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除夕夜

黄忠说小说 2024-04-15 15:26:49

除夕夜的晚上,周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周家四兄弟不知怎得,吵了起来,还动了刀子,两个重伤,一个轻伤,一个差点毁容;

当晚周老太太坐在自家门口哭的撕心裂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上了救护车。

一夜之间,街头巷尾都是关于周家四兄弟的闲言碎语。

版本有很多,说什么的都有;

往年周家的除夕夜是最热闹的,因为他们家的孩子除了周老大,个个都有出息。

周老太每次出门,人前人后,谁不感叹一句:“真是一个有福气的老太太。”

但是真正让所有人都羡慕周老太的,不是她最骄傲的孩子们,而是一直都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周老大;

只是周老太对这个最孝顺的儿子向来都是不屑一顾,顺带着也不喜欢他的一对儿女。

每次不管是年夜饭还是老太太生日,只要是有家庭活动,都是老大媳妇儿在厨房忙里忙外,连一个打下手的都没有。

老三媳妇儿是河南人,有次参加老太太生日宴,随口说了一句想吃油泼面,老太太听后,立马跟大媳妇儿说:“别煮饭了,改吃油泼面。”

大儿媳妇儿看着自己刚刚做好的一桌子饭菜,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开始和面;

一家子人坐在桌子上吃饭,时不时还对着一桌子菜挑三拣四,不是这个咸了就是那个淡了。

周老大是一个孝顺的老好人,就算妻子受了委屈,他大多都是劝着妻子宽容大度,不要跟他的弟弟妹妹计较。

如果仅是这样,也就算了;

偏偏周老太是一个拎不清的,逢人就吹嘘自己的儿女,顶多顺带再说一下周老二,对于周老大大多都是拉踩的。

就连周老大的两个孩子在她面前都得不到一个好脸。

有一年,老大的大儿子周款上大学回来,利用做兼职的钱给她买了两罐奶粉,高高兴兴的给周老太送过去,谁承想周家其他几个兄弟都在。

周款一一打了招呼,把东西放下就准备走。

偏偏周老太为了讨好其他几个孩子,硬是拿起周款买的奶粉,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不屑的问道:“你买的这个奶粉是进口的吗?”

周款被问的一愣,他从没想过奶奶会这么问,这是他第一次挣钱,就想着给家人都买点东西,大家都高兴高兴。

他是在超市买的,这是售货员特意推荐给他,说是专门针对老年人身体需要的元素生产的;

周老太不等周款说话,就从里屋拿出一袋拆过包装的奶粉,在周款面前晃了晃,得意的说:“这是你三叔特意给我买的,是国外进口的。”

“你呀,就是被你爸妈教坏了,一副小家子气;这种劣质奶粉,自己拿回去喝吧。”

周老二几人嘴上说着劝诫周老太的话,脸上却满是得意,十足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周款什么都没有说,把奶粉带了回去。

周老大夫妻见儿子手里还拿着奶粉,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看不出喜怒,问道:“你奶奶不在家?”

周款把奶粉放在爸爸面前的茶几上,“奶奶嫌弃我买的不是进口奶粉,我说被你们教坏了,一副小家子气.........”

他面无表情的把刚刚发生的一切跟周老大夫妇说,老大媳妇儿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对着周老大就开始埋怨:“现在你满意了?我跟着你吃苦受委屈就算了,现在好了,就连儿子也要跟着你被羞辱。周洋,你好的很。”

周老大脸色也不太好,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一言不发。

像这样的事儿,每年都有。

但周老大总说:“他毕竟是我妈,你们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多担待些。”

每每这样,他们都不说话,因为周老大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确实做的很好,他们尽管委屈,终究什么都没说。

每年除夕夜,大伙儿都聚集在周老太家里吃年夜饭。

但食材和劳力都是周老大在出。

一家人乌泱泱的坐在客厅吃零食,只有老大媳妇儿和老大的女儿周梅梅在厨房忙活,周款则坐在厨房,给妈妈和妹妹打下手。

周老大看了看厨房的媳妇儿和女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谁叫自己是老大呢?也只能辛苦他们了。

