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亲历记(215):唐山机场上的省抗震救灾指挥部

骑驴读行 2025-01-18 18:00:34

尽管对唐山的灾情早有准备,尽管在中南海的会议上,来自唐山的李玉林已经把情况讲的很清楚,但当直升机飞抵唐山上空,透过舷窗向下面望去,时任中共河北省委第一书记的刘子厚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天空中飘着不大不小的雨,雨幕下,到处是残垣断壁,个别还在挺立着的几幢五六层建筑物,也被魔法般削去了一半。

凤凰山南侧高耸的大烟囱还在颤巍巍的站着,中间割开一个明显的缝,像是一张因为口渴而微微张着的嘴。

东西走向的几条主路上,蚂蚁一样的人在缓缓挪动,他们大部分赤裸着上身,很多人头上包着破布条。

近郊的公路上,满是向北流动的汽车、自行车和人群,再往远看,公路断裂,铁轨扭曲,翻出一个个雀斑一样的小沙包。

整个画面,仿佛一幅刚刚经历过一场核战后的场景。

直升机上的人想的都太简单了。他们以为再过个七八天,最多半个月,就能圆满完成任务,这一点,由秘书们的行李箱也能看出来,他们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几件。

直升机在唐山机场降落。

据说,唐山机场建设前的选址相当慎重,既做到了远离市区,地下的构造也相当稳固,这一点从震后就能看出来。

迎接他们的是两辆嘎斯——63型卡车,刘子厚、北京军区副司令员肖选进、万海峰挤进卡车驾驶室,其他人爬上车斗,卡车轰隆隆向机场南面的小树林开去。

机场跑道东侧,躺满了受伤的群众,前面还排着几条蛇型长队,通向机场卫生队。

卫生队仅有40名医护人员,还在地震中损伤掉三分之一,此刻,她们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受伤百姓……

机场小树林深处,支着两顶草绿色帐篷,其中一间用作办公:一盏小灯泡,由供电车提供电源,一张方桌,上面铺了条绿呢军毯。

河北省军区副司令员王爱希、副政委贺明、省妇联主任王桂华等几位领导正在里面开会,见到刘子厚一行人进来,几人只是点点头,王爱希让人拿了一张唐山地图铺在桌子上。

灾民还在潮水一样涌来。人们知道,这里不但安全,还有卫生队,还可以转到外地去。

随着伤员而来的,还有各种救灾车辆。中央机关、河北省军区和河北省机关的有关人员及各报记者也陆续抵达。

会刚开始五分钟,一位只穿一条三角裤的中年人跑了进来,手里拿一把手枪:“我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现在市里已经乱了,领导机关也都没有人,都在救人,有人抢劫,扒手表和存折。”

刘子厚看了中年人一眼,刚想问他到底有什么事,还没等刘子厚开口,中年人接着说:“能不能借我一件上衣,我这打扮到市里维持治安,有点——”

没等他把话说完,省妇联主任王桂华便站起身,把自己的塑料雨衣脱给了他。

中年人连声感谢,接过雨衣,转身跑了出去。

下午两点,唐山市委常委、陡河电厂党委书记车振明开着吉普车来到机场,省委副书记马力同志的秘书刘海泉问他灾情如何,他说:“房子全倒了,究竟谁死谁活,还不知道呢。”

下午三点,唐山市武装部政委刘萍来到机场汇报灾情,一个位副厅级领导,上身穿一件小背心,下身一条三角裤,全身上下多处受伤。人们劝他去包扎一下或转到外地,他连声说:“没事,没事。”

北京军区政治部主副主任郑希文交给刘萍一块烙饼,他也没顾得上吃,汇报完情况,拿着饼走了。

下午三点半,省前指的领导在刘子厚、万海峰、肖选进带领下,到市区查看灾情。

车辆缓缓进入市区。

受伤的人们看到军车,纷纷避让,有的眼里突然闪出亮光,高声喊道:“北京来人了。”

来到西山口。

路旁停放着两辆红色大客车。省前指的人见到了市委第一书记许家信,只见他上身穿一件圆领衬衣,下身一件短裤,脑袋上缠着带血的绷带。见到省委第一书记刘子厚,许家信愣住了,沉默一会,泪水随即夺眶而出。

听取完情况汇报后,刘子厚当场对省委副书记马力说:“必须尽快沟通和中央的通信联络,向中央作出汇报,同时建立唐山抗震救灾指挥体系。”

28日下午四点半,马力通过电话向中央抗震救灾指挥部报告:

