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屡迁“前八后五”,大乙汤立国后的五位商王的迁都之地,已无大的争议,基本达成共识,而商族源起及汤以前商族迁徙路线、居地,则聚讼纷纭,莫衷一是。
笔者以为商族先世最早活动于今辽宁大凌河以北的朝阳、赤峰一带,后族长率部落进入今河北,先后居于古博水横贯的今保定一带、滹沱河沿岸的今平山县、泜水河畔的元氏和临城一带、漳水一带的临漳,最后迁徙至河南商丘一带。
一、商族源起及“契”封于商之前的迁徙路线
1、从历史文献看,商族祖先最早活动于东北。
西汉司马迁《史记·殷本纪》载,商族祖先为契,契父为高辛氏,母为简狄。
北魏崔鸿《十六国春秋》载,昔高辛氏游于海滨,留少子厌越,以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
战国荀子《荀子·成相篇》载,契玄王,生昭明,居于砥石,迁于商。
海滨应指渤海一带;北夷即东北地区夷族;紫蒙在今朝阳老哈河一带;砥石在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的发源处,今内蒙古昭乌达盟克什腾旗的白岔山。这表明商族祖先曾活动于今辽西、赤峰及附近地区,是从东北西南部进入河北,最后定都商丘的。
2、商族首领率众进入今河北省,早期活动于今永定河与滱河之间,居于古博水横贯的今保定市南部。
《世本·居篇》云:“契居蕃。”当代著名考古学家丁山先生认为:契所居住的“蕃”可能是亳的音讹,博、薄、蒲、番、蕃五字汉初写法无定形,可以相通。蕃地“亦可于汉常山郡薄吾县求之。薄吾,战国时期之番吾……是汉以来蒲吾,战国时皆曰番吾。番、蕃古今字,则谓番吾即殷契所居之蕃可无疑也。”
古博水之名由此而来。据《水经注》,古博水在中途汇来之水,上游有濡水及其支流苏水、蒲水,蒲水有支流鱼水等;下游有徐水及其支流沈水、曹水,曹水有支流歧山水等。古博水发源于太行山东麓望都故城附近,逶迤东进,横贯今保定市南部,东经蠡县至高阳入黄河,全长百余里。
3、由今保定迁徙至滹沱河流域的今平山县一带。按照丁山先生的考证,汉代常山郡薄吾县即今平山县蒲吾,其故址已被黄壁庄水库所淹。1958年修建黄壁庄水库时故址村民迁建到平山县城附近,仍名蒲吾。
4、由今平山一带迁徙至元氏、临城一带。砥石是地名迁移。郭沫若先生认为,昭明所居砥石,在河北省元氏、高邑一带泜水、石跻水流域。商民族祖先契居住在黄壁庄水库一带的蒲吾,其儿子南迁到元氏、临城一带。说明,商民族的祖先,从滹沱河一带,向南迁徙,到了泜水河畔。
5、由元氏、临城一带迁徙至今临漳县一带。商部族由辽宁西北的大凌河以北依次迁徙至今河北古博水经过的保定市一带、滹沱河北岸的平山县一带、泜水河畔的元氏和临城一带、漳水流域的临漳。
6、由临漳一带迁徙至今河南商丘一带。殷商王族的始祖名叫契,契佐禹平治水土有功,被封于商,即今天的河南商丘境内。据《史记殷本纪》载:“自契至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商人先祖曾居蕃,“蕃”是亳的音讹,亳是地名迁移。亳有南亳和西亳,南亳在今河南商丘东南,西亳在今河南偃师市西。《括地志》释云:“宋州谷熟县西南三十五里南亳故城,即南亳,汤都也……河南偃师为西亳,帝喾及汤所都,盘庚亦徙都之。”从契到汤经历了八次大规模迁徙,但后人已无法知道具体情况。
二、商族居于东夷统辖区域追宗认祖考略
其实,商以帝喾为远祖、以契为始祖,皆非商族从大凌河迁徙至商丘(或不包括商丘)时期的部落首领,而是因为商族迁徙至商丘及东夷地区后的追宗认族之名号。
