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意外发生时，我毫不犹豫救下了顾晨。
却永远失去了我的右手，也永远失去了做医生的资格。
在医院里，他双眼红肿，许下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后来，妈妈车祸病危。
身为医生的顾晨却抛下她，转头去救仅仅只是受了皮外伤的白月光沈心竹。
我苦苦哀求，让他留下来。
可他却冷下双眸，满脸厌弃的说道：“叶青青，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了，你妈没事，别妄想再用你那只断手来道德绑架我，八年了，真的够了！”
“你失去的不过是一只手，而我却失去了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错过了最爱的人。”
再后来，妈妈抢救无效死亡。
我回到属于我和顾晨的房子里，干净利落的收拾完我的个人物品，清除掉我存在过的痕迹。
给他发去信息：“你要的自由，我还给你了。”
……
1
妈妈在离家五公里处的地方出了车祸。
接到她电话时，我正在家里准备年夜饭，而顾晨在医院值夜班。
得知她被送到了顾晨所在的医院，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顾晨是有名的外科医生，有他在，妈妈肯定会没事的。
十分钟后，我赶到医院，看见顾晨正在给妈妈检查身体。
他检查得敷衍又不耐烦，很快他就得出了妈妈没事的结论。
没事？怎么会没事，出过车祸的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实则伤得最重，身为医生的顾晨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匆匆交代几句后，他转身就要走。
我看出妈妈脸色异样，苦苦哀求他，“你别走，你完善相关检查了吗？妈妈她看起来不太好。”
顾晨却冷下双眸，满脸厌弃的说道：“叶青青，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了，你妈没事，别妄想再用你那只断手来道德绑架我，八年了，真的够了！”
“你失去的不过是一只手，而我却失去了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错过了最爱的人。”
我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他径直绕过我，“心竹她也出车祸了，而且伤得很重，我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看你们母女俩演戏了。”
我攥住顾晨的手，不让他离开。
顾晨却狠狠甩开我，导致我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后，决绝的离开了。
一旁的妈妈心疼的把我扶起来，
“青青，你要理解小晨，他身为医生去救危重病人是应该的，你别怪他，再说了，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
话音未落，妈妈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她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无力回天了。
弥留之际，她握着我的手，柔声的安抚我：“青青，别害怕，妈妈不疼的，你别哭，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要让妈妈放心的走……”
妈妈满眼遗憾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失去亲人的痛苦，不是一场瓢泼大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我要用一辈子去释怀。
签署好医院的文件后，时间刚好来到了零点零分。
窗外烟火通明，新年伊始，合家欢乐。
我却在这一刻，永远的失去了我的妈妈。
以后，我喊妈妈，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我蜷缩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痛哭流涕，悲伤侵蚀着我的四肢百骸。
突然手机闷声响起，几条信息疯狂跳跃出来。
我颤抖着点开，是各个银行发来的祝福短信，往下滑是一条消费短信。
【海盛酒店消费八万八。】
鬼使神差，我点开沈心竹的朋友圈，她发布了一条最新的动态，
配图是在绚烂烟火的背景下，十指紧扣的双手，那只手我认得，是顾晨的。
他右手无名指上还有着浅浅的戒指痕迹。
配文：【我想和你年年复年年，（感谢顾先生精心准备的烟花秀）】
我抬头，漫天的烟花映入我的瞳孔，像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将我的心割裂。
情到浓处时，我曾任性的提出想要在跨年那天看到满城的烟花。
顾晨却蹙着眉，温怒道：“叶青青，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都多大人了，还做公主梦呢。”
如今，他却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
还未退出沈心竹的朋友圈，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点开，是沈心竹发来的微信消息。
“青青姐，我出车祸发生了一点小剐蹭，手磨皮点皮。顾晨给我简单处理之后，非要带我来看烟花，还点了最贵的牛排，说给我补补。今晚他不回去了，你别生气哟。”
下一秒，她就发来一条三十秒的视频。
顾晨正耐心的将牛排切成一小块，温柔的喂到她的嘴里。
语气里都是宠溺：“先吃，别玩手机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涌出密密麻麻的痛感。
我的妈妈死在冰冷的医院里，我正感受着千刀万剐的痛楚，而顾晨却陪着他的白月光享受着浪漫的烛光晚餐。
我恨，我真的好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晨就变了呢？
2
大抵是在大二那年，沈心竹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表演舞蹈，她身着一袭洁白飘逸的纱裙，翩翩起舞，宛如坠落人间的天使。
只是一眼，顾晨便沦陷了。
我原以为，我和顾晨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
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里，我们形影不离，他其实早已对我动了真情。
可看似二十年坚不可摧的感情，却也抵不过沈心竹的惊鸿一瞥。
从那以后，人称高岭之花的顾晨，屈尊降贵做了很多令人感动的事情。
只差临门一脚时，沈心竹却要出国深造。
她走的那天，顾晨笑着为她送别，转身后却灌了自己很多的酒。
他失魂落魄的走在凌晨的大街，而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突然，他无意识的越过马路隔离带，眼看疾驰而过的汽车就要撞到他，我毫不犹豫冲上去推开他，却因为躲闪不及被压断了右手，骨头尽碎，再也拼接不起来了。
医院里，顾晨红肿着双眼，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不想他因为愧疚而被迫留在我身边，
可他却说，愿意陪我一辈子。
这句话像是温暖的一道阳光，照亮了我阴暗潮湿的世界。
后来，他确实如承诺时那样，陪在我身边，鼓励我活下去。