厨房里

老大媳妇儿在炒菜,周梅梅在切菜,周款坐在小板凳剥蒜。

周梅梅看着自己为了过年新做的指甲,一肚子恼骚,但是又不敢说,只能憋着嘴,不情不愿的切。

整个厨房除了炒菜声,就是切菜声,光是听声音都能感受到这个屋子里的怨气;

灯光闪烁,只听一声尖叫;

周款赶紧起身,周梅梅的食指切了好大的一条口子,周妈妈这时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看,她心疼的不得了。

可是,又不能放下手里的活儿不干。

她跟周款说:“款款,你带妹妹回家用创可贴把手处理一下。”

周款看了一眼妹妹的伤口,肉都反过来了,伤的很深,只怕用创可贴没有用,他第一次没有听从母亲的话,“妈,要不让二婶三婶来做吧,妹妹的手是要画画的,用创可贴,我怕.....”

周款的话还没有说完;

周老太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老大媳妇儿,你怎么回事儿,饭怎么还没好?”

她走了进来,看见母子三人围成一团,脸一下子就黑了,“我说饭怎么还没好,原来是在厨房聊天呀。”

周老太的声音既阴阳怪气,又刻薄。

周款脸色一沉,“奶奶,我妹妹的手切到了,我跟我妈要送她去医院,还有几个菜,要么你自己炒,要么你就让二婶三婶炒。”

此时,周老太才把目光落在周梅梅的手指上,但也仅是看了一下,她不屑的说道:“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这也叫伤口?”

“以前,我们去地里插秧,谁的手上没点伤?从来没听说过还要去医院看的。”

说罢,她很无奈的看着他们母子三人,从灶台下面,抓了一把灰,走到周梅梅身边,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怒气冲冲的说:“就你娇贵,这么点儿小事儿,也要去医院?难怪你们家穷,活该。”

“老话说的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我看你们这一家子,一辈子就是受穷的命。”

“来,别说我老婆子不心疼你,用这个灰往伤口上一撒,没两天就好了。”

周梅梅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被奶奶死命抓住,怎么都挣脱不开,她求助似地看向周款,嘴里呢喃着:“哥——我怕。”

周款忍无可忍,一把拍掉周老太手里的灰,狠厉地看着她说:“我不管你们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现在我妹妹的手受伤了,我就要送她去医院,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周老太被孙子如此一呵斥,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她没有想到一向最孝顺的大孙子今天用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她一时有些受不了,黑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母子三人,“一家子贱皮子。”

“你要去医院就快点去,我倒要看看,去了医院又能怎么样?以后是能当娘娘还是能上天,说你们家天生的穷命,你还不服气,一个赔钱货,还紧张成这样。”

“要去就快点去。”说完,她又对着老大媳妇儿说:“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做饭,老三媳妇儿都饿了,对了,再做一碗油泼面,刚刚老三媳妇儿说你做的油泼面好吃。”

老大媳妇儿脸色铁青,努力不让自己发抖,虽然周老太是自己的婆婆,但她刻薄自己就算了,毕竟谁家媳妇儿不被婆婆刁难,可是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生养大的女儿,要被人说成是赔钱货?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了,脱了围裙,穿上羽绒服,带着儿子女儿就往外走,完全不管后面叫喊的周老太:“你们想干嘛?想反了天不成?”

她一路追到客厅,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周老大看着自家媳妇儿带着两个孩子怒气冲冲的往外走,顿感不妙,他站起身,走到他们身边,陪着笑脸问道:“怎么了?饭做好了没?”

她恶狠狠的看着自己丈夫,第一次后悔,当初是怎么眼瞎,嫁给了这么个东西,但终究是夫妻一场,她也不想在他的兄弟面前落他的面子,没有说话。

周老大见媳妇儿不高兴,又不理自己,看了一眼儿子;

周款松开周梅梅的手,说:“妹妹刚刚切菜的时候,把手切了。我们去一下医院。”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这里所有人都听得见。

周老二几个听罢,都凑了过来,看见伤口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老四是孩子的姑姑,她没有孩子,平时跟周梅梅关系最好,如今看到这个伤口,心疼的不得了,询问道:“款款,怎么弄成这样?赶紧去医院,这要是晚一点,梅梅的手以后还能画画吗?”

