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约6800字。

有小说就有优劣。

情节通顺，语言流畅，把一个故事讲清楚，基本就可以称作小说。有人剑走偏锋，走某一方面极端，当然也能博人眼球，但毕竟只是昙花一现，成为不了经典。

主题鲜明系统，背景宏大深远，情节曲折精微，语言返璞归真，人性入木三分，武侠中非金庸小说莫属。

为什么说金庸小说主题“系统”，因为，单看其某一部小说，各有主题，但是十五部小说联系起来看，这是一个庞大的金庸宇宙。

十五部小说各有主题，从“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到“问世间，情为何物”，从“剧饮千杯男儿事”到“老子不干了”……

小说的主人公也是从儒家之侠到道家之侠再到佛家之侠，到无侠，非侠，最后到反侠。

严家炎教授将之称作“二十世纪一场将悄悄的文学革命”。

注：本文只以金庸先生经典版书中出现诗词为代表（《笑傲江湖》、《越女剑》除外）。

一、短歌终，明月缺—《书剑恩仇录》

《书剑恩仇录》主题词：

香冢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

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这首词出自北京陶然亭石碑上的“香冢”碑文，其作者已经不可考。原词中只有一处与小说中不同，那就是小说中为“一缕香魂无断绝”，原词为“一缕烟痕无断绝”，仅两个字不同而已。

《书剑恩仇录》主题是满汉天下与儿女情长并重。书中两条主线，一条是红花会与乾隆皇帝之间，国家江山的博弈；另一条是陈家洛与霍青桐、香香公主之间的儿女感情。

那么，上边的“香冢”主题词就可以双重理解。

最直白的，当然是香香公主去世之后，陈家洛对她的思念之情。

这其中，其实还隐含了陈家洛自己对江山社稷的抱负。“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这不光是对爱情的追思，还有曹孟德那种“月明星稀”的感慨。

这首词意境极为广阔，容江山情仇于一体。所以才能成为《书剑恩仇录》全书的主题词。

二、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碧血剑》

《碧血剑》主题词如下：

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

无官方是一身轻，伴君伴虎自古云。

归家便是三生幸，鸟尽弓藏走狗烹。

子胥功高吴王忌，文种灭吴身首分。

可惜了淮阴命，空留下武穆名。

大功谁及徐将军？

神机妙算刘伯温，算不到：

大明天子坐龙廷，文武功臣命归阴。

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

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

君王下旨拿功臣，剑拥兵围，绳缠索绑，肉颤心惊。

恨不能，得便处投河跳井；

悔不及，起初时诈死埋名。

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

《碧血剑》一书主题比《书剑恩仇录》更为沉重。

主人公袁承志（实际主人公为袁崇焕）为父报仇，誓杀当今皇帝崇祯，正遇上闯王造反，清军虎视眈眈，三军对垒的乱世。一时，江山情仇，纷至沓来。

最后袁承志帮助闯王杀进京城，逼死崇祯，却发现，这个一直被他敬为天神的闯王并不是什么救百姓于水火的圣人。书中有一段写道：

暮霭苍茫之中，忽听得前面小巷中有人咿咿呀呀的拉着胡琴，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唱了起来，听他唱道：“无官方是一身轻，伴君伴虎自古云。归家便是三生幸，鸟尽弓藏走狗烹……”

只见巷子中走出一个年老盲者，缓步而行，自拉自唱，接着唱道：“子胥功高吴王忌，文种灭吴身首分。可惜了淮阴命，空留下武穆名。大功谁及徐将军？神机妙算刘伯温，算不到：大明天子坐龙廷，文武功臣命归阴。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

李岩听到这里，大有感触，寻思：“明朝开国功臣，徐达、刘基等人尽为太祖害死。这瞎子也知已经改朝换代，否则怎敢唱这曲子？”瞧这盲人衣衫褴褛，是个卖唱的，但当此人人难以自保之际，哪一个有心绪来出钱听曲？只听他接着唱道：“君王下旨拿功臣，剑拥兵围，绳缠索绑，肉颤心惊。恨不能，得便处投河跳井；悔不及，起初时诈死埋名。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

深夜陋巷中，那个盲人的歌声如泣如诉，诉说着这部小说沉重的主题。

江山悲沉，英雄黄昏。

三、兵火有余烬，贫村才数家—《射雕英雄传》

《射雕英雄传》主题诗如下：

兵火有余烬，贫村才数家。

无人争晓渡，残月下寒沙！

这首诗出自唐代钱珝的《江行无题一百首·四十三》，当时钱珝被变为抚州司马，赴任途中，一路见杨行密与朱全忠等在长江一带混战，给人民带来了无穷的灾难，写下了一百首《江行无题》。

《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是—谁是英雄？

英雄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是杀人如麻，战功赫赫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还是宅心仁厚，坚持民族大义，心系苍生的普通人郭靖？

《射雕英雄传》两位主人公的成长历程，一位是郭靖，一位是成吉思汗，两位主人公的结局亦不同，两人在最后关于英雄的争论也是千古话题。

四、问世间，情是何物—《神雕侠侣》

《神雕侠侣》主题词如下：

摸鱼儿·雁丘词

问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李莫愁临死之际，烈火中传出来的悲歌让人无法忘怀。这一代情魔最后唱出来的就是这首词，也是整部《神雕侠侣》的主题词。

元好问的这首《雁丘词》本来就是怀念那两只大雁的悲壮爱情而唱出的赞歌，不管世俗之偏见，轰轰烈烈才是不枉。

《神雕侠侣》的主题不再是江山大义，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

最刻骨铭心的当然是主人公杨过和小龙女的爱情；

最意难平，最让人难忘的却是郭襄对杨过的爱情，当结尾处，华山之巅上，李白的《秋风词》响起，无数人陪着郭襄流泪；

最让人感慨的是程英对陆无双说道：“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不知不觉，我们泪流满面。

图1 白云聚散

五、欢日尚少，戚日苦多—《雪山飞