妈妈劝我们尽早结婚，顾晨总说等等。
我知道他心里还没有放下沈心竹，我愿意等他，等到他心里愿意腾出一个位置给我。
可还没等到那天，沈心竹却提前回国了。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夜不归宿。
我崩溃大哭，他却满脸厌恶的看着我：“叶青青，八年了，你靠一只断手整整绑架了我八年的时间，你要的一切我都给你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你别再作了，别把最后一点恩情也作没了。”
他的一字一句，犹如一把利刃将我凌迟。
这八年断手的苦楚，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终究我还是低估了沈心竹在顾晨心中的位置，她太重要了。
重要到顾晨可以无视我的苦苦哀求，让我妈妈死在医院。
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妈妈。
也失去了年少时满眼是我的顾晨。
我带着妈妈的骨灰回到了我和顾晨的家。
环顾四周，这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虽然我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却没有一点我的影子。
装修是按照沈心竹最爱的奶油风装的，就连家具也是按照她的喜好挑选的。
我早该清醒过来的，却一直自欺欺人。
我小心翼翼把骨灰盒放在桌上，找出行李箱开始收拾我的个人物品，刚住进来时，顾晨总是抱怨，房子被我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可明明我的东西只用一个行李箱就能带走。
我的物品都装进箱子后，房子里就好像从来没有过我存在的痕迹。
我轻轻拍着脑袋，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整理好一切后，我拿出手机给顾晨编辑了一条信息。
“你要的自由，我还给你了。”
点击发送后，我推着行李箱，抱着骨灰盒正准备离开时，却听见啪嗒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
随后顾晨带着沈心竹一起进了屋。
他瞥了一眼我身旁的行李箱，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愤怒：“叶青青，你要走？你又玩这种离家出走的把戏给谁看？你累不累啊？”
我疲于和他周旋，用断臂抱住骨灰盒从他身边绕开。
一声尖叫声从耳畔传来，“这是骨灰盒吧？小晨你不是说青青的妈妈也出车祸了，这该不是是她的吧？”
顾晨冷哼一声，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骨灰盒高高举过头顶，“叶青青，你的把戏我都看腻了，你和你妈联合起来做戏骗我，很好玩吗？既然你那么爱演，那我索性让你演个够！”
话落，骨灰盒碎了一地。
我心如刀割地跌倒在地上，极致的痛苦，让我发不出一点声音。
沈心竹淡淡的说，“青青，你怎么还往骨灰盒里放奶粉，你做戏还做全套啊。”
我恨恨地瞪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突然，顾晨的手机闷声响起，他接通后开了外放。
“顾主任，得知您的亲人今晚在医院去世了，我代表院方给您打个电话，以表慰问，请节哀。”
3
电话那头甚至连礼貌的“再见”都还未说完，顾晨就挂断了电话。
他踩在妈妈的骨灰上，眼神阴冷地看向我，“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买通了医院那边的人配合你打这通电话的，但是我告诉你，你这招对我没用！假死装可怜没有用、离家出走更没有用！”
他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掐着我脸颊，“叶青青，你用一只断手换来我女朋友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甩开他的手，喉咙里涌出一丝腥甜，“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双眼噙满泪水，我看不清顾晨的表情，但却能感知到他手指的指腹在我的眼角上摩挲。
二十几年的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掉眼泪，他也还是会有所触动的。
但这一幕，很快就被沈心竹打乱了。
她捂着胸口，做作的娇嗔道：“顾晨，我胸口好疼啊，大概是出车祸的时候撞伤了。”
顾晨的手像是触电般缩了回去，他丢下我，心疼又着急的给沈心竹做检查。
“这里压着痛吗？”
沈心竹点头。
“这里呢？”
她依旧点点头。
顾晨蹙着眉，神情严肃但眼神里的担忧掩盖不住，“明天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配合相关的影像检查才能更好的了解你的情况。”
沈心竹只是轻微的喊了一下疼，顾晨就恨不得给她做一个全身检查。
而我的妈妈当时脸色都乌青了，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没事。
眼泪的碎片将现实和回忆割裂开来。
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八岁时的那个盛夏。
八岁的叶青青遇见了十岁的顾晨，那时他不爱笑，脸上总是愁云密布。
他跟随着爸爸一起来到这个四合院里生活，听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妈妈。
顾晨的爸爸在海城做着零碎的杂工，三餐不定时，所以他也经常饿着肚子。
妈妈心善，总让我用各种理由带顾晨来家吃饭。
开始他有些拧巴，后来实在抵不过饥饿的侵袭，硬着头皮跟我回了家。
妈妈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菜，总把他面前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
他怯生生的开口：“阿姨，谢谢你对我那么好，就像····我的妈妈一样，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应该跟你一样温柔又漂亮吧，可惜，我没有妈妈了，也没有一个温暖的家。”
妈妈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轻柔的拍着他的背。
“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阿姨永远欢迎你。”
时光把期盼着快点长大的稚童推搡着向前走，很快时间就来到了两年后。
顾晨爸爸在工地出了意外，黑心老板只垫付了一部分医药费就玩起了失踪。
他爸爸在医院等着钱救命，妈妈毫不犹豫把自己积攒多年的积蓄拿了出来。
她宽慰顾晨，“钱没了阿姨可以再挣，可你只有这么一个爸爸，阿姨不想让你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纵使所有人都期盼奇迹出现，可顾晨爸爸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
妈妈陪同顾晨给他爸爸办理了葬礼，后来又干脆把他接回家照顾。
顾晨感动得直掉眼泪，“阿姨，我长大了肯定会对你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年少时许下的承诺，终究跨不过时间这条长河，到达不了长大后的世界。
慢慢的我看见年少时的顾晨离我越来越远。
再消失的瞬间，他告诉我，“不要原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