听了周老四这句话,老大媳妇儿的脸色总算缓和下来。

刚准备走,周老太又发话了:“老幺,你陪着周梅梅去医院,老大媳妇儿,你留下来做饭,今天是除夕,你就这么走了,我们这一家子人吃什么?”

老大媳妇儿刚刚平息下来的怒气,这一刻达到顶峰,她第一次对周老太不客气的说:“你就我一个儿媳妇儿?”

“凭什么他们几个每次回来只用吃现成的?吃现成的就算了,还挑三拣四,不是这个淡了,就是那个咸了,再就是要减肥,不能吃太油腻的,居然要求这么多,为什么不自己做?”

这是老大媳妇儿结婚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火,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软柿子好拿捏,此刻都被她的架势吓得一言不发。

周老太现在也不敢跟老大媳妇儿正面对抗,只能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儿子,她哽咽着嗓子,问周老大:“老大,你就眼睁睁看你媳妇儿这么虐待我?”

“虐待?”老大媳妇儿不等周老大说话,冷哼一声,笑道:“虐待?话说重了就是虐待了?”老大媳妇儿脱了外套,撸起袖子,把胳膊上的疤痕露出来给大家看,“如果说,语气重一点就是虐待,那么被婆婆用滚油浇,算不算是谋杀?”

众人看着老大媳妇儿胳臂上丑陋可怖的伤疤,下意识地看向周老太,周老太脸色一僵,眼神闪躲,不敢看老大媳妇儿的眼睛,最后给出的解释是:“我又不是故意的。”

老大媳妇儿冷笑道:“不是故意的?”

“你夏天想吃炸鱼,我二话没说就去做,鱼刚下锅,你又说肚子饿了,让我下面条给你吃,家里就一口锅,我让你等一会儿,你说我虐待你,又吵又闹,还往我脸上泼热油,要不是我用胳臂挡住脸,只怕现在这个伤疤不是在胳臂上,是在脸上。”

周老太脸色涨红,慢慢变得阴沉,最后居然有些心安理得,“就算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谁家儿媳妇儿不被婆婆磋磨?你做事儿慢吞吞,存心想饿死我,我不过是在教你做事儿,没想到你还记恨起来了。”

老大儿媳妇儿冷笑道:“是吗?那你怎么不磋磨你二媳妇儿和三媳妇儿?是不敢吧?老太太,怎么?难道你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

周老太被这句话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去,硬是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她确实不敢惹老二和老三的媳妇儿;

老二最有钱,他的媳妇儿是教授的女儿,老二平时恨不得连杯水都舍不得让她倒,自己怎么敢给她脸色瞧?

老三是倒插门,他媳妇儿娘家有钱,平时自己大多都是讨好着她,奉承着她,生怕有什么怠慢。

只有老大媳妇儿,是隔壁村儿的,父母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平时大儿子又孝顺自己,只有在她身上,自己才能摆摆婆婆的款儿。

可.......这些就算都知道,也不能明面上说。

场面就这么僵持着,周老四开口了:“嫂子,你辛苦了,今天这个年夜饭,真不该你来做,我来做,你带着梅梅赶紧去医院,现在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梅梅的手重要。”

老大媳妇儿走后,周老四穿上围裙去厨房做饭。

客厅里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周老大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一言不发,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他记得老婆胳膊上的伤疤,当初他问怎么回事儿?

老婆明明说是因为梅梅想吃炸鱼,不小心烫到的。没想到老婆竟是骗自己的。

此刻,他心里堵得慌。

这些年,她跟着自己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就连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也......

