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初镇荆州桓温即谋西征一战而胜桓温收复巴蜀

正史趣闻说 2024-07-26 01:41:03
1、如愿以偿桓彝福荫子孙 初镇荆州桓温即谋西征 桓温少年时期就已声名在外,主要源于两件事:一是桓温还不满周岁时就被当时的大名士温峤相中。第二件,桓温十八岁时手刃了仇人三个儿子,为父亲桓彝报了仇。 桓温,字元子,谯国龙亢人,今安徽省蚌埠市怀远县龙亢镇人。 谯国桓氏(或称龙亢桓氏)也曾是名门望族。东汉名臣、汉明帝刘庄的老师、官拜太常的桓荣就是谯国桓氏的先祖,桓温父亲桓彝是桓荣的九世孙。不过这都是桓氏祖上的辉煌,到桓温的曾祖、祖父这一代桓氏就已经衰落不堪了。 实际上,直到曹魏时期,桓氏仍旧门庭显赫。谯国桓氏出身的桓范早早追随曹操,官至羽林左监,魏明帝时期历任中领军、尚书、东中郎将、兖州刺史等职。曹芳继位后,桓范更是官至大司农,掌管曹魏的财政大权。 可是,桓氏之所以迅速衰落,正是缘于桓范。 大家对桓范应该不陌生,高平陵之变中,桓范忠于曹魏,选择站在大将军曹爽一边,只可惜曹爽是个大草包,桓范在事变之后被司马懿诛灭三族,谯国桓氏从此沦为罪犯家族,被称为“刑家”,陷入困境。 有人曾考证过,说桓范正是桓温的祖上,因为之后桓氏族人被迫修改族谱,以撇清关系,所以史书并没有明确记载。 桓温的父亲桓彝我们非常熟悉,在苏峻之乱中,身为宣城内史的桓彝一直在皖南坚持抵抗。 内史相当于太守,桓彝能做到这个位置相当不易,完全靠自己打拼出来。桓彝的父亲,也就是桓温的爷爷,叫桓颢,在西晋时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名不见经传。那些考证过的人,说桓颢其实就是桓范的孙子,只是不知如何躲过当年一劫。不过,历史上对于“三族”的定义从来就没有统一过,有说是父、母、子三族,有说是父、兄、子三族,也有说是父、兄、妻三族,可能每个朝代都不一样,孙辈似乎不在三族之列。 桓彝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生活贫苦,可桓彝却以苦为乐,安定自若,从不抱怨,一心要通过自身努力来改变家族命运,福荫子孙。“彝少孤贫,虽箪瓢,处之晏如”(《晋书.列传第四十四.桓彝传》)。 桓彝从州主簿做起,后来在八王之乱中因支持齐王司马冏起兵,被拜为骑都尉,再之后,桓彝在史书中一片空白。很多年后,桓彝再次出现在史书时,已是安东将军司马睿治下的逡遒县令,且年代不详。逡遒县位于今安徽省合肥市肥东县境内。 即便是这小小的逡遒县令,对于桓彝这样卑微的人物来说已是十分难得。正史《晋书》中关于桓彝担任逡遒县令之前的历史虽是空白,但在一些野史,如《世说新语》中却能找到蛛丝马迹。 桓彝虽然饱读诗书,是儒家学士,但为了能跻身东晋士族之列,不惜酗酒、裸身、奇装异服等等,用这种在当时被视为时尚的玄学行为来结交上流人物,为进入仕途创造机会,最终才得以做到逡遒县令。所以,可以想象,桓彝的成长历程一定十分艰辛,也十分励志。 桓温是桓彝的嫡长子,出生于公元312年,当时洛阳已在一年前被王弥等人攻陷,石勒正屯兵葛陂,司马邺刚刚抵达长安,整个中原一片混乱。那时桓彝身在何处,桓温又出生在何地,都已无从考证。 尽管不知道桓温在哪出生,又在哪生活,但巧合的是,就在桓温还不满周岁时,竟然有幸偶遇了辅佐刘琨的名士温峤,这让桓温尚在襁褓之中就已声名在外。当时温峤是刘琨平北将军府的参军。 温峤见到桓温后便说:“这孩子骨骼清奇,来,你们让他哭几声我来听听。”“此儿有奇骨,可试使啼”(《晋书.列传第六十八.桓温传》)。 待桓温哭过后,温峤大为惊叹:“真英物也!”(《晋书.列传第六十八.桓温传》)。 因为受到温峤的欣赏,桓彝便给孩子起名为“温”,温峤得知后大笑:“既然这样,还不如让孩子跟我姓呢!” 自此,人们便知道桓家有个长子叫桓温,从小就异于常人。 温峤自公元310年开始就做了刘琨的参军,一直在北方,从未到过南方。公元317年时,温峤才被刘琨派到建康劝司马睿称帝。桓温不满周岁的时间,应该是公元312年或者313年,这个时候桓彝应该还在北方,否则不可能偶遇温峤。 桓彝本就身份卑微,南下投奔司马睿的时间又晚,想混出头自然非常困难。如果一直是太平盛世,桓彝几乎不可能出人头地。桓彝只能靠老天照顾,也就是能遇到机遇。这叫吉人自有天相。 对于桓彝来说,这个机遇就是动乱。 桓彝到南方后经历过两次动乱,一次是王敦之乱,一次是苏峻之乱。 不知道桓彝做了多久的逡遒县令,直到后来被司马睿辟到丞相府做中兵属。因为工作兢兢业业,颇有业绩,桓彝又先后做过中书郎、尚书吏部郎,在朝廷里开始小有名声,也因此结识了庾亮、郭璞这样的大人物。 郭璞就是那位中国历史上博学多才的典型,集多种名家于一身。之前曾说过,有一次郭璞在厕所赤身裸体、披头散发地做法时被桓彝误入,给两人带来厄运,最终郭璞死于王敦之乱,桓彝死于苏峻之乱。 王敦执掌大权后,朝纲紊乱,桓彝认为继续做官就是给王敦做事,怕日后连累自己,便辞去官职,做了一段时间的闲云野鹤。 后来,傀儡皇帝司马睿郁郁而终,晋明帝司马绍继位。桓彝因为和庾亮有些交情,被庾亮推荐给司马绍,做了司马绍的尚书吏部郎。后来司马绍暗中培养势力,要和王敦拼个你死我活。桓彝认为这是机会,遂大力支持司马绍,为司马绍出谋划策,结果受司马绍赏识,很快就升任为散骑侍郎。 王敦之乱平定后,桓彝因功被赐爵为万宁县男。 男爵是爵位中最低一等,本书还从未提过谁被授予了男爵,实在不值一提。但对桓彝来说却是天大的殊荣,因为这是桓彝的爷爷、父亲几代人辛苦努力都不曾得到的荣誉,这意味着谯国桓氏从此走出困境,重新走入正轨。爵位是可以世袭的,只要自己和子孙不断努力,爵位就会不断晋升,桓家就能再现荣光。 此时,桓彝的老熟人,曾对桓温刮目相看的温峤已是晋明帝司马绍身边的红人,官至丹阳尹、前将军,爵位为建宁县公,远非桓彝可比。不过,温峤很了解自己这位老朋友,认为桓彝的能力根本没有发挥出来,于是上表司马绍,举荐桓彝做了宣城内史。 内史相当于太守,算是地方大员,这对桓彝的官场生涯来说无疑又是一次质的飞跃。桓彝当然不会浪费这个大好机会,到了宣城后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很快成为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地方官。