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石盟约:洛阳魏碑和西安碑林的来龙去脉!

张飞我祖 2024-12-04 14:09:56

这几天在网上看了几篇混淆视听的帖子。

第一篇:西安碑林的碑刻都是从洛阳偷过去的。

第二篇:民国时候,于右任把洛阳石碑全部运到西安,才有了今天的碑林。

如此胡说八道,令人发指。

本章就把“洛阳魏碑”和“西安碑林”的关系系统的讲一下,这牵扯到民国时期陕西靖国军总司令于右任、副总司令张钫、总指挥胡景翼,陕西省主席李根源、宋哲元、杨虎城、邵力子。这些都是民国时期的风云人物。

西安碑林,1961年被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文保石刻类编号第1,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50家著名博物馆之一,是驰名世界的书法艺术殿堂。

碑林最早可追溯到唐代国子监太学内存放的儒家经典《开成石经》与《石台孝经》。唐天宝四年唐玄宗亲自以隶书书写《孝经》,唐肃宗亲自题写碑额,刊刻上石,立于太学,称《石台孝经》。唐文宗开成二年,唐文宗召集儒学名士,刊校六经,刻于石头上,竖立在国子监太学内,作为后世永远的正本称《开成石经》。唐朝末年,朱温胁迫唐昭宗迁都洛阳,京兆尹韩建缩建长安新城,国子监遭弃,石经弃置荒野,韩建将石经迁移至城文宣王庙中,称“孔庙石经”。

碑林者碑石如林也,北宋元丰三年,陕西蓝田县人吕大防将文庙由唐代旧址迁至“府城之坤维”。北宋哲宗元祐二年,吕大防的兄长吕大忠因地势低洼、水漫碑扑等原因,将“石台孝经”和“开成石经”从唐代文庙集中迁移到新文庙中,又将唐代书法家褚遂良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等人的书法名碑,全部收集于此,俗名名:“墨洞”,也就是今天的西安碑林。北宋崇宁二年,京兆府枢密直学士虞策又新建庙学于“府城之东南隅”,随将碑石全部迁于此地保存,也就是今天西安碑林(孔庙)现地。

“碑林”之名得名于明朝末年。明朝崇祯十五年,书生费文瑜将唐代僧人怀仁集王羲之字而成的《大唐三藏圣教序碑》摹刻于碑林中,并在碑后跋文:“明崇祯十五年四月九日,蒙督学井宗大师竖于文庙碑林,费文瑜摹王右军圣教序跋。”至此“墨洞”始有“碑林”之名。

清朝乾隆三十七年,陕西巡抚毕沅见碑林,年久失修,墙倒屋坍,满目苍痍,感到痛心疾首,遂大修碑林。花费重金重修房屋,再整殿宇,清理碑石,洗刷一新,将碑石全部重新树立起来,为了妥善管理,为此设立了专门的管理机构。毕沅在其所著《关中金石记》中对此有详细记载:“前后堂庑,皆鼎新焉,旋于土中,搜得旧刻数十片,遂取《石经》及宋元以前都,编排甲乙,周以栏盾。明代及近人所,则汰存其佳者,别建三楹以存置。其锁钥则有司掌之,设法保护,以冀垂永久。”毕沅令陕省各府州县将荒露于野的古碑刻全部解送府城碑林存放,碑林规模愈加庞大。

西安碑林现有馆藏文物11000余件,其中一级文物272个号535件,国宝级文物有19个号134件,禁止出境文物3件。至于民国时期把洛阳石碑全部运到西安,才有了今天的碑林,这种说法纯粹是无稽之谈。

要说“洛阳魏碑”和“西安碑林”,避不开于右任、张钫、李根源这三个辛亥元勋。1917年陕西靖国军起兵,当时的陕西省长是云南腾冲人李根源,这人曾任云南讲武堂总办,是朱老总的恩师。1998年陕西靖国军整编,陕西三原县人于右任任总司令,河南洛阳新安县人张钫任副总司令,陕西富平人胡景翼任总指挥,陕西蒲城人杨虎城任支队司令。这五个人都主政过一省,除了于右任,都是上将军衔,除了李根源,都是过命的交情。

清朝末年,战乱不断,民不聊生,洛阳一带盗墓成风,出土的各种青铜器和瓷器流失海外。清政府为修陇海铁路,取道邙山,野蛮挖掘,导致大量古代墓碑、墓志铭外露。因碑刻沉重难搬,又买不上价,就扔在荒野没人管。完整品相好一点的被百姓捡回做了捶布石、搓衣板,井台石,石桌面,或砌墙铺路修砌沟渠。

民国初年,世道更乱,洛阳盗墓之风之风愈演愈烈,墓志出土越来愈多,大多为皇亲贵胄墓中所出,书、文、刻工俱是佳品。小日本独具慧眼,看到其中价值,趁乱大肆收购,碑石价格水涨船高,引起欧美文物贩子抢购,许多稀世墓志被盗墓贼盗卖海外。