他越想越难受。

抬起头,正看见老二在给媳妇儿剥橙子。

老三问老二:“二哥,这里不是有切好的橙子吗?为什么还要剥?多麻烦。”

老二看了媳妇儿一眼,宠溺的笑道:“你二嫂吃橙子喜欢吃剥的,她说切的橙子味道不对,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他话是这么说,但是手里的动作是一点都不带停歇的。

老三媳妇儿见状用手肘撞了撞老三,用眼神示意他,老三无奈的笑道:“看来喜欢吃剥橙子的毛病是能传染的。”

说罢,他也老老实实剥橙子。

看到这一幕,周老大的心里更加难受,难怪平时妈不敢对她们两个摆脸色?有他们两个护着,妈就算再不顺眼,也不敢说一句。

而自己呢?

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媳妇儿的那双手,早就粗糙不堪,胳臂上不是伤疤就是烫伤,脸上更是没一点好气色。

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个人把他们兄弟姐妹四个拉扯大,他总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长子,有责任有义务对母亲孝顺,照顾母亲也是自己应该做的,只是他似乎忘记了一点。

母亲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母亲。

他侧过头,看了眼母亲,虽然还在生气,可是脸上的气色比自己老婆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在他心里,母亲一直都是坚强善良的,可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用滚油泼人呢?

难道就是因为以前她的婆婆磋磨过她,所以现在她要把当年的痛苦强加在自己老婆身上?

想到这里,他心口更加堵得慌。

如此看来,自己又算什么男人?

连累自己的老婆跟孩子,跟着自己受委屈。

半个小时后,周老幺从厨房走出来,说道:“妈,大哥,饭做好了,是等会儿,还是怎么样?”

周老太看着自己的女儿,身上满是油烟,顿时心疼不已,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说道:“好姑娘,真是辛苦你了,弄得一身油烟,赶紧吃饭吧,还等什么?”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周老大身上,他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等你嫂子回来再吃。”

没人敢说话。

周老太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好大的架子,要全家人都饿着肚子等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贵客。简直不得了了。”

周老幺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

但周老太偏偏不,“老幺,去厨房端菜,马上开饭,等什么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周老大掐灭手里的烟,第一次态度强硬的对自己母亲说话:“等着,要是有人等不了,就走,这套房子是我盖的,每年年夜饭的饭菜都是我买的菜,就连你们吃的橙子也是我的,要是有人不愿意等,那我这里就不欢迎。”

到底是大哥,此话一出,周老幺立马到厨房把菜热在灶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心知肚明,这些年,一直都是大哥在照顾母亲。

也是当年大哥辍学打工,才供的他们上大学,就算他们混的再好,在大哥面前,自己终究是小弟。

周老太今天晚上受的刺激可不小,先是被孙子忤逆,再是一向逆来顺受的大儿媳妇当众下她面子,现在就连自己最孝顺听话的大儿子也敢不听她的话,这一次,她觉得委屈极了,竟当众哭了起来。

老二老三见状,连忙过去安抚母亲。

周老太见有人给自己撑腰,从刚刚的默默流眼泪,开始哭出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老二心下不忍,小声恳求大哥道:“大哥,妈到底这么大年纪了,你跟大嫂就不能多担待吗?非要在大过年的闹不愉快?”

老三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妈早些年吃过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把咱们兄弟姐妹四个拉扯大。”

听了自己两个儿子的话, 周老太哭的更大声了。

周老大冷哼道:“你们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好,咱们就一笔一笔地算。从今天开始,以后你们再回来,三个儿媳妇要么一起做饭,要么轮着来,别再什么都指望你嫂子,自己在一边吃现成的,还说风凉话;这套房子,还有每年吃饭的菜钱什么的,我们兄弟几个平分,妈每年去医院看病,我们几个轮着陪护。”

“妈当年也不是只养了我一个人,她也养了你们几个,别什么事儿都往我头上推。”

“对了,你们刚刚不是让我多担待吗?那一会儿我就去烧一锅滚油,让妈往你们媳妇儿身上泼,你们要是能担待,我就能担待。”

