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钟麟在陕西提出“拥护中央,开发西北”的口号。并秘密派人去南京见何应钦,说:“冯先生说:‘蒋介石是我们的敌人,阎锡山却是我们历史上的仇人。敌可化为友,仇则不共戴天。新的口号的宗旨是针对阎锡山提出来的。”
何应钦为了拉拢西北军,消灭阎锡山,对鹿钟麟的代表说“阎锡山是个琉璃水晶球,和他打交道,没人不上当吃亏。只要西北军一经表明打阎的态度,马上可以获得中央的接济。”
鹿钟麟得知后大喜,计划与韩复榘、石友三联手攻打山西,派闻承烈、李昕去开封与韩复榘联系。
韩复榘即电鹿钟麟表示:“阎锡山好用权诈,搬弄是非,如不把他打倒,国家就不会太平。”
鹿钟麟即复电备致赞扬之意:“我弟如举兵入晋,兄愿听弟指挥。”
石友三自安徽移驻豫北,主要靠韩复榘的庇护和接济,正伺机夺取一个地盘,对于联合攻打山西之举,也举双手赞成。
鹿钟麟与韩复榘、石友三的电报往来,都被阎方的电台截获并译出。阎得此消息大惊;同时感到冯玉祥这块烫山芋抱在怀中扔也不是,放也不是。同时,阎锡山感到第二、第四集团军已被蒋介石打败,自己则成为反蒋派的主要力量,自己又参加过策划唐生智反蒋,蒋介石迟早要和他算账。此时各方反蒋力量都在太原从事反蒋活动,一致对他表示拥护,如果错过了反蒋的大好时机,一旦西北军联合起来共同进攻山西,蒋介石再插一杠子,大事便休矣。他思量再三。
此时又有一件事令阎锡山恼火蒋介石。北伐胜利后,阎自兼任平津卫成总司令,即将平、津两市的税款截获留用。1929年11月,财政部长宋子文到北平,要划分国家税与地方税。阎锡山为讨好蒋介石,就答应照办,并将平津税收机关的晋方人员全部撤出。同时提出:平津卫成部队的饷项由财政部拨发。宋子文答应照办,可是财政部只拨发了一个月就停止拨付了。阎锡山知道受了骗,却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只能借口北伐时期,山西省银行曾垫付了3000万元作为军费,申请财政部允许山西发行省公债3000万元以资弥补,蒋介石不准发行,令锡山对蒋介石恨之入骨。
有一天,阎锡山怒气冲冲地将桌子一拍,恶狠狠地说:“我很后悔北伐时垫此巨款,这件事咱们做错了。现在姓蒋的要用经济手段把咱们困死,咱们没有错,他不敢用兵来打咱们,只有在经济上来困死我们。打了一辈子的雁,反叫雁啄了眼。”
他对周玳等人说:“国人中我最怕袁世凯,因为他是最聪明最凶恶的一个家伙。他把辛亥革命时期的都督不是杀掉,就是赶走,而我却能够把袁世凯应付过去。以前,我以为蒋介石还可以相处,不料他这样排除异己,现在居然逼到我的头上来了,但他比袁世凯还令我害怕。”
1930年1月间,阎锡山便拿定了打蒋介石的主意,他曾召集几个主要的将领开会。
阎的将领大多是阎的“家生孩子”,对阎只会唯唯诺诺,不敢提反对意见。只有徐永昌原是国民军第三军的旅长,与冯玉祥共同参加过北京政变。冯在五原誓师北伐时,徐仍是国民军联军之一部。冯令其取道山西,出娘子关,攻略石家庄,徐遂脱离冯玉祥投晋。阎锡山相待如宾,始终没有压迫或示意徐永昌取消国民革命军第三军的旗号。徐大为感动,对阎说:“与有人格的人作朋友,是光荣的。”遂改换门庭,为阎所用,后为河北省主席。阎锡山对徐颇为倚重,遇事都要听听徐的见解。
阎命令周玳电请河北省主席徐永昌和山西省主席杨爱源来太原开会,商议大事。
徐永昌风尘仆仆,一到太原,先赶到周玳住宅,一见面便问:“子良兄,阎老总有何要事相商?”
周摒去左右,诡秘地说:“你猜——”
“打蒋?”