1923年洛阳人李鸭子发明洛阳铲,盗墓更加泛滥,大量碑刻墓志出土。1924年胡景翼带领陕军主政河南,于右任见碑石流失海外,痛心疾首,募集资金让胡景翼帮忙收购。当时一石可卖数百大洋,稀世珍品可卖上千大洋。于右任准备将苦心收集的二百方多方志石运回老家三原县,因陇海铁路刚通到灵宝,西运不方便,就全部运到北平,埋藏在西直门内菊儿胡同自己的私宅大院内。

1928年洛阳的金村八座东周大墓被盗,有人说是周天子墓,数千件国宝文物流失海外,举国哗然。于右任资金受限,收集志石力不从心,心急如焚,1930年动员好友张钫一同重金收集碑刻志石。两人商议,所获志石墓志,唐朝以前归于右任,唐代及以后则归张钫,这就是于张二人的“金石之盟”。1932年李根源来洛阳开会,老友相见,志同道合,一同加入收碑的行列。

有人问于右任收碑为何从不还价,于右任说:“这些碑石上海的日本人和走私贩子都在收。你还价太低,他们就会卖给那些人。我不能为了钱而见小失大。”其收购“晋待诏中郎将徐君夫人碑”花了1200大洋,《熹平石经》更是花了4000大洋,4000大洋啥概念?当年北平王府井一亩地才2000大洋。于右任常年累计,收碑400余件,花费高达十数万。至于说碑林的碑刻都是于老从洛阳偷过去的,纯属污蔑,胡说八道。

洛阳北邙所出墓志,80%被张钫收了。张钫那几年是河南省主席,又是洛阳人,还办有实业,有权有势财力雄厚,虽然动手晚,但收的最多,将近1600件。于右任当时是检察院长,多年累计才收了400多件,其中洛阳北魏墓志136件。李根源已经不当官了,寓居杭州,收的最少,共收唐墓志93件。

张钫收的墓志碑石,都收藏在自己老家新安县铁门镇张家花园,张家花园为一方名园,康有亲先生亲自题额“蛰庐”。院内有一排15孔窑洞,张钫将1419件墓志石刻镶嵌在窑洞内外墙面,因其中有唐朝墓志1191件,取名“千唐志斋”,章太炎先生古篆为之题额。

李根源将自己收购的唐朝墓志93件,委托时任军政部次长的云南老乡杨杰,租赁车皮一节,运回自己苏州寓所,筑室保存,章太炎先生亲自书写室额“曲石精庐藏九十三唐志室”。对于这批洛阳碑刻所来,李根源在其编篡《曲石唐志目》前言有载:“近岁魏唐志石出土,收藏之多,以开封图书馆、洛阳保古阁、三原于右任、新安张钫为最著,然皆在北方,而过江者寥寥。民国二十有一年春,余游洛下,周历北邙,获唐志九十三石,时又见魏墓志七八方,造像数躯,汉篆袁安一石,索价过昂,无力购置。载之过江藏于苏州敝庐,编成目略,备世之同好观览焉。”

于右任收集的墓志其中有七对夫妻墓志,所以给自己的藏石取名“鸳鸯七志斋”。1935年9月,陕西省政主席邵力子大修西安碑林,到了年底中日关系紧张,平津受日军威胁,于右任十分担心北平藏石被毁。当时北平市长是宋哲元,想当年于右任请冯玉祥解围西安,冯玉祥出尔反尔,将时任驻陕军总司令于右任拉下马,让宋哲元当了陕西省主席,所以双方有一点过节。于右任只能致电杨虎城,让其想方设法把墓志运运回陕西,捐献给西安碑林博物馆。

杨虎城派人亲赴北平找宋哲元帮忙,宋哲元当时任河北省主席兼北平市长,29军10万人马驻防平津,真正的华北实力派。邵力子也做古物保管委员会的工作,让其帮忙协助。宋哲元毕竟曾任陕西省主席,积极帮忙协助,安排铁路部门,将二百多方墓志装了两车皮,并派兵护送到郑州转陇海线到西安。1936又将于右任在洛阳、南京存放的碑石运回西安。1938年汉晋魏齐周隋唐宋等387块碑石墓志全部捐赠西安碑林。于右任先生在其《鸳鸯七志斋藏石记目录》序中说:“余积年藏石四百余方,而南北迁徙,每有散佚。二十四年春,始聚而赠至西安碑林,建阁庋藏,以飨士林。”

正如于右任先生所言:“上起炎汉,下迄赵宋,凡不同之时代十有三。区区所藏,二十年佳趣寄焉。”与其说是个人兴趣爱好,实则更是家国情怀。我们现在不用到外国博物馆去看这些洛阳出土的精美墓志,张钫、于右任、李根源三位先生,功高至伟。

张新武,笔名“丰镐遗子”,世居沣西周礼之乡,长于长安物华之地,自幼好文笔。弱冠之年入伍从军,退伍归乡,醉心周秦汉唐文化研究。因地利之便,犹喜故乡沣河两岸丰镐故地乡土人文历史研究。加入长安、西咸作协,西安地名协会,担任宗周文化研究会顾问,入选西安、西咸地名专家库,笔不辍耕,文章多发表于报刊、地方志,多次参与本地人文历史书籍编写、民政局道路桥梁命名、电视台人文节目录制。

0 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