此话一出,刚才还义正言辞地俩人都静默不说话,就连周老太也停止嚎叫。

整个过年的气氛这么尬下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老大媳妇儿终于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看见老婆孩子回来了,周老大这才起身,“准备一下吃饭。”

“老幺,端菜吃饭。”

周老大这一声喊叫,总算让这个静谧地夜,有了点声响。

没一会儿,饭菜上桌了。

老二老三习惯性地让自己媳妇儿坐在上座,以往这个时候,老大媳妇儿要么被挤在角落,要么站着吃,要么等他们吃完后再吃。

以前周老大从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可如今,看着两个年轻的弟媳理所当然的坐在上首,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周老大厉声道:“老二老三,说什么你们也是知识分子,长嫂如母不知道?你让你们媳妇儿坐里面,打算让你们大嫂坐哪里?”

“二弟妹,听说你父亲是大学教授,改天我去问问你父亲,这是你该坐的位置吗?”

突然被点名,老二媳妇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脸色愧疚的跟周老大说:“大哥,不好意思,你跟大嫂坐这里。”

老二见媳妇儿受委屈,他想说什么,被老大的一个眼神,吓得不敢说话。

老三见状, 也把自己的媳妇儿拉起来。

可老三媳妇儿是从小被千娇万宠长大的,怎么能忍受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大嫂压自己一头,尽管她站起身,但嘴里还是不服气的呢喃道:“摆什么架子?穷酸。”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刚好被所有人听见。

今天周老大就是为了给自己老婆找回面子,也是要让他们几个知道,自己的老婆不是他们几个能小看的。

周老大拉着老婆在首位坐下, 冷哼道:“是的,我们是穷,但是我们遵纪守法,不做那些子违法乱纪的事儿。”

“你什么意思?”老三媳妇儿本就一肚子气,现在听见他这么阴阳怪气,立马就忍不住了。

见老三媳妇儿生气,老大则慢悠悠的吃着菜,说道:“什么意思?你爸爸干得那些事儿,需要我一五一十的说吗?”

“周洋,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老三媳妇儿本来就是一个暴脾气,又被宠坏了,听了这话,立马站起身,一把掀了周老大面前的菜,指着他的鼻子问。

周老大也不是好惹的,把手里的筷子摔到桌面上,对上她暴怒的眼睛,说道:“你爸爸拖欠农民工工资,用劣等材料盖楼,这事儿还要我挑明吗?”

“你.......胡说八道,现在是法律社会,你这么造谣,我可以告你诽谤。”老三媳妇儿气的全身发抖。

周老大冷笑道:“胡说八道?我是没什么文化,但是我朋友多,还正巧有好些个都在你爸爸的工地做事儿,里面什么情况他们一清二楚;”

“要不这样。”周老大拿起电话,对老三媳妇儿说:“既然你说你们家没事儿,那我现在就电话举报,让警察给你一个公道,或者我现在跟我的那些朋友打电话,说你在这里,让他们把账本带着,跟你算账,你帮你爸把这个钱还了。”

说罢,他开始拨电话。

老三见媳妇儿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中大概有数,连忙拦着大哥说好话:“大哥,你说干嘛呢?这大过年的,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别这样......”

“大哥?”周老大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被老三媳妇儿掀翻的菜,冷笑道:“一家人?你媳妇儿可没当我是一家人,刚刚不是口口声声叫我的名字吗?”

老三连连道歉:“大哥,她不懂事儿,你别跟她计较,我代她跟你道歉。”

说完,他收拾好刚刚周老大扔掉的筷子,在一边又拿了一双新筷子双手递到周老大面前,周老大接过筷子。

老三以为这件儿就这么过去了,拉着自己媳妇儿坐在。

周老大朝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不悦道:“你坐到角落去。”他指着老三媳妇儿说。

老三媳妇儿脸气的彤红,咬着牙齿说:“凭什么?”

周老大道:“之前你不是说不喜欢你嫂子身上的味道,让她坐在角落里吗?怎么?现在跟你嫂子坐这么近,你吃得下饭?”