“在郡有惠政,为百姓所怀”(《晋书.列传第四十四.桓彝传》)。 两年后,公元327年,苏峻之乱爆发,对桓彝来说又是一个上天赐予的好机会。 得知苏峻举兵,京师危急,桓彝不顾下属反对,立即“纠合义众,欲赴朝廷”(《晋书.列传第四十四.桓彝传》),集结义军,赴京勤王。只是桓彝的义军力量太小,刚进至芜湖就被叛军大败,桓彝被迫退回宣城。 之后,形势急转直下,苏峻很快攻下建康,晋成帝司马衍和文武百官都成了俘虏。宣城所在的皖南地区被苏峻大将韩晃和张健席卷,各郡县望风而降,唯独宣城屹立不倒。 孤军奋战中的桓彝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但是桓彝没有选择投降,因为一旦投降,自己辛苦多年打拼出来的地位必将灰飞烟灭,谯国桓氏几代人的努力也将毁于一旦,桓家会被重新打入十八层地狱。 桓彝只能咬牙坚持,之后连续转战芜湖、宣城、广德等地,最终在泾县(今安徽宣城市泾县)因叛徒出卖,被韩晃俘虏后杀害。 苏峻之乱被平定之后,桓彝因功被朝廷追赠为“廷尉”,尤其还被追赠谥号,为“简”。虽然桓彝的爵位并没有晋升,仍旧为万宁县男,但能被朝廷追赠谥号对桓家来说已是无上荣耀。 桓彝用自己的死为儿子桓温铺就了道路,让儿子再也不用像自己当年初入江南时那样艰难。 桓彝被杀时桓温只有十五岁,对出卖父亲的叛徒刻骨铭心。叛徒就是泾县县令江播,之后,桓温“枕戈泣血,志在复仇”(《晋书.列传第六十八.桓温传》),立志要为父亲报仇。 桓温十八岁那年,江播因病去世。丧礼期间,江播的三个儿子要为父亲守灵,三兄弟担心桓温可能会上门复仇,还专门在灵堂里暗藏兵器以作防备。 桓温当然不会放过能让仇家聚在一起的大好机会,于是化妆成吊唁的宾客混入灵堂,趁三兄弟不备,先将老大江彪当场刺死在江播灵前,接着又猛追逃出灵堂的其余两兄弟,逐一结果了二人性命,最后全身而退。 虽然没能亲手杀了仇人江播,但却亲手杀了仇人的三个儿子,绝了仇人的后,桓温也算是为父亲报了仇。 这件事很快传遍江南,桓温赢得世人称赞,人们见识到了一个血性少年。 成年后桓温为人豪爽,有气度,身材魁伟,仪表堂堂,而且面有七星,被视为有异象。所谓面有七星就是脸上长了大小七颗痣,组成类似星座的形状,是一种福相。 沛国人刘惔善于相面,曾评论桓温:“桓温眼如紫石棱,须作猥毛磔(音zhé),这种面相就算是孙仲谋、晋宣王(指司马懿)也不如啊!” 紫石棱是一种紫色的宝石,有棱角。猥毛磔就是刺猬身上张开的刺。 刘惔就是曾说过的丹阳尹刘惔,何充力排众议极力推荐桓温主政荆州时,刘惔却认为桓温颇有野心,劝会稽王司马昱阻止桓温去荆州,被司马昱拒绝。 得益于父亲桓彝铺就的道路,也得益于桓彝桓温父子两代人与庾亮兄弟的关系,桓温的官场之路要顺利的多。出山之前,经庾亮介绍,桓温就有幸迎娶了晋明帝司马绍的女儿、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为妻,因为司马兴男是庾亮的妹妹、皇后庾文君所生。桓温也因此被司马绍封为驸马都尉。 驸马都尉最早是汉武帝时期设立的官职,负责掌管皇帝出行时的副车,和是不是驸马爷没有任何关系,皇帝的正车由奉车都尉掌管,这两个都尉都是皇帝的侍从近臣。到了魏晋时期,因为何晏、杜预、王济等等这些皇帝的女婿都曾被授予过驸马都尉,于是驸马都尉渐渐就成了皇帝女婿特有的官职,不再授予他人,“驸马”渐渐演化成皇帝女婿的代名词。 桓温这个驸马都尉并没有实权,也不再负责掌管皇帝车辆,只是一个虚职,荣誉称号。所以,这并不算桓温踏上仕途的开始,此时的桓温,只有父亲桓彝传给他的爵位,万宁县男。 桓温的第一个正式职位是琅邪太守,这个起点就是父亲桓彝的终点。 《晋书.列传第六十八.桓温传》中,关于桓温在出镇荆州前的经历相当简单,一句话带过,“选尚南康长公主,拜驸马都尉,袭爵万宁男,除琅邪太守,累迁徐州刺史”,似乎桓温如何做到这些职位已经不重要了,都是自然而然的事。这么一看,对于谯国桓氏来说,桓彝真的是居功甚伟,改写了家族历史。 桓温第二个职位是徐州刺史,这也是桓温出镇荆州前的官职。 当然了,如果桓温自己并无大才,那么之后的经历并不会复杂到哪去,官职顶多再升两级,然后寿终正寝。桓温的个人传记也只会附在《桓彝传》后面,而不是像现在,《晋书》会为桓温单独列传。 桓彝为桓温推开了一扇大门,至于大门里面究竟有什么宝藏,需要桓温自己去探寻,有多大能力,就探寻多少宝藏。 庾翼病逝后,在侍中何充的大力推荐下,公元345年八月,桓温正式被东晋朝廷任命为荆州刺史、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南蛮校尉,主政荆州。 从徐州刺史到主政荆州,这对桓温来说是一次质的飞跃,如同当年桓彝被任命为宣城内史一样。即便以后没有突出的政绩,仅凭荆州刺史、都督六州军事、南蛮校尉、安西将军这些名号,桓温就已经是东晋叱诧风云的人物了。 这一年,桓温三十三岁。 之所以特意提到桓温的年龄,因为还有一桩事。 何充举荐桓温时,曾有官员担心桓温不能正常赴任荆州,怕庾冀的次子庾爰之出兵阻挠,因为庾冀病逝前曾上表朝廷,希望能让庾爰之接替自己。何充则认为以桓温的能力,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庾氏兄弟主政荆州多年,根基深厚,现在子承父业,自然便于荆州政局平稳过渡。这似乎有些道理,因而得到大多数官员的支持,何充推荐桓温相当于力排众议。 那么,后来桓温赴任时,庾爰之,或者其他庾氏族人有没有阻挠呢? 没有。 《晋书》里压根就没提这茬,桓温顺利赴任,完全不存在任何障碍。而《资治通鉴.卷九十七》里也只有几个字:“爰之果不敢争”, 庾爰之根本不敢跟桓温争。 换句话说,如果换成别人,不是桓温,庾爰之很可能就敢争了。由此可见,出镇荆州前的桓温就已经很有威名了。 庾冀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庾方之,时任义城太守,庾冀当初放弃北伐后离开襄阳时,留庾方之驻守襄阳。次子庾爰之,担任什么官职史书没说,不过,庾爰之颇有庾冀的作风,因而更受庾冀器重。庾方之和庾爰之的年龄史书都没有记载。 