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无题"即"爱情？

李商隐无题诗之谜

李商隐是我国晚唐时期的一位大作家，在诗上，他长于古诗和近体；在文上，他注重俪偶，辞藻繁缚。就他的诗文创作而言，他在诗上的造诣和成绩更高一筹，所以通常人们把他当作晚唐时期诗人的代表来介绍。

李商隐出生于公元811年左右，在世不到50年，但他创作的诗歌流传至今的就有约600篇。

李商隐9岁时，父亲不幸去世，他是在堂叔的教诲下，学习经书和习作文章的。16岁时，他的古文已写得很漂亮了。19岁时，便以文才得到官僚令狐楚的赏识。公元829年，天军节度使令狐李商进入自己的幕府做幕府巡官，并让自己的儿子令狐绚与李商隐交游，令狐楚还亲自指点李商隐的文章，使李商隐的骈文大有长进。后来，李商隐在令狐绚的推荐下，25岁考取了进士。从19岁到25岁这七、八年间，李商隐都是跟随在令狐楚身边的。这阶段留下来的诗作不太多，但有一些评议时事、抒表志向的文章，已让年轻的李商隐初露锋芒。

开成二年，令狐楚病死。泾原节度使王茂元久爱李商隐的才气，便在此时将李商隐招进自己的幕府，辟为书记，并且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就为此事，李商隐遭到原来供职的牛党的责骂。李商隐以一个知识分子的单纯，从未参与过任何党派之间的争斗，但是当时以牛僧孺和李德裕为首的两大官僚集团的斗争（历史上叫做"牛李党争"）正处在最激烈的阶段，李商隐原来投奔的令狐楚父子属于牛党，目下接近的王茂元却在李党的麾下。李商隐不经意间，先去了牛党后又进了李党，所以，他被牛党骂做"背恩"、"无行"，使他陷入朋党相争的泥淖，成为权势之争的牺牲品。后来，党争以牛党获胜执政而告结束，李商隐自然就遭到牛党的排挤，在各藩镇幕府中过着清寒的幕僚生活，一直到死。

这样的曲折经历，自然使李商隐有许多不满情绪，而飘泊无定的生涯，更使他的诗风复杂、多样化，既有慷慨，又有沉咽；既有凄楚，又有恬静。

青年时期的李商隐，一方面因为血气方刚，一方面因为嫉恶如仇，他非常关心政治、关心社会，写了一些这方面的诗。比如，他26岁时写的《安定城楼》: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贾生年少虚垂涕，王粲春来更远游。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鹤雏竟未休。

另如他25岁时写的《行次西郊作一百韵》，其中有这样的诗句："高田长槲枥，下田长荆榛。农具弃道旁，饥牛死空墩。依依过村落，十室无一存。"很形象地说明了农民生活的悲惨处境。

李商隐还写了许多咏史诗、政治诗，讽刺历史上帝王们的荒淫奢侈，如《隋宫》诗，其中有就"春风举图裁宫锦，半作障泥半作帆。"的句子。

在李商隐的传世诗作中，最让人称道的还是他的无题诗。

无题诗是李商隐别树一帜的创作。以无题为题，发人深思。李商隐的许多无题诗，就文字水平和诗的意境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如：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再如：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这些无题诗，历来多被认为是写爱情的，就以上述两首诗为例，"相见时难别亦难"诗，长期以来被认为是爱情诗的经典作品，首句写生离死别的痛苦，接下来写因爱情受阻，感情被遏制，心绪不好，百花也在眼中没了姿色。接下两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已成为描写爱情的绝句，这两句比喻，其力量比指天发誓强大。再后两句是设想两人分离后的情景，日月如飞，青春易逝，孤独凄清，使寒夜长长，倍觉难捱。最后两名是宽慰自己，希望青鸟能作为使者为分离的一对恋人传递爱情的信息。

"昨夜星辰昨夜风"诗，写的是另外一种情景，它是对昨夜与意中人相会的幸福情景的追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最是本诗的精彩之笔，堪称"诗眼"。它讲出了诗人对爱情的一种追求：不求天天相守，只要心中拥有。

那么，是不是李商隐的所有无题诗都是写爱情的？

有一种看法是对此持否定态度的。

持否定态度的观点是，李商隐自从做了"牛李党争"的牺牲品后，仕途一直非常不顺。在娶了王茂元的女儿以后，他曾参加过博学宏词科考试，开始被考官录取，复审时却被中书省内有势力的人除了名。这是很明显的受排挤的结果。此事之后的第二年，他曾做过弘农（今河南灵宝）县尉，又因为平反冤案而得罪了上司，差点被罢了官。开成五年(840年）冬天，李商隐辞了官职，两年后，通过考试，重入秘书省做正字。可没过多久，母亲又去世，他在家服丧整5年，服满后才重返职守。有这样坎坷的经历，有这么多不公正的遭遇，就算李商隐年轻时不畏权势，曾经写过不少咏史诗和政治诗，对黑暗与腐朽事情加以揭露和批判，当经历更多、经验更多、岁数更大时，当他重新飘泊时，他很有可能藏起年轻时的锋芒。

他曾在《谢河东公和诗启》中说，他的这些无题诗或以首句前面两个字命名的诗，是"为芳草以怨王孙，借美人以喻君子"。又在《樟州罢吟寄同舍》中说"楚雨含情俱有托"。既是有托，那么语意与诗情，不在字面上是在情理之中的，更何况，李商隐的这种"美人香草"的表现手法若源于屈原的话，那么屈原的楚辞当中反复出现美人、香草，而又绝不是在此谈情说爱。"《离骚》以女喻贤君，以芳草喻贤臣"，以对自然界和社会生活中美丑事物的褒贬，以表明自己在政治上的追求和抵制，那么李商隐的无题诗中，并不都是描写爱情的就很明显了。叶燮曾在《原诗》中说李商隐的诗做到了"寄托深而措辞婉"，这也应该包括李商隐所作的那些无题诗。

总之，就李商隐无题诗是关于什么内容的问题，历来说法纷纭，至今尚无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