老三媳妇儿死死盯着周老大,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不情不愿地坐在靠墙的角落里。

饭桌上的气氛越发诡异,大家都沉默的吃着饭。

老二一如既往的疼老婆,不是帮老婆剥虾,就是给老婆夹菜;

老三为了活跃气氛,打趣道:“二哥,你还真是疼二嫂。”

老二跟媳妇儿对视一眼,笑道:“你也不遑多让。”

老三媳妇儿坐在角落里,脸色本来就不好,抬头见老二媳妇儿端庄优雅的吃着饭,怎么想都不舒服,本来她是不打算说出来的,但是刚刚自己被周老大这个臭穷八奚落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说。

平时跟自己装作姐妹情深,可自己真正遇到事儿了,她却坐视不管,那好,大家都不要好过。

她眼珠一转,怪里怪气的说:“有些人看起来疼老婆,私底下,呵呵......花的很。”

大家被这话整的莫名其妙,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针对老二的。

老三拉了拉媳妇儿的衣袖,被媳妇一记眼神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吱声,老二见状,陪着笑脸问道:“三弟妹,是在说我吗?”

“不然呢?”

老三媳妇儿瞥了他一眼,最后用一记挑衅的眼神看着老二媳妇儿。

老二媳妇儿放下筷子,尽管自己很生气,但依旧表现的端庄优雅,温柔的说:“三弟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也不应该随便污蔑别人;好啦,不要使小性子了,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容易,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这番话说的她气血上涌,暴跳如雷,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老二媳妇儿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任何时候,总是喜欢瞪着大大的眼睛装无辜,好像自己多纯洁,多高尚似地。

老三媳妇儿原本只是想阴阳她几句,让她不痛快,现在是她逼自己的。

她打开手机,调出照片和视频,发到家族群里,得意的看着老二媳妇儿说:“希望你看了,还能这么淡定,这么优雅。”

老二媳妇儿觉得她莫名其妙,但还是拿起手机看,她的脸色在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里面十几张照片和五六个视频,都是他跟不同女人乱来的证据,有在夜店的,又在酒店;

这时,她再也没有往日的体面和优雅,拿起手机质问老二:“周凯,你没有想说了吗?”

周凯此时,也慌了神,他明明已经做的很隐秘了,为什么会留下证据?

这时,他没有往日的风度,厉声斥责老三媳妇儿,“三弟妹,我没有得罪你吧,你好端端的干嘛针对我?”

老三媳妇儿冷笑道:“针对你?你觉得我会那么无聊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都是我朋友正好路过看见拍的,当然你非要认为我针对你,我也没有办法。”

老二脸色铁青,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的公司之所以这么顺畅,全靠她爸爸在帮衬,他满脸愧疚的看着媳妇儿,刚准备开口,就被她甩了一巴掌:“周凯,我们玩完了,你不用回来了。”

说完,拿起包,开车走了。

不管周老太怎么拦都拦不住,她虽然心有不满,但是也不敢说老三媳妇儿什么,只能像鹌鹑一样,缩着身子,一言不发。

老二挨了一巴掌,瘫软在位置上,失魂落魄,这一巴掌打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这些年的财富积累和令人羡慕漂亮老婆以及她身后的资源。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老三媳妇儿见老二一家闹掰了,心里总算平衡了,得意洋洋的吃着菜,完全不顾老二的感受。

老二慢慢回过神,抬起头扫视桌子上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老三媳妇儿身上,他冷笑道:“三弟妹,你跟赵总怎么样?”

说完,他点燃一支烟,戏谑的看着她和老三的表情。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得老三媳妇儿一激灵,有些心虚的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

老二继续抽着烟,眼神挑衅的看着老三。

老三越发不安,连忙追问:“二哥,你什么意思?赵总是谁?”

老二笑而不语,把一盘青菜转到老三面前,意味深长的说道:“老三,多吃点绿色蔬菜。”

老三侧身看着满脸心虚的媳妇儿,问道:“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媳妇儿没有说话,老三更是气血上头,大声呵斥道:“说。”

老三媳妇儿心虚的不敢看他,三秒过后,突然硬气起来,扇了老三一耳光,回避他的问题道:“你在跟谁说话?”