庾冀死时四十岁,只比桓温大七岁,据此推断,庾方之的年龄最多也就二十出头,庾爰之年龄会更小,顶多十八九岁。 三十三岁的桓温,目光如炬,面有七星,胡须像刺猬的刺,十八岁时就敢深入虎穴,亲自手刃仇敌,天不怕地不怕,这样的人出场时会有怎样的气场?诸位可以想象一下。 反观庾爰之,虽说有庾冀之风,但即便是庾冀又怎样?庾冀和桓温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何况庾爰之呢?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能强势到哪去?所以,何充根本就不认为庾爰之是个问题。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事实上,赴任之后的桓温以雷霆手段迅速清除了庾冀在荆州的影响,荆州政局没有泛起任何浪花。 不知道桓温使了何种手段,也不知道是桓温在赴任前还是在赴任后,根据《资治通鉴.卷九十七》记载,朝廷任命桓温后不久就把刘惔派给桓温做部下。没错,就是那个反对桓温入荆的丹阳尹刘惔,刘惔的新职务是义成太守、监沔中诸军事。义成郡位于荆州,大概在今天的襄阳市西北。 等等,义城太守不是庾方之担任的吗?是不是搞错了。没搞错,这说明庾方之被撤了。 而根据《晋书.列传第四十三.庾冀传》记载,则是桓温到了荆州之后把刘惔调到荆州任义成太守,取代庾方之。 不管是哪种记载,总之,桓温主政荆州后很快就撤了庾方之的职务。 再之后,桓温“而方之、爰之并迁徙于豫章”(《晋书.列传第四十三.庾冀传》),桓温把庾方之、庾爰之兄弟迁到了豫章。 再之后,庾方之、庾爰之的名字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史书中,政治生涯彻底结束。 另外,不在荆州的其他庾氏子孙,比如庾冰的几个儿子,也在多年后桓温清除异己时被杀。 还有这位刘惔,虽说丹阳尹和太守表面上是一个级别,但丹阳郡是什么地方?那是京畿重地,京城建康就在丹阳郡地盘上,丹阳尹的办公室就设在建康城内,丹阳尹要上朝参与朝政,这岂是义成郡所能比?之前刘惔还想让司马昱推荐自己做荆州刺史,结果刺史没做成,自己反倒成了桓温下属。 这就是桓温。 在荆州时,有一次桓温在大雪天全身戎装出去打猎,途中路过义成郡时被刘惔撞见。刘惔见桓温全副武装,就问:“老贼这身打扮是要去做什么?”刘惔直呼桓温为老贼,可见两人关系并不紧张,反倒还有些亲密。 桓温也不生气,笑着说:“我要不这样,你还能在这里坐着笑谈吗?”刘惔善于清谈,是当时的风流名士。桓温的意思就是,正是自己一身戎装保卫荆州,刘惔这样的风流人士才能安心清谈。 何充在推荐桓温后的第二年,即346年正月病逝,何充病逝后,东晋朝政由司徒蔡谟与会稽王司马昱共同主理。 蔡谟在朝廷里属于典型的保守派,任何时候都反对出兵,只求安稳。当初庾冰想北伐,蔡谟认为后赵强大,要等待时机。后来石虎去世,后赵大乱,桓温想北伐,蔡谟还是反对,认为东晋没有贤人,北伐只是劳民伤财。 司马昱身为皇族,必然会以保卫皇权为目标,极力压制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势力。 所以,对桓温个人来说,由蔡谟和司马昱当政可不是好事,因为主政荆州并不是桓温的终极目标。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桓温就是桓温,确实异于常人,根本不是前任庾亮、庾冀之辈所能比。作为荆州军政一把手,虽然治理荆州是桓温的重点工作内容,但桓温并不满足于此,桓温的目光要遥远的多。 超出所有人预料,上任之初,桓温即决定要为东晋开疆拓土。 目标是已经稳据巴蜀四十年的成汉! 2、立嗣不当成汉内乱不断 昏庸无度李势坐等灭亡 桓温于公元345年八月赴任荆州,到了公元346年,上任还不满一年,桓温就开始着手准备西征巴蜀。 多年来,东晋为了防备割据巴蜀的成汉政权,长期在荆州西陲巴东郡、上庸郡布设重兵,这严重牵制了东晋本就有限的兵力。更有甚者,后赵石虎还曾联络成汉皇帝李寿,希望联合出兵,东西夹击,共讨东晋,好在最后未能如愿。 庾亮、庾冀在荆州任上时都曾打算北伐,但却从未提过西征,桓温虽然同样也要北伐,但却先选择西征。 在桓温看来,如果西征成功,即可统一整个南方,不但让东晋拥有巴蜀富庶之地,消除来自长江上游的威胁,将来再北伐时不会再有后顾之忧,同时还为北伐增加了一条由巴蜀直上关中的新路径。 好处还不止于此。 如果收复巴蜀,就能一改自永嘉以来晋室领土不断收缩的衰微局面,桓温将成为东晋立国以来开疆拓土第一人,居功至伟,无人可比! 这,或许才是桓温伐蜀的真正目的!荆州虽大,却容纳不下桓温,桓温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要实现目标,桓温必须用超乎常人的功绩来树立威望。 公元346年,月份不祥,桓温到任后不久即上表朝廷,请求西征巴蜀。 公元346年十一月,桓温未等朝廷答复,即下令开拔大军,拉开灭亡成汉的序幕。 四十多年前,公元304年十月,李特第三子李雄在成都割据自立,自称“成都王”,和北方的刘渊同年同月立国,各自建立成国、汉国,由此拉开了十六国序幕。公元306年,李雄正式称帝,国号 “大成”。 可是,后人为何不把李雄的政权叫“成国”,而更习惯叫“成汉”呢?这是因为后来有人把成国国号改了,改成了“汉”。 成汉政权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上国力的限制,自立国后基本与外界无争,从而成为十六国里最低调、也最没有存在感的政权,很容易被人忽略,让人想不起来巴蜀竟然还有一个政权。咱也是欺负老实人,自打说完李雄建国后就再没有提过它。 现在,桓温就要打过来了,而且桓温最后成功了,再不说成汉可就没机会了。所以,这里借着说东晋的机会,把成汉自李雄之后的历史给补上。 回到李雄在位期间。 李特兄弟,包括李雄,都是流民出身,没有从政经历,李雄称王后又废掉了晋朝所有法令,只是简单的约法七章,并不成体系。所以,成汉在建国之初制度缺失严重,组织杂乱无章,比如官爵品级设置混乱,功臣争相邀功,封官定爵随性而为,各级之间的差别也不统一。 后来,尚书令阎式建议:“凡国家都要有法令和制度,以往无不如此。