甲骨卜辞中称高祖者共三人:一是高祖夔,为商的始祖契的父亲帝喾;二是高祖乙,即大乙汤,为商朝灭夏开国之王;三是高祖王亥,则为上甲微之父,为商朝以日为名的始祖之所自出。王亥的“亥”字旁边加上一个“鸟”字,表示早期商族以鸟为图腾。
太皞即帝喾。喾,《史记三代世表》和《封禅书》作俈,《集韵》说:“俈,通作喾”,喾与俈都从告声。皞,《楚辞远游》作皓,《淮南子览冥训》作浩,皓和浩也都是从告声。喾和皞音近通假,故太皞即帝喾。
少皞是太皞之后,少暤即契。《左传昭公十七年》说:“少皞挚。”《帝王世纪》说:“少昊帝名挚。”昊即皞。《路史后纪七》说:“少昊名质,是为挈。”罗苹注:“挈本作栔,乃契刻字。”《诗经大雅緜》说:“爰契我龟。”《周礼辀人》注引郑司农引诗和《汉书叙传》集注引诗,契都作挈。《周礼箠氏》:“掌共燋契”,《仪礼士丧礼》注引契作挈。《经典释文》:“契本作挈。”《年代历》正作“少昊名栔,或云名契”。《世本》也作“少昊名契”。是少皞名挚,挚即契,即殷契之契。王符《潜夫论》说少皞“是始作书契”,正以少皞即契,所以才有契作书契之说。
郭沫若认为少皞就是契,“少昊金天氏帝挚,其实当即是契,古挚契同部,挚之母常仪,契之母简狄,实系一人”。
大约在距5500年左右,古东夷出现了传说中最早的比较大的氏族部落,即太昊集团。太昊,凤姓,又称伏羲氏。太昊集团可能原分布于今鲁中南、苏北以至黄海沿岸地区,后以曲阜一带为活动中心,渐次西侵中土,其活动中心遂移至今淮阳一带。
少昊集团可能原分布于今鲁北以至渤海沿岸地区,后随着势力的扩张,逐渐西进、南下而取代太昊集团,亦以曲阜一带为大本营,遂成为与中原势力相抗衡的主要势力集团。
帝喾部原属太昊集团,后从属于颛顼,活动于太昊集团旧地,即今鲁、豫、皖交界地区,今睢阳、商丘、虞城等都曾是其活动中心。
由此可以看出,无论是商部族居于商丘一带,还是迁徙至今山东境内的曲阜等地,都没有脱离东夷太昊、少昊、帝喾曾经统辖的地域。因此,商部族为了生存发展的需要,又已融入东土,遂祖帝喾。帝喾,之所以号高辛氏,是因为商人在辛日祭祀这位高祖。
帝喾之妃为有娀氏之女简狄,简狄吞玄卵而生契。《诗经·商颂·长发》:“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诗经·商颂·玄鸟》:“天生玄鸟,降而生商。”顾颉刚先生认为有仍即有戎、有娀,亦即周代的任国,在今山东济宁,属东夷。玄王勤商,十四世兴。天乙立,是为成汤。自汤历17世31王亡于纣。契,号玄王,其后十四世融入东夷,与东夷通婚,商部族以玄鸟为图腾,正源于此。
三、商族源起及始居商丘前迁徙的相关证据
1、考古发现。
2004年,河北省保定市发现了先商时期的遗址。遗址位于保定市区西北部,并出土了部分文物。这次发现的遗迹、遗物时间大约在3500至4000年前,把保定市区的人类活动历史推进了近2000年。
2021年,石家庄市文物局公布了在石家庄鹿泉北胡庄的考古发现,在北胡庄发掘出大面积的先商遗址,这也是石家庄面积最大、出土最多的先商遗址。40个方坑,每个方坑内的结构各不相同,最浅处距地面约1米左右,最深处距地面有4米左右,文化堆积很厚,跨度时间近4000年。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副所长段宏振介绍,初步判断,这三个墓葬属于商代的平民墓,发掘出来的既有先商的文物,也有商代和战国的文物。
1954年冬在石家庄市区发现的市庄遗址,经鉴定为先商文化遗址,出土了石器、骨器和陶器,这是河北省最早发现的先商文化遗址。后来,在石家庄市区北杜村西南,又发现了同类遗址。根据出土文物特征,当时,被推断属于二里头类型的遗址。也就是相当于河南偃师二里头村发现的下文化遗址。但从器物类型来看,与夏文化差距巨大,而是商以前的文化类型。