我们于下午1点35分到唐山,同地、市委领导同志接触,了解受灾情况。

唐山市楼房倒塌80%—90%……,开滦矿务局唐山矿,从风洞爬上来2000多人。据他们讲,井下破坏不严重,但电源一断,既不能送风,又不能抽水,对井下人员威胁很大……地委第一书记、书记、常委共7人牺牲,市委牺牲两个常委……

38军两个团,炮5师,高炮67师已到达灾区。

有几个问题请示支援:

一.电的问题:发电厂全停了……

二.急需医疗力量与药品……

三.吃的问题:房屋倒塌,群众无吃的,熟食很容易发霉……

四、住和穿的问题:现在下雨,请解决帐篷、席子、出来的人无衣穿的问题,希望支援一点成衣。

与此同时,北京军区副司令员肖选进来到位于市区的解放军255医院。通过这里的通讯站,肖选进向时任北京军区政委的秦基伟同志汇报了有关情况:

“灾情极为严重,部队面临一场苦战,部队前指人少,难以开展工作,建议军区司、政、后均派干部,火速来唐,扩充指挥部,请司令和来唐救灾的部队联系,让他们尽快到位,并派人先行一步,到机场指挥部接受任务。”

据时任省革委会副主任、省妇联主任的王桂华回忆:

我是7月28日上午10点多坐飞机到的唐山。

在机场,我问从市里来的同志,和他们打听地委第一书记牛勇同志的下落,得到的消息是:市委、地委都瘫痪了,牛勇同志没找到,找不到负责人。

跟谁联系,怎么指挥,我们几个特别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沈阳和营口的医疗队赶到了,他们来得最早,开了两辆大汽车,带着不少仪器和设备,我说这好办,来了,咱们先安排医疗队的工作。

我把医疗队分了两部分,一部分先到市里去,一是到市委机关,再一个就是到大企业,开滦、唐钢、陶瓷厂等大企业。

那时候,人们什么都不想,不讲条件,都非常顾大局,跟大家一讲,都挺同意,就走了一批。剩下的人,就地,在机场冒雨搭帐篷,治疗已经来到机场的伤员。

我们和男同志住在一起,帐篷没有分男女,就是晚上凑合着在那休息一会。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才有了铺板,才住上条件稍好的防震棚。

我们吃机场送的饭。头一天吃饭,连碗、筷子都没有,有人到地里折树枝当筷子。我拿刷牙缸吃的饭,边吃饭,边发生余震。

卫生就别提了,个人卫生没法讲,多少天换不了衣服,上哪换?

大家在一起,男的女的,你说怎么办?我在唐山整整待了一百多天才去,我们一百多天没洗过澡。

时任唐山市委常委、陡河电厂党委书记车振明回忆:

7月28日下午,市委的一个小司机拉着我和省委副书记马力去西郊电站,那里有一个通讯站,向国务院汇报情况。

当时下着大雨,还把车陷到泥里了,怎么也开不出来,后来,是一位老乡用牛车硬生生拉出来的。

到了西郊电站,电话打通了,是国务院副秘书长罗青长接的电话。马力同志向中央汇报了三条:第一是震中情况;第二是灾情;第三是请求派部队支援。

汇报完后,值班的两位同志看到我两只脚上都是血,就把他们的拖鞋给了我,还给我们做了一顿饭,我和马力一人喝了一碗粥。

7月29日下午,从北京来的飞机运来了几大包毛毯,一共159条,说是给国务院和省委领导准备的。

当时,省委领导提出来,一条也不能动,全部给伤员盖上。那时候,飞机场周围有一万多人,人们都想靠指挥部近一些,这里是救灾中心啊。

第二天,从市冷库里扒出来一些冷冻食品,我记得是15只白条鸡。

当时,市里让我把这些东西送到省前指去。没有汽车,从郊区借了辆马车,9公里的路程,用了整整四个小时,人太多。

我把东西交给刘子厚同志,他那时候大概有70岁了,我说,这点东西,给领导们熬鸡汤吧。

刘子厚同志一摆手,说:“给伤员们吃去,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我们驮着这几个冻块,送到哪儿,哪都是一片哭声,感动的哭,喊毛主席万岁。

陡河电厂破坏特别严重。

原来煤运过来的时候,要火车把煤推到翻车机器上,自动翻过去卸煤。

地震后,这个翻煤的机器坏了,火车还压着煤呢。为了抢修,工人们就得用手推,60吨的火车,整个靠人推,那时候没有人讲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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