依魏晋旧例,只有太尉、大司马执掌兵权,而太傅、太保这些都是亲近皇帝的职务。司徒和司空则掌管五教九士。秦朝设置丞相,总理万机,汉武帝末期又改以大将军主政。如今国家初建,百事未立,诸公大臣位次不同,杂乱无章,应订立制度作为今后的范例。” 李雄便采纳阎式建议,又把废掉的晋朝制度重新捡起来,作为参照制定各项律法,政权的管理才慢慢规范起来。这就是阎式为成国制礼,如同西汉初年叔孙通制礼。 疆域上,成国建立之初仅包括四川腹地,也就是成都周边,而在四川东南方,泸州还盘踞着西晋原益州刺史罗尚残部,北方门户汉中仍控制在西晋手里。 为了稳固政权,李雄随后在公元310年北上攻下汉中,之后又趁罗尚病逝拿下江阳郡(今四川泸州江阳区)。直到公元315年,李雄几经征战,最终基本控制了整个巴蜀。 之后,李雄不再有扩张领土的需求,潜心内政。 公元324年,已经当了近二十年皇帝的李雄这才想起来要立太子。可是,李雄明明有十几个儿子,却偏偏要立侄子、也就是大哥李荡的儿子李班为太子。 之前说过,李荡虽是李特次子,却是嫡子,智勇双全,曾以一杆长矛独闯敌阵,救出被围的李特,勇猛如文鸯在世。可惜,后来李荡在随叔叔李流一起追击罗尚时被长矛击中,不幸身亡。 面对群臣的不解,李雄说出了一段肺腑之言: “当初我们起兵,整天把脑袋别在腰上,根本没想过要成就什么帝业。只是适逢天下大乱,晋室动荡,群情义愤,举步维艰,想着要为身边那些流民百姓,也为自己谋一条活路。后来,诸位推举我为首领,但基业都是先帝(李特)创下的,我大哥是嫡长子,理应继承这份基业,只可惜大哥早早死于战场。如今,我这侄儿李班性情仁孝,好学又有所成,将来必成大器。何况,在我看来李班就像我的亲生儿子一样。” 李雄还真够义气。八王之乱中,司马王爷们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李雄反倒主动把皇位往外送。可问题是,群臣之所以反对,并不是因为李班为人如何,而是容易祸起萧墙。让侄子继位,自己的儿子会怎么想? 李雄的叔叔李骧意识到问题严重,于是和司徒王达一起入宫,极力劝说李雄:“先贤之所以定下嫡长子继承制,就是为了防止夺权篡位。当年吴子舍其子而立其弟,结果就有了专诸之祸。宋宣公没有立与夷,而立宋穆公,结果发生了宋督之变。李班就算再像儿子,可他终究不是陛下的亲儿子。立太子这件事必须慎重,务必三思而行。” 专诸之祸,指春秋时期,吴王寿梦有四个儿子:诸樊、余祭、夷昧和季札。寿梦想把位置传给四子季札,但季札因谦让没有接受。于是寿梦就先传位给老大诸樊,并遗言让诸樊死后依次传给弟弟,直到传给季札。 于是,后来做了吴王的诸樊果然把位置传位给了弟弟余祭,余祭又传位给夷昧。夷昧死时要传给弟弟季札,可季札还是不愿接受。最后,夷昧就把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僚,就是吴王僚。可是,这样一来就违反了先前定下的规矩,结果引起老大诸樊的长子公子光的不满。公子光认为,如果季札不接受王位,夷昧就应该把王位再传回诸樊这支,由自己继位,而不应该是夷昧之子,于是派刺客专诸以鱼肠剑的方式刺杀了吴王僚。 宋督之变是春秋时期宋国的事,宋宣公传位给弟弟宋穆公,宋穆公死后又传回给宋宣公之子与夷,就是宋殇公,而没有传给自己的儿子。后来太宰华督就杀了宋殇公,重新迎立宋穆公的儿子公子冯为国君。 中国历史太丰富了,仅仅一个春秋战国,你就能找到所有人间百态。就像十六国历史,即便是很不起眼的成汉,也一样有精彩之处。 尽管李镶推心置腹,引经据典,陈述利害,但李雄还是一根筋,坚持将侄子李班立为太子。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李骧痛哭流涕:“看来我成国大乱已不可避免啊!” 又过了十年,公元334年六月,时年六十一岁的李雄在成都病逝。李雄在位长达三十年,称帝达二十八年,这在十六国时期并不多见。 李雄虽然能力不算强,但性格宽厚,以宽容勤俭治国,忌铺张浪费,大力兴办学校,并设立史官,在国内很有声望。李雄在位期间成国的税赋非常低,“男丁岁谷三斛,女丁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两”(《晋书.载记第二十一.李雄传》)。男丁一年只需要交三斛稻谷,女丁减半,每户每年缴绢数丈,绵只要数两。 同时,百姓需要服的劳役也很少,因而生活十分安逸。史书称之为“事少役稀,百姓富贵,闾门不闭,无相侵盗”(《晋书.载记第二十一.李雄传》)。巴蜀地区百姓富足,夜不闭户,盗贼匿迹,因此成为战乱中的世外桃源。 李雄死后太子李班继位。 李班性情仁厚,在李雄病重期间日夜陪侍左右,李雄喝的每一碗药汤李班都要亲尝凉热。李雄身上有些伤口溃烂流脓,皇子李越等人都恶而远之,可李班却面不改色,为伤口吸脓血。 但是,正如当年李镶所料,李班的继位引起李雄儿子们的不满,尤其是李越和李期,二人早早密谋,要趁回成都奔丧之际除掉李班。 李雄一共十几个儿子,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只有四个,分别是李越、李霸、李期、李保,其中李期是李雄嫡子,也是李雄第四子。之所以这四人的名字能出现在史书上,是因为他们都参与了这次抢班夺权。 李班的弟弟李玝(音wǔ)担心出事,曾劝李班让李越等人尽快返回驻地,另授李期为梁州刺史,调李期驻守葭萌,防止留在京城生变。可李班太过仁义,坚持要等李雄下葬后再安排。 太史令韩豹夜观天象,发现两道白气横贯夜空,赶紧上报:“宫中有阴谋兵气,陛下需要小心提防”,可李班还是没放在心上。 然后,某天深夜,李越带人闯入殡宫,趁李班守灵时将李班刺死在李雄灵前。此时,李班上台不足四个月。 李期是李雄嫡子,于是众人推李期为帝,李期成为继李雄、李班之后成国第三位皇帝。 李期任命同谋的哥哥李越为相国,封建宁王,原建宁王、大将军李寿升任大都督,改封汉王,同时李越和李寿都被加录尚书事。李期的哥哥李霸为中领军、镇南大将军,弟弟李保为镇西大将军、汶山太守。从叔李始为征东大将军,代替李越镇守江阳。 李寿是李特五兄弟里老五李骧之子,前皇帝李雄的堂弟。李始是李特的庶长子,李雄的大哥。 李期一上台就处死了李班的弟弟李都。李玝动作快,发现情况不对立即逃回驻地涪城(今四川省绵阳市涪城区)。