之后,考古发现越来越多。2010年,在紧邻平山县的鹿泉市北胡庄发现了一处巨大的遗址,距今4000到3600年的。推断是先商人类长期的居住点,从出土的器物可以看出先商人们以农业为主,另外也打猎,居住的房屋有半地穴,也有的是地面建筑
同时,在赞皇南马村发现一处大规模先商遗址,总面积上万平方米。省文研所、石家庄市文物局等组成的考古队进行发掘,根据出土器物判断,是一处重要的先商遗址。”
这一系列商代以前的商文化遗址,揭示了商人先祖从河北向河南迁徙的轨迹。
2、基因检测。目前,考古学家尚未从商王墓葬中提取到相关的DNA,不过通过曲阜孔子后裔的Y染色体大部分为C系,因而推测商朝王族的父系Y染色为C系,和东北东胡—肃慎系民族同出一源。另外,根据子姓宋氏后裔基因进行检测,也得出了相似的结果。
现代分子生物技术已经通过女性的线粒体DNA及男性的y染色体追踪到人类起源于东非。大约3000万年以前,非洲大陆板块受地下热液活动的影响而发生张裂,形成了当今世界陆地上最大的断裂带,这就是东非大裂谷。东非大裂谷埋下了人类起源的契机,而从茂密森林到草原,类人猿完成了向人类进化的华丽转身。
1974年,在埃塞俄比亚发现的人类化石露西被称为“人类老祖母”,距今约350万年,曾被认为是最古老的人类。但是,2000年在肯尼亚发现的千禧人,年代距今约600万年。2001年在非洲中部乍得发现的图迈,其“年纪”是露西的两倍左右,距今700万年。因此,图迈是迄今已知最早的古人类。
20万年前,从非洲东部开始,A型向南到非洲南部,B型向西到中非刚果等地。另一支7万年前向北经曼德海峡到阿拉伯半岛,又分为几支。其中E型向西回到非洲西部;D型经西亚中亚喜马拉雅山脉中南马来半岛南下到印尼,再经菲律宾北上到日本;C型过波斯湾到中亚,经南亚中南马来半岛往澳大利亚;F型经波斯湾到中亚,北上进入欧洲;O型经西亚中亚进青藏到云贵,经长江中游北上到东亚平原;Q型经西亚中亚北上转入西伯利亚,又向东进入美洲。几个时间节点:2万年前,O和N到东亚形成蒙古利亚人种;1.3万年前N北扩到北亚北欧;1.5万年前Q进入美洲。
辽宁营口金牛山遗址距今约28万年左右、本溪庙后山遗址距今10万年左右、辽西大凌河距今7万年左右,这些遗址文化是东北原生最古老的初始文化,是人类幼年活动的轨迹,他们多处于东北南部近海地区,主要是辽河流域及其支流范围内。晚期智人阶段,距今约1—5万年左右,东北古人类活动由南向北逐渐发展。5000年前,红山文化区存在一个具有国家雏形的原始文明社会,是中华文明的新曙光。
《山海经》:“东胡在大泽湖东,夷人在东胡东。”大泽,今之呼伦湖(达赉湖)。《史记索隐》:“东胡在匈奴东,故曰东胡。”分布地区:南界至长城中段,北达黑龙江流域,西至贝加尔湖,东至大兴安岭。
肃慎在虞舜时代就早已存在,史书有记载。商周时期,肃慎活动地区南到长白山、北到黑龙江、东到日本海、西到松嫩平原。肃慎人生活遗址典型的莺歌岭遗址(黑龙江宁安县镜泊湖东南岸),距今约3000年。
远古时,所谓的商人生活在辽西、赤峰及其附近,正与东胡杂居,而东胡与匈奴皆为胡,即塞外民族。所以,商朝王族的父系Y染色为C系,和东北东胡—肃慎系民族同出一源。
3、箕子封国。
箕子原是商贵族,曾任商王朝的太师,商末,谏纣王但纣王无道,“箕子被发而狂”。武王克商后,封箕子于大凌河流域,把箕子管辖的地区称为箕国。而燕国也是西周初年分封在我国北方的一个姬姓诸侯国,周王封召公于燕,召公奭让其子旨到燕主持国政,都城在蓟(今北京西南),随着燕国的扩张,箕国感到了压力和威胁。西周末年,箕族大规模东迁至朝鲜半岛北部古朝鲜之地,与貊人的一支(良夷)结合,建立了箕氏朝鲜,也称朝鲜侯国。战国时,燕北部到大凌河。
周王封箕子于大凌河流域不是随意的,而是因为大凌河流域是商族先世的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