“你猜得完全对。”
徐永昌有些着急,愤愤地说:“对国家来说,刚刚打完仗,不应再打了。对总司令来说也不利于打仗。”他掰着手指说:“第一,不打仗,人们都来捧他,他是爷爷;如果打起来,各方一定都要向他要东西,他又很吝啬,哪能满足这些人的欲望?不满足,就会恨他,他就成了孙子。第二,冯玉祥这人,惯用痛哭流涕迷惑人心的方法来取悦于人,可是一旦有了利害上的冲突,不管亲疏都会遭到他的暗算。以前多少人都吃过他的亏。”
徐永昌喝了口茶,继续说:“民国十五年(1926)雁北战役后,冯玉祥在五原誓师时,我曾劝国民二军的弓富魁等不要再跟他走。他们不听,结果全被缴了械。我因深知其为人,又看到他对孙岳推崇备至,一定不怀好意,因此我带的国民三军就没有跟他去,也就没有上他的当。”
周玳认为徐讲得有道理,一个劲地点头。
徐永昌语重心长,忧心忡忡:“况且,冯的野心很大,在背地里常骂咱总司令是‘窝 囊 废’。再者,总司令还软禁了他好几个月,他哪有不恨之理?至于他的部下更是恨咱们老总恨得不得了。如鹿钟麟等常说要先打倒阎然后打蒋,现在和冯一起打蒋,哪能可靠?在作战的紧要关头,说不定冯又出什么新花样,我们倒蒋不成,反而会吃大亏。至于李宗仁、白崇禧,相隔很远,他们是不是能打到武汉,颇成问题。韩复榘、石友三多行不义,再过二三年,在社会上就没有这两人的声音了。唐生智毫无实力。刘文辉的川军,从来就没有出过川。刘珍年、白宝山等,都是骗钱的主儿,更靠不住。如果打起来,这个重担子就会要我们担起来,你看,这个仗怎么打?子良,我希望你开会时要力主不打。”
徐永昌精辟的分析,纵论天下各派军阀的实力、特点,令周玳茅塞大开。他说:“次宸,放心吧,开会时咱们一同说服咱老总不要打仗。”
当夜10点钟,徐永昌、杨爱源、孙楚、周玳相继来到阎的行营参加秘密会议。
阎锡山穿着棉布袍子,头上戴顶免皮帽子,手里拿着水烟袋:一个劲地“咕噜噜”吸烟,气氛显得颇凝重。半响,他放下水烟袋说:“蒋介石想用经济手段扼杀晋军,逼得我实在无路可走。现在,各方面的代表都来愿意倒蒋,我也有这个意思,想听听各位的高见。”他眼睛直盯着徐永昌,希望他站在自己一边:“次宸,你看怎样?”
徐永昌却反问:“老总,你要听实话还是听瞎话?”
“废话,俺当然要听大实话!”
“那好,我一来就和子良研究,这仗打不得。我并不是怕打仗,因为现在不是打仗的时候。”徐永昌把上午和周玳讲的一番大道理如此这般又叙述一遍。
阎锡山又不吭气了,拿起水烟袋“咕噜噜”地抽了起来,一袋烟完了又一袋烟,末了,阎说,“次宸,你说的也对,但是蒋逼得咱们没办法呀!”
徐永昌坚持说:“咱们可以另想不打仗的办法。”
阎锡山沉默了一会儿,抬着头说:“我倒想出一个不打仗的办法,只有我下野出洋!”
徐永昌尚未完全明白阎的用意,说:“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阎锡山阴鸷地说:“这容易,你们可先对付蒋,如他实在逼得你们没有办法,你们可投降了他。”
徐永昌大惊失色:“总司令,你要这样说,你说打,咱就打吧,把我的话取消。”
阎锡山又恢复了常态,笑着说:“次宸,你不要着急,咱们慢慢再商量。”
从阎处出来后,徐永昌用手绢擦着额上的冷汗,对周玳说:“子良,我看老总已经下了决心,你也不要再提了。”
阎锡山统一了内部的思想,并开始积极为打蒋作准备。1月下旬便逐渐与蒋介石展开电报战。正太路上,各方代表络绎不绝。冯玉祥1月25日的日记中写道:“此正‘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象,百川殆终将不辞一战乎?”
1930年2月9日,蒋介石致电阎锡山:
略
阎锡山毫不含糊,次日便复电蒋介石:
略
阎锡山这通让蒋介石“礼让为国”与他“共同下野”的电报,已充满不逊与挑衅的色彩。蒋阎双方电报战开始升级。
关键时刻,阎锡山面前棘手的问题,是建安村中的那位“高士”冯玉祥。
阎锡山心里的“小九九”翻来覆去,如打蒋,必拉冯,如不放冯,必定要失败。于是,他请来赵戴文,摆上一桌酒菜,边吃边商议。
赵戴文心事重重,将筷子往桌上一放:“百公,我们兄弟一场我有话如骨鲠在喉,不得不吐······”
“你讲,痛痛快快地讲出来,没有外人”,阎锡山端起杯,但赵却没反映。
“百公,冯玉祥这只虎你一定要放?”
“不放他第二集团军就跑了,奈何?”
“这仗非打不可?”赵戴文抱一线希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阎锡山放下杯,坚定地说。
赵听后,义形于色,泪如泉涌,“哇哇”哭着出去了。
一桌美味佳肴,阎锡山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