李期立即派李寿攻打涪城,李玝抵挡不住,弃城逃跑,后投奔东晋。 没多久,李霸和李保相继无疾而终,大臣都怀疑是李期下毒。尚书仆射、武陵公李载颇有才华,在朝中人望很高,也被李期以谋反罪处死。 李期把李雄留下的一班旧臣撤职的撤职,弃用的弃用,只信任几个善于谄媚的心腹,尚书令景骞、尚书姚华、田褒以及宦官许涪等人,朝政大事也都由这几人决断。为了搜刮钱财掳掠妇女,李期让这些心腹找各种理由诛杀大户和异己,抄没家产女眷。 李期的种种作为很快就让成国人心惶惶,鸡犬不宁,百姓道路以目。 汉王李寿聪敏好学,宽宏仁义,深得堂兄李雄赏识,被封为建宁王,在朝中担当重任。李雄临终前下诏让李寿做辅政大臣,所以李班继位后便任命李寿为录尚书事,主理朝政。李期上台后,忌惮李寿的资历,没敢贸然下手,后来李寿赶走了李玝,李期便趁势让李寿留在涪城,改任梁州刺史,不再回京,把李寿挤出了权力圈。 李寿也明白自己的处境,终日如履薄冰,每次到了回京述职的日子便以军务紧要为借口,不敢回成都。 不久,李期又毒死了和李寿关系很好的李攸,这让李寿更加坐立不安。李攸是李骧养子,算是李寿的弟弟。 巴西郡有个隐士叫龚壮,很有才能,李寿多次派人去请,希望龚壮能出谋划策,让自己转危为安。龚壮的父亲和叔叔当年都是被李特所杀,对李氏深为痛恨,巴不得李氏内乱,于是顺势建议李寿举兵谋反,杀李期后归顺东晋。 后来,李期把心腹宦官许涪下派到涪城,贴身监视李寿。 李攸之死已让李寿担惊受怕,现在又有许涪形影不离盯着自己,这下李寿被弄得彻底死了心,于是暗中和长史罗恒、解思明、任调等人密谋举兵,事成后向东晋称藩。 公元338年四月,李寿趁许涪回成都汇报工作的时候迅速集结了一万步骑兵,打出了“清君侧”名号杀奔成都。为鼓舞士气,李寿允诺称一旦拿下成都,城中财物将悉数分给众人。 因李寿出兵突然,许涪又从未发现异常,所以李期根本没想到李寿会突然出兵,未做任何防备。于是,李寿轻易攻下成都,将李期控制起来。 李寿随即以“怀奸乱政,谋倾社稷、大逆不道”(《晋书.载记第二十一.李期传》)为由,要求李期下诏,杀了李越、尚书令景骞、尚书田褒、姚华、中常侍许涪、征西将军李遐、将军李西等一班李期心腹。 随后,李寿又以皇太后任氏(李雄的皇后)名义下诏废掉李期皇位,贬为邛都县公,软禁在一处别宫内。一个月后,李期自缢而亡,时年二十五岁,在位三年,以王礼下葬。李雄的其余几个儿子也悉数被李寿找借口杀了。 罗恒、解思明等人劝李寿先自封镇西将军、益州牧、成都王,然后派使者向晋室称臣。而任调、蔡兴等人却极力反对,主张李寿继续称帝。 李寿决定不下,便找人算命,算命大师说:“还可以当得几年天子”。任调大喜:“当一天都满足了,何况好几年呢”。解思明坚持称臣:“只当几年的天子,怎么能和做百世的诸侯相比?” 李寿最后拍板:“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任侯所言乃上策也”。 公元338年四月,李寿在成都继位,成为李雄、李班、李期之后成国第四位皇帝。 不过,李寿却废掉了原来的国号“成”,改国号为“汉”,年号也改为“汉兴”。于是,成国就变成了汉国。 当初刘曜继位时把国号从“汉”改为“赵”,李寿则从“成”改为“汉”。所以后人更习惯将汉国称为“汉赵”或者“前赵”,成国则被称为“成汉”。 因李寿是李镶一脉,所以李寿废掉了原先的宗庙,将其改为大成庙,又立了新的宗庙。追尊父亲李镶为献皇帝,母亲昝氏为皇太后。立王妃闫氏为皇后,世子李势为皇太子。 李寿准备让龚壮做太师,龚壮坚持不当官,只做隐士,李寿给的大批奖赏也一概不要。 李寿在位期间,公元340年三月时,后赵石虎曾给李寿写信,希望两家联手攻打东晋,事成之后江南一分为二,后赵、成汉各取其半。 李寿非常兴奋,立即派散骑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广前往邺城,和石虎商议具体事宜。随后,李寿大修战船,征兵备粮,最后七拼八凑整出了七万大军,还在成都搞了个盛大的阅兵式。 群臣见李寿真要出兵东晋,纷纷劝谏:“汉国国小兵寡,而吴、会险远,劳师远征胜算太小”。吴、会即吴郡、会稽郡,代指东晋。 龚壮听说后也跑来成都劝说李寿:“陛下既然想联合胡人,那为何不想着联合晋室呢?胡人乃豺狼之国,野心颇大,一旦晋室被灭,陛下还能与之并存吗,陛下又能争得过胡人吗?就怕到时候还是要北面事之。与其侍奉胡人不如侍奉晋室。陛下务必三思!” 李寿左思右想,最终放弃出兵。 因李寿不想再联合后赵,后续和石虎的书信中语气颇有怠慢,惹得石虎大怒,双方合作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彼时,石虎正加紧扩充兵力,后赵总兵力达五十万之多,另外石虎还往北边安乐城运送了一百万斛谷物,为北伐前燕做准备。如果石虎和李寿果真联合出兵,即便石虎只拿出二十万大军对付东晋,加上李寿的七万大军,也足够东晋喝一壶的。 李寿在上台之初“承雄宽俭,新行篡夺,因循雄政,未逞其志欲”(《晋书.载记第二十一.李寿传》),秉承了李雄的宽容勤俭政策,加上又是篡位,有些心虚,所以行事谨慎,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这次和石虎谈崩之后,派去邺城的王嘏和王广很快返回成都。二人把在后赵看到的情形大书特书,盛赞后赵的繁盛,说邺城如何繁华,邺宫如何辉煌,最后又提到后赵刑罚严峻,石虎的儿子各个以残暴著称,以杀伐手段驾驭部下,所以没人敢乱来,因此后赵政权非常稳固。 所有这些都让李寿大开眼界,感觉自己就是个土皇帝。 于是,李寿也开始学着严刑峻法,“人有小过,辄杀以立威”(《晋书.载记第二十一.李寿传》),但凡有点小过错就杀人立威。同时还以邺城为参考样板,大征民夫广修宫室,兴建尚方御府,饮水入城,极尽奢华。 自此,益州百姓疲于劳役,怨声载道。尚书左仆射蔡兴、右仆射李嶷多次进言规劝,却都被李寿以诽谤罪斩杀。 不过,昏庸并没有威胁到李寿的皇位,之后,李寿又做了两年皇帝,直到公元343年八月病逝,年四十四岁,在位五年。 皇太子李势即位,即成汉第五位皇帝,也是最后一位。 李势当皇帝时还没有儿子,所以李势的弟弟、驻守涪城的大将军李广就上表李势,希望立自己为皇太弟。李势没有答应。 