“别忘了,你就是一个倒插门儿,是不是我最近给你脸了?”

老三被媳妇儿这顿反将,吓得愣在原地,没在说话。

这时,老二又开口道:“三弟妹,明明是你做错事,怎么还反咬我们家老三?上门女婿怎么了?上门女婿也是你男人,你不守妇道,出轨,就是不对。”

“什么?”老三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媳妇儿,拽着她,问道:“二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别听他瞎说,他在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你看不出来吗?”

老三媳妇儿又心虚又生气,语气顿时软了下来。

老三不知道该相信谁,看着自家哥哥,想让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老二见弟弟这样,眼睛里闪过一丝动容,但一想到老三媳妇儿把自己的丑事儿放在明面上说,立马就升起一股无名火,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悠悠的说道:“三弟妹,你去年圣诞节是不是去上海出差了?好巧,赵总也在上海。”

“就算在,又怎么样?难道上海只能我一个人去吗?照你这么说圣诞节那天去上海的人都是跟我有关系的?”老三媳妇儿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她握紧双手,恨不得把老二的嘴打烂。

自己老公虽然是一个倒插门,但是对自己是真的好,也是真的爱护自己;她心里清楚,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对自己好了。

赵平安只是她的前男友,她晓得当初就算他妈妈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他们的婚后生活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幸福。

婚后,她跟赵平安很少往来,只是偶尔有生意上的来往,他们喝多了,所以才.......她承认她喜欢赵平安给自己带来的新鲜和刺激,但是她心里清楚,赵平安不是良人。

所以,现在她真的有点慌。

她知道当初要不是老公太爱自己,不然是不会当上门女婿的;

曾经他也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要是让他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儿,他肯定不会再要自己了。

老三媳妇儿脸色惨白,拉着老三的手,少有的轻声细语,道:“老公,我不舒服,我们回家吧。”

老三没有说话,被媳妇儿拉着手往外走。

但老二没有想就这么放过她,“三弟妹,你的大腿内侧是不是有一颗痣?”

此话一出,老三的脸变得比锅底还黑,他冲过去抓住老二的衣领,眼睛猩红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二笑道:“那你要问三弟妹呀,这是赵平安赵总跟我说的,他还说,三弟妹的床上功夫十分了的,尤其是.......”

老二的话终究没有说完,老三媳妇儿拿花瓶把老二的头开瓢儿了。

老二也不甘示弱,他本来就有气,一把推开老三,随手拿起桌子边的刀朝老三媳妇儿砍去,顿时屋子里鸡飞狗跳。

大嫂想去劝架,被老大拉住,用眼神示意她别多管闲事。

客厅里,老二边追着老三媳妇儿跑边说:“你这个贱人,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你知道我多努力才有今天,你三言两语就毁了。”

老三媳妇儿吓得花容失色,嘴里一直叫着救命,老三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神,他不明白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老婆背叛了自己,因为她的大腿内侧真的有一颗痣。

最后,老三媳妇儿被老二逼到墙角,老二现在是杀红了眼,家里的沙发已经被他刺得不像样子;

他一步一步朝老三媳妇儿逼近,最后在距离她不到二十公分远的地方,挥起手里的刀;

老三媳妇儿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蒙住双眼,大喊:“老公——”

世界安静了;

在最后一刻,老三挡在了媳妇儿面前,他背部被砍了一刀,倒在血泊中。

老三媳妇儿吓得失了神。

这时,老大也没在看热闹,连忙叫救护车。

老三媳妇儿看着地上的老公,整个人也如同魔怔了一般,抄起刀就朝老二走去。

老二虽然是一个男人,但看见如今这架势,他也扛不住。

一时间,整个周家,比清晨的菜市场还要热闹。

事情的最后,老二被老三媳妇儿在胳臂上来了两刀,老大劝架手受伤了,老幺在拉扯过程中,不知道被谁推倒,地上的碎瓷片划伤了脸。

他们家的动静实在太大,救护车来的时候,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周老太看见自己的孩子都受了伤,心疼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件事儿很快传的人尽皆知;

周家这个年算是过不好了。

两个儿子都在医院躺着,女儿可能会毁容;

于是,她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了受伤最轻的大儿子身上。

整天到处说,那天晚上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在中间挑拨是非,大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撺掇着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作对。

除夕夜的晚上,大儿媳妇儿还用刀砍自己,两个儿子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伤的。

............

