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华万成
我家住在秦岭深处的一个大山沟里。由于我家兄弟姐妹多,年年粮食不够吃,所以只要一到春季,母亲便和众乡亲一块去山上采野菜来弥补粮食的短缺。
那是1975年的一个春天,我正在离家25里路的一个地方上高中。突然邻居大姐田秀梅来学校找我,她告诉了我一天大的噩耗:母亲摘野菜时从悬崖上摔下来不幸去世。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就在我要倒下去的时候,田秀梅扶住了我。
我一路走一路哭,要不是有田秀梅搀扶,恐怕我都不知摔倒了多少次。
天快黑时我们才赶到了家。院子的草棚下停着母亲的尸体,她的头用白布裹得严严实实,被血染成红色的白布下面还有一滩血迹。我扑在母亲的尸体上嚎啕大哭。乡亲们怕我哭坏身子把我搀扶到屋里。弟妹们头上戴着白布做成的孝帽,一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也不知是谁把一块白布戴在了我的头上,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滚落下来。
母亲要下葬了,我们兄妹都扑到棺材前抱着抬棺人的腿,求他们不要把母亲抬走。乡亲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我们兄妹的手掰开。
我是老大,我是要给母亲摔纸盆的,在乡亲们的不断劝慰下我勉强把纸盆顶到了坟上。但还没有等我摔碎纸盆,我就昏了过去。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田秀梅家的热炕上,田秀梅和她的母亲坐在炕上的被窝里做针线活。
田秀梅发现我睁开了眼睛,她给母亲使了个眼色,母亲就揭开了锅盖把一碗黄亮亮的玉米糁稀饭递给我:“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快吃点东西,不然会饿坏的。”看着田秀梅母亲手里的稀饭,虽然这碗稀饭里没有一丁点野菜,但想起我的母亲,我连一点胃口也没有。
田秀梅就从母亲手里接过碗一勺一勺地给我喂着。
田秀梅比我大3岁,虽然她家是地主成份,但她的父亲却参加过抗美援朝,并且还是一名军官。所以田秀梅一直跟着父亲在铁路子弟学校读书,直到高中毕业后才回到了农村和母亲住在了一块。
田秀梅长得非常漂亮,高高的个子鹅蛋形的的脸。长长和睫毛下是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是我们四邻八村非常有名的大美女。
看着她那俊美的脸庞我不忍心拒绝,因此我只好一口一口地吃着。吃完饭我不顾田秀梅母女的一再挽留回到了家里。
父亲像是丢了魂一样没精打采,看到几个兄弟姐妹还没有吃饭,我只好强忍着心里的剧痛为他们做好了饭。在父亲的带领下几个兄弟和妹妹都只吃了一小碗饭。
去的人去了,活着的人必须要坚强地活下去。三天过后,父亲也开始上工了。我抽空到学校去拿回了我的书本和作业,很快便成了生产队劳动大军中的一员。
每天最难的就是做饭,只有那么一点点玉米糁子,每天的饭还要让大家吃饱,唯一的办法就是多放点野菜。
两个妹妹几乎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摘野菜,两个弟弟则要打猪草喂猪。父亲有空还要编草鞋,不然,我们兄妹五人全都要打赤脚。看着每天难以下咽的野菜汤,我的心里难受极了。
那一天,我没有忍住进生产队的保管室取农具时抓了一把剩余的种子装进了口袋。没想到我的这一小小动作还是被跟在我身后的会计田秀梅发现了。在她严厉的目光注视下,我把装进口袋里的种子掏了出来。我想她可能要将我的偷窃行为告诉队长,没想到她晚上竟然给我家送来了一碗玉米糁子,我第一次感动得流出了眼泪。
过了几天,田秀梅的母亲竟然托人来提亲,她的意思是要让我入赘到她们家。
父亲坚决不同意,他说,田秀梅长得太漂亮,不是过光景的人,迟早会把我甩了的。我心里也犯嘀咕,现在我们生产队我是比别人阳光帅气的,如果换一种场合,比我阳光帅气小伙子多了,她会不会又移情别恋呢,想到这里,我也支持父亲的意见果断拒绝了。
我家的这种情况,引起了大队干部的同情。我母亲去世两个月后,大队支书找到我,他告诉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本村学校缺少一名教师,经过大队研究决定,让我去学校当一名代课教师。
我当代课教师两个月后就被批准为正式民办教师,不但每月有30个工,而且还有8块钱的生活补助。
我家的困难得到了暂时的缓解,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我们学校有6名教师,除了校长是位40多岁的中年男教师外,只有我一个是年轻男性,其余四人都是年轻女教师。
万万没有想到一位比我大两岁的女教师给我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求爱信,她叫任海燕是支书的千金。
任海燕也是高中毕业,她和我一样是一位民办教师。由于父亲是大队支书,所以她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学校。