可是,李寿的心腹谢思明和马当等人却认为,因为李势自己没儿子,又只有李广一个弟弟,如果兄弟俩反目成仇,李寿这一脉就怕要绝后了。于是,二人便劝说李势答应李广,可李势不但不听劝,还怀疑谢思明等人与李广暗中勾结,觊觎自己的皇位,当即把马当和谢思明等人夷灭三族,接着又派太保李奕攻打涪城,捉拿李广。谢思明被杀前叹道:“我大汉之所以还未亡国,就是因为有我这样的大臣,可惜以后就危险喽”。 李奕很快攻下涪城,俘虏了李广,随后,李广被贬为临邛侯(邛音qióng)。临邛即今四川成都邛崃市。 李广原本想做皇太弟,结果弄到现在这般地步,心气郁结,一赌气自杀身亡。谢思明、马当都是李寿朝的股肱之臣,以敢于谏言闻名,二人的死让朝臣一片心寒,百姓无不哀叹,此后无人敢谏,朝纲更加废弛。 因不满李势的昏庸,太保李奕随后在晋寿(今四川广元市旺苍县)举兵造反。老百姓早已不堪忍受李势的昏庸暴虐,纷纷揭竿响应,李奕很快就聚集了数万之众,然后浩浩荡荡地杀到成都。 李势见形势危急,亲自站在城头指挥防御。李奕仗着人多势众,认为攻破城池只在旦夕之间,于是一激动,竟单枪匹马冲到了最前面,结果冷不妨被城上射来的一支流箭击中,当场毙命。数万叛军立即就成了无头苍蝇,被李势的士兵一冲,瞬间四散溃逃。 李奕之乱有惊而无险,李势终于长舒一口气。 不过,李势一定没有想到,此时已是公元346年十月,距成都两千里外的荆州,桓温已经迫不及待地调兵遣将,准备大举伐蜀了。 李势虽然名叫势,但显然看不清大势,以为搞定李广李奕之后便江山稳固,于是继续花天酒地,杀人夺妻,混迹后宫。朝政也不管了,大臣也不见了,大小政务全都交由宠臣们恣意处理。 这叫坐等灭亡。 一个月后,公元346年十一月,辛未日,桓温下令大军开拔。 东晋灭成汉之战正式开演! 3、一战而胜桓温收复巴蜀 功高盖世朝廷猜忌桓温 公元346年十月,某天。 荆州,武昌郡,安西将军府,一场军事会议紧张进行。 尽管桓温几个月前就已上表朝廷,要求西征巴蜀,可朝廷迟迟没有回复。这其实也在桓温的意料之中,桓温知道,朝廷里不会有人支持自己西征。当初支持自己主政荆州的何充已在年初正月病逝,即使没有病逝,也很难预料何充是否会支持出兵。 事实确如桓温所料,朝廷上下一片反对声,都说蜀地险远,而荆州兵力不足,若劳师远征,深入敌后,几乎没有胜率。 不过,倒是有一个人认为,桓温如果出兵就一定能成功。 此人就是当年反对让桓温坐镇荆州的刘惔。刘惔之前已是荆州义成郡太守,何时又回到朝廷,不清楚。而且刘惔是否支持桓温西征,也不知道,史书没说,但刘惔却认为桓温西征一定能取胜。有人问为何,刘惔答:“我以前和桓温一起玩蒱博游戏的时候就发现,如果没有必胜把握,桓温绝不会出手。这次桓温若真的西征,只怕将来整个朝廷就是桓温的了。”蒱博,当时上流社会流行的一种赌博游戏。 很明显,刘惔并不是从军事角度下的结论,而是出于对桓温的了解。 何止是朝廷,就是桓温治下的荆州,麾下文武官员、将佐郡守也几乎全都反对出兵。这些人给出的理由大同小异:“李氏盘踞蜀地多年,根基深厚,加上巴蜀地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旦讨伐失利,劳民伤财之外还会严重打击士气。更有甚者,如果后赵趁机南下,荆州将无兵可守,后果不堪设想。” 感觉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毕竟,东晋的脑袋上还高悬着后赵这把利剑。 巧合的是,整个荆州也只有一人支持桓温出兵,就是桓温的司马兼江夏相,名叫袁乔。 会上,只有袁乔一人站出来支持桓温:“但凡干大事就不能按常理出牌,聪明人做事前自会考虑周全,算无遗策,无须得到所有人支持。如今我们只有后赵和成汉两个敌人,蜀地虽然险固,但实力却比后赵要弱很多,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 “夫经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于胸中,不必待众言皆合也……蜀虽险固,比胡为弱,将欲除之,宜先其易者”(《资治通鉴.卷九十七》)。 袁乔接着说:“李势昏庸无道,臣民离心,且仗着巴蜀险峻,不修战备,只要我们用兵得当,完全有必胜把握。不过,如果我们派大军浩浩荡荡逆江而上,他们必然很快得知,然后调重兵布防,到时我们还真不好打。但是他们有明显的弱点,就是过分依赖天险要地,注重防御而进攻不足,战斗力弱。如果我们精选一万精锐,轻装简从,快速突破各处险地,直驱成都,如此一来,即使他们发觉也来不及调兵,届时我们早已杀到城下,和李势只剩最后一战。如此,诸位难道还担心我们打不赢最后这一战吗?” 估计袁乔是受到当年邓艾的启发,有一战而灭成汉的想法,桓温一定也能想到这点。 袁乔还驳斥了后赵会乘虚而入的问题:“诸位都担心一旦我们西进,胡人(指后赵)就可能会趁虚而入,这不过仅是猜测,似是而非。诸位想想,后赵一定会认为我们为了伐蜀而不顾荆州吗?他们难道不会认为我们早已做好准备,预留足够的兵力防守荆州吗?退一万步,即是胡人真的渡江南下,我们也只是派了一万士卒伐蜀,大部分将士仍沿江驻防,只要做好部署,定能防住胡人,此不足为虑。” 袁乔最后说:“蜀地富足,沃野千里,当年诸葛武侯就是依托蜀地抗衡曹魏。如果此战能把蜀地拿下,对我晋室来说绝对是一大利好!”“若得而有之,国家之大利也”(《资治通鉴.卷九十七》)。 好了,反对的反对,赞成的赞成,该表达的都表达完了,剩下就看桓温最后怎么拍板了。 刚到荆州一年,屁股还没捂热,桓温就要兴兵伐蜀,支持的人又寥寥无几,这种情况下,如果换成各位,又会如何决定? 对桓温来说,伐蜀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冒险和赌博,赌注是锦绣前途,甚至是生命。如果赢了,桓温将树立起无人可比的权威,成为东晋第一人,为实现今后的目标铺平道路。如果失败,前程甚至生命很可能戛然而止。 桓温选择一意孤行。 桓温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朝廷任何支持,只能靠自己,等干出成绩了,众人的嘴自然就被堵上了。所以,桓温决定不再等朝廷回复,下令大军开拔。这就是魄力。 公元346年十一月,辛未日,桓温率大军西征。 