一同胡扯,她自己也不觉得尴尬。

反而越说越上头,说到激动处,甚至还哭了起来。

这些话传到周老大的耳朵里;

这次,老大媳妇儿没有再说什么,两个孩子在也没有说什么。

周老大一口气抽完三根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完年,我们就搬到梅梅和周款的大学附近住吧。”

“到时候,我们在附近租个房子,孩儿他娘会做卤味儿,我会做锅盔,我们做点小生意,日子不会比现在差。”

“你们觉得怎么样?”

“同意。”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他们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兴奋,或许他们早就想离开了。

这些天,周老大一家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老大媳妇儿受不了,还没有过十五就收拾好东西,叫了车,离开了这里。

一开始,周老太没太注意,后来才发现老大家的门好长时间没有开了,再后来才晓得原来老大一家都走了。

知道这个消息时,周老太全身瞬间冰凉,她没有想到会这样。

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大儿子还是跟从前一样孝顺自己,听自己的话。

一天夜里,她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心脏嘣嘣直跳,她下意识地叫老大的名字,见没人理她,她又拨打老大的手机号,可惜已经关机。

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以前老大送自己这部手机的时候,亲口跟他说的,要是不舒服就按一,他的手机会二十四小时开机。

可现在..........

好在刚刚的症状是一时的,很快就缓解过来了,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客厅墙上大儿媳绣的“家和万事兴”,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天一亮,周老太就自己去医院。

刚进门诊就碰到医院里的熟人,“哟,这不是周老太太吗?怎么今天就您一个人过来?您大媳妇儿呢?”

这个人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在拉扯她的衣袖。

周老太面色尴尬的往里走。

刚走两步就听见他们议论:“你还不知道?老大一家搬走了。”

“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儿?偏心呗,到处败坏大儿子一家的名声,搞得他们一家现在走到哪里都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走?”

“不是吧?怎么这样?谁不知道周老大是一个大孝子,从来老太太去医院都是大媳妇儿陪着,做到这样还不满足?”

“谁知道呢?我倒要看看还会不会有人陪她看病。”

...............

周老太听了俩人的话,心里不是滋味。

她晓得两个儿子已经出院了,为了证实刚刚那俩人说的话, 她给老二拨去电话。

第一通没有接,第二通也没有接,打到第三通的时候,老二才接,语气很不耐烦:“有事儿?”

周老太一听这个语气,立马就有情绪,但是她不敢发火,于是压着脾气,温和的说道:“老二,妈觉得很不舒服,昨天差点没过去,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

老二冷冷道:“我又不是医生,我回来你就能好?”

“我.........”

“好啦,有什么事儿就找大哥大嫂,我要忙,先挂了。”老二没等周老太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电话打给老三,老三倒是马上就接电话,只是........

“妈,我现在有事儿,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晚点跟你联系。”

周老太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

最后她实在不甘心,把电话打给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周老四倒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只是她哄了周老太半天,就是没有提回来看她的事儿。

挂了电话,她失神的坐在医院空地处的座椅上,突然间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好像自己每次来医院真的都是大媳妇儿陪着。

好像每次年夜饭都是大媳妇儿在做;

好像那年她去新疆玩,给老二和老三的媳妇儿买镯子了,只给老大媳妇儿带了一个哈密瓜。

这样的事情,越想越多;

最后,竟真的晕倒了。

只是她这次醒来时,身边再也没有鞍前马后地大儿子两口子。

0 阅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