得而至(建德之国)焉?”市南子曰:“少君之费,寡君之欲,虽无粮而乃足(庄子讲道,鲁侯讲物,风牛马的味道)。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崖,愈往而不知其所穷。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故有(侑,助)人者累(材),见(被)有于人者(被助)忧(不材)。
故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也。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忧,而独与道游于大莫之国(虚无之乡)。方(将)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无人之船)来触舟,虽有惼心(狭隘急躁)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敛,合起来实际上是散开)之。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开骂)随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无人)而今也实(有人)。人能虚己(有人无人都一样,不物于物)以游世,其孰能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