支持出兵的袁乔被任命为前锋,率两千精兵先行,桓温带着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司马无忌等人作为主力随后出发。临行前,桓温任命长史范汪为留事,留守荆州,防备后赵南侵。 关于这次桓温伐蜀的总兵力史书没有记载,不过从前锋袁乔仅仅只有两千兵马来看,桓温的主力也不会多到哪去,否则不可能只给前锋分两千人。而且战前会议上袁乔建议只需要一万精兵,即使桓温有所增加,也相差不远。 先前庾翼曾筹备北伐,史书记载当时庾翼准备调用的总兵力是四万,桓温继任后荆州兵力差不多也就这个数,还得留下一部分防备后赵。因此,这次桓温伐蜀的总兵力大概也就一万多人。 上一次伐蜀还是八十多年前司马昭发动的,当时魏军兵分三路,西路邓艾三万多兵马,中路诸葛绪也是三万多,东路钟会则多达十余万人,三路共计约二十万大军。可即便如此,魏军主力仍被卡在剑门关无法南下,如果不是邓艾出奇兵,司马昭只能功亏一篑。 相比司马昭伐蜀,桓温可谓寒酸到家了。好在成汉实力远不如蜀汉,李寿东拼西凑总兵力也不过七万人。而且,两次伐蜀的路线也完全不同,司马昭伐蜀是由北向南攻,全是步兵,受制于蜀道艰险。桓温这次是由东向西攻,动用的是荆州水军,大部分都是水路,畅通无阻。 下面,咱就来看看桓温是如何拿下成汉的。 路线上, 桓温从荆州出发后走水路逆江而上,先到宜宾,然后改走岷江,北上至乐山,再弃船改为步行,继续北上至成都。 路过奉节时,桓温还饶有兴致地去了一趟鱼复平沙(位置大概在今重庆市奉节师范学校以南梅溪河口),专门去参观了诸葛亮打造的八阵图。八阵图是一种军阵,用石块垒成八行,每行间隔约两丈。 见到八阵图后属下们完全看不懂,桓温却一眼看出端倪:“此常山蛇势也”。常山蛇势,阵法,首尾呼应如常山之蛇。“诸葛亮造八阵图于鱼复平沙之上,垒石为八行,行相去二丈。温见之,谓"此常山蛇势也”(《晋书.列传第六十八.桓温传》)。 看来《三国演义》里说诸葛亮创造了八阵图并非罗贯中的杜撰。 桓温经水路一共走了三个月,到公元347年二月时顺利抵达青衣(今四川乐山境内),此地距成都只有二三百里。 青衣已是成汉腹地,桓温一万多大军就这么浩浩荡荡地闯进巴蜀,这有点太不可思议。难道成汉在沿途就没有任何防备?就没人通知李势? 历史就是这样,有时复杂到你无法想象,有时又简单到你无法想象,总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李势此时依旧不舍昼夜地醉生梦死,仅靠几个心腹宠臣稀里糊涂地处理朝政,整个成汉犹如一盘散沙,有兵无防。直到桓温抵达青衣后,才有人报告李势。 李势大惊失色,立即派叔叔李福、堂兄李权、前将军昝坚(昝音zǎn)三人各带数千兵马从山阳(今四川省成都市双流区东南)南下至合水(在今四川眉山市彭山县东北),阻击桓温。 到了合水之后,李福和李权认为桓温水路至犍为(今四川乐山犍为县)后必会弃船步行北上,因此可在岷江南岸设伏,静待桓温。昝坚却认为应当主动出击,最好将桓温挡在犍为。 最后,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昝坚便独自率军从鸳鸯碕(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县江口镇西北)渡过岷江,南下至犍为拦截桓温。 可问题是,此时桓温已经过了犍为,正一路北上,与昝坚擦肩而过,等昝坚到了犍为后方知桓温已经北上,于是又赶紧回撤。 公元347年三月,一路未遇任何抵抗的桓温顺利抵达彭模(四川眉山市彭山县东北),距成都仅仅只剩下七八十里地。 桓温麾下众将认为应在彭模兵分两路,从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分头进攻成都,以分散守军。 前锋袁乔再次反对:“我军孤军深入,兵力不足,再兵分两路,进攻力度必然减弱,只要一支失败,整个大军就必败无疑。只有合兵一处,放弃辎重,仅带三天口粮,轻装突击,一鼓作气直驱成都,才有必胜把握。” 桓温采纳袁乔意见,让参军周楚和孙盛带着少量弱兵留在彭模看守辎重,其余将士一律轻装简从,火速赶往成都。 就在昝坚还在拼命往回赶,李福和李权还在合水附近到处寻找桓温踪迹的时候,突然报告说在彭模一带发现晋军。李福、李权大惊,立即下令进攻彭模。 其实彭模的晋军只是留下看守辎重的老弱残兵,可即便如此,李福、李权仍旧被留守的周楚和孙盛大败,成汉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败退之后,李福和李权也看出这股晋军并非主力,知道情况不妙,立即往成都方向撤退。就在成都附近,李福和李权两人与桓温遭遇。 桓温镇定自若,以逸待劳,轻松连胜两仗。随后,昝坚也率军赶到,只是来回几百里路长途奔袭,哪还有战斗力,被桓温杀得丢盔弃甲。 桓温三战三捷,很快抵达成都。 成都分太城和少城,都位于成都市的老城区,太城位于老城区东边,少城位于老城区西边,皇宫位于太城内。 桓温兵临城下,李势只能孤注一掷。 李势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到位于城西南的笮桥,想利用笮桥的地理优势阻止桓温渡过南河攻打太城。笮桥在太城西南的南河上,南河是岷江支流,流经成都。 桓温终于迎来一场恶战。 笮桥之战无论对桓温还是李势来说,成败都在此一举,谁也没有退路。 退无可退的汉军在笮桥严防死守,晋军举步维艰,尸体堆满桥头。桓温参军龚护当场战死,前锋袁乔也几番败下阵来,流箭嗖嗖不停,不断落在桓温马前。眼看进攻无力,晋军的士气越战越弱。 因久攻不下,又损失惨重,众将纷纷建议暂且撤退,待休整后再进攻。可桓温知道,一旦撤退,李势必然加强防御,成汉各地援军也会陆续赶到,届时,晋军将更无机会。 桓温眉头紧锁,一时手足无措。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阴差阳错,桓温身边负责击鼓的小兵无意间敲了进军的鼓声,最前方的袁乔一听,立即振臂大呼,再次集结兵力冲向守卫笮桥的汉军。桓温见状,果断下令全体将士立即跟上,只准前进,不准后退。“众惧欲退,而鼓吏误鸣进鼓,于是攻之,势众大溃”(《晋书.列传第六十八.桓温传》)。 打仗就是靠士气,特别是双方僵持的时候,谁能鼓起最后的勇气谁就能赢。 晋军这么一冲,竟然真就把笮桥给攻下了,守桥汉军如鸟兽散。 李势把兵力都集中在笮桥,少城和太城的守军自然就不会多,接下来晋军势如破竹,很快又攻下少城。桓温下一把火把少城烧的一干二净。 最后攻太城。桓温一面命人攻城,一面将柴禾堆在城门处,要火烧城门,此时太城几乎是座空城,城破只在顷刻之间。 成汉中书监王嘏、散骑常侍常璩等人劝李势赶紧投降,李势就问侍中冯孚,冯孚道:“当初吴汉(东汉初年名将)征蜀,把公孙氏全杀了,晋朝也下令不赦李姓,即便陛下投降也未必能够保全”。 李势吓得赶紧打开东门,连夜逃往晋寿(今四川成都市彭州西北),后来又到了葭萌。 然后,李势又想通了,认为大势已去,不可能再收复成都,于是让境内放弃抵抗,派散骑常侍王幼带着降书去见桓温,降书开头称“伪嘉宁二年三月十七日,略阳李势叩头死罪”(《晋书.载记第二十一.李势传》)。随后,李势以君主投降之礼,自缚双手,载着棺木,率众人返回成都。 桓温亲自为李势解绑,又命人烧掉棺材,几天后派人将李势、李权、李福等李氏宗族十余人送往建康。 至此,十六国中第一个建立的成汉政权灭亡,而此前,与成汉同年同月建立的汉赵(前赵)则早在公元329年就已被石勒所灭。 成汉自304年由李雄建国,至347年李势在位时灭国,存国四十三年,历五帝。 成汉的覆灭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 八十多年前,司马昭以二十万大军伐蜀,却几乎功亏一篑,可见蜀地易守难攻。李雄在位二十年,虽无大的功绩,却能做到国泰民安,那时想灭成汉还真不容易。可惜李雄为仁义所害,偏要让侄子李班继位,从此国无宁日。此后李寿、李势父子昏庸无道,致使君臣离心,有国无防,最终被桓温仅以一万多兵力剿灭,实在可叹。 李势到建康后被东晋赐爵为“归义侯”,一直活到公元361年病逝。作为十六国时期的亡国之君,这也算是奇迹了,比刘曜强多了。 李势旧臣,尚书仆射王誓、中书监王瑜、镇东将军邓定、散骑常侍常璩(音qú)等都是蜀中良将,被桓温尽数揽至麾下,拜为参军。 桓温命人张榜安民,选贤任能,安抚蜀地百姓。不过,就在大家都认为蜀地就此平静之时,已经归降的王润、王誓、邓定、隗文等人又相继反叛。桓温派袁乔、周抚等人迅速平定叛乱,斩杀了王誓、王润两人。 桓温在成都待了三十天,将诸事安顿好后,留下周抚镇守彭模(今四川眉山彭山区),自己率大军返回荆州。 之所以让周抚镇守彭模而不是成都,可能是因为成都毕竟是成汉的都城,需要回避,而彭模距成都仅数十里,相当于镇守成都了。 周抚,此前曾说过,是东晋名将、前梁州刺史周访之子。周访虽也姓周,但和周处所属的义兴(今江苏宜兴)周氏不是一个家族。周访是汝南郡安城人,今河南省驻马店市平舆县,属汝南周氏,被王敦杀掉的周伯仁就属于汝南周氏。 周访这一系包括周访、周访子周抚、周抚子周楚、周楚子周琼、周琼子周虓、周抚弟弟周光、周光子周仲孙等等。周处这一系包括周处、周处子周玘、周玘子周勰、周玘弟弟周札、周札侄子周筵。其中很多人之前都曾说起过。 这不是家谱,家谱里的人当然要比这多得多,这些只是在史书中留下了传记的人。什么叫世家?这就是世家。 和老爹周访一样,周抚也是东晋名将。周抚此前在王敦之乱中跟随王敦反叛,王敦之乱平定后和邓岳一起潜逃西阳郡(今湖北黄冈东),投奔西阳蛮首领向蚕。后来遇朝廷大赦,周抚和邓岳重新出山,在苏峻之乱中,周抚跟随陶侃立下战功,被封为南中郎将,镇守襄阳。此次周抚又随桓温伐蜀,因战功被升为平西将军。 之所以特意提下周抚,并非想到哪说到哪,而是要强调,这次打下蜀地的是桓温,但守住蜀地的却是周抚。桓温走后,周抚作为益州刺史镇守彭模,肩负镇守益州的重任。 桓温临走前虽然平定了几处叛乱,但只杀了王誓、王润两人,其余人等只是暂时败退。桓温离开后没几天,公元347年四月,邓定、隗文等人又纠集残部卷土重来,因周抚兵力不足,邓定等人最后竟然重新占领了成都,甚至还拥立范贲为帝。 范贲是范长生的儿子,范长生此前说过,巴蜀名人,长期在青城山修道,是巴蜀地区天师道的首领。 李雄当初为了江山稳固,想找蜀地名人帮助治国,便把范长生请来做丞相。范长生死后由范贲继承丞相职位。因为范家在巴蜀很有号召力,而且又是宗教领袖,所以邓定和隗文便拥范贲为帝,以天师道名义聚众叛乱。 紧接着,公元347年十二月,原东晋将领、驻守涪城的征西督护萧敬文也叛变了,杀了主将杨谦后占据涪城,自称益州牧。 尽管桓温走后巴蜀叛乱迭起、险象环生,但桓温却无动于衷,即没有返回,也没有给周抚增兵,似乎对周抚信心十足,把身后一切都交给了周抚。 所以,此后周抚的主要任务就是跟这两伙叛军缠斗,这一斗就是好几年。 公元349年,周抚再次攻下成都,杀了范贲、邓定等人。 公元352年,周抚和驻守汉中的梁州刺史司马勋联手攻占涪城,斩杀了萧敬文。 至此,益州才真正安定下来,周抚也因功升任镇西将军,一直镇守益州,直到公元365年病逝于任上。 这次灭成汉的大功臣,唯一支持桓温出兵,不但出谋划策,还勇当前锋,在笮桥之战中表现英勇的袁乔,战后被封为龙骧将军、湘西伯,但不幸一年后即病逝,时年三十六岁,令桓温大为悲痛。 作为主帅的桓温,因收复巴蜀之功,被朝廷由安西将军升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爵位也升为临贺郡公,此时桓温年仅三十五岁。 朝廷原本想把桓温的爵位升为豫章郡公,豫章郡公在公爵中属顶级,非临贺郡公可比。但尚书左丞荀蕤(音ruí)却不同意:“若今后桓温北上收复中原,修缮晋室祖陵,到那时,朝廷还能拿什么封桓温呢?”荀蕤是荀崧的儿子,荀崧就是荀彧的玄孙,当年洛阳陷落后,在密县建立行台的那位。 主政荆州不足一年的桓温,仅以少量兵力就灭掉了割据巴蜀四十余年的成汉,成为自永嘉以来晋室最大的壮举,将晋朝版图扩大至整个南方。当时胜利的消息传到建康后,满朝为之欢呼,百姓奔走相告,一时间桓温名扬天下。 桓温本已坐镇荆州,都督六州兵马,这次又仅凭一己之力收复巴蜀,威震海内,东晋朝野已无人可比。 这,便引起了朝廷的不安。 这里说的朝廷其实就是司马昱,东晋的实际掌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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