任海燕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对人温柔和气,我才进学校就是她一直在帮助我慢慢适应学校生活的。我也听过她几节课,的教学很有特点,从不拖泥带水。简明扼要的讲解完成后就把大量教学时间留给学生,然后她巡回指导,当堂作业当堂完成。我从她的课堂教学中受到了很大启发。
我觉得和任海燕处对象还是非常实际的,除了任海燕朴实勤劳外,更重要的是任海燕的父亲还是大队支书,对弟弟妹妹的前途还会有很大的帮助。于是我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我和任海燕订婚后,她经常来我家帮助我干家务活,做饭,洗衣,搞卫生。
我们一同上学一同回家,每次见到田秀梅,她都非常热情,除了嘘寒问暖外,还送一些水果给我们。
转眼间,一年时间就从指缝滑走了。1976年收麦时节到了,农村学生都放了忙假。所有教师都分配到各个生产队去参加三夏抢收。
我也就分回了我们生产队。
那天晚上,我和社员们一同加班脱麦。因为脱粒机前尘土飞扬,所以加班结束后,我浑身上下都落满了尘土,就连鼻子孔里都成了黑的。加班结束后,我就向河边走去,我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然后再回家睡觉。
我们经常洗澡的地方在离家不到一里路的一处崖下,那里的水刚好达到人的肩膀。再加上水域比较宽广,白天那里是小孩子子玩水的地方,晚上则是大人们下河洗澡的地方。离这里二百多米远的地方也有一个潭,只是那的的水比较浅,男人一般是不去那里的,只有女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去那里洗澡。
那天晚上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月亮也格外明亮。来到河边我很快就脱了衣服钻进了水中,一种清凉爽快的感觉让我深深地陶醉其中。
我一边在水里畅游,一边揉搓着身上的污垢。半个钟头后,我准备出水穿衣时突然触摸到了一个滑滑腻腻的身体。我吃了一惊,急忙低头一看,原来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女人的面孔,我吓得险些坐在水中,仔细一看,这个人原来是田秀梅。
我吓得急忙从水中钻出来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没想到田秀梅也从水里钻出来,她命令我转过身去,我转过身后,她也很快穿上了衣服。
我急忙想逃离这里,没想到田秀梅立即拉住了我的胳膊:“你先别走,你这臭流氓,我要去你们学校,把你趁机占我便宜的事说给你们学校的老师,让他们彻底认清你这个臭流氓的丑恶嘴脸。”
我们教育系统和别的系统不一样,对男女关系管得比较严,每年的暑期整顿会都有不少人因男女关系被开除出教师队伍。如果田秀梅去学校闹,我还能教书吗?
我只好低声下气的求她原谅,并向她解释我是无意的,我已经洗了好大一会了,就没发现任何一个女人。
但不管我怎样解释,田秀梅都不依不饶,最后她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既然我看了她的身子,那就要对她负责,把她娶了。
我权衡了再三,最好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
我硬着头皮向任海燕提出了退婚,任海燕哭得非常伤心,她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只是非常难过的同意了我的要求。
1978年9月,我与田秀梅结了婚。婚后她才告诉我那天晚上她是从上游悄悄游下去的,我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她诡秘的一笑说,不那样我能入赘她们家吗?
我暗暗佩服田秀梅有心计。
1979年田秀梅的父亲从单位退休,田秀梅顶替父亲成了一名铁路工人。
1980年,田秀梅以感情不和提出与我离婚。
我们很快就办了离婚手续,我以为我这一生就是一个光棍命,没想到已经调到中心小学的任海燕再次向我伸出了橄榄技。她不嫌弃我曾经结过婚,于1991年4月,我与任海燕结了婚。
30多年过去了,我与任海燕都已经办了退休手续,田秀梅也回到了老家。
田秀梅的生活并不幸福,终于没有生育。曾经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现在依然是一人独居,她回到老家时只能靠双拐行走。
田秀梅的母亲,一个80多岁的老人,还必须要照顾田秀梅的生活起居。
任海燕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人,他经常过去帮田秀梅干点家务,有时还搀扶着田秀梅在村道里走走。
人这一生,不知要经历多少坎坷,每一次坎坷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能经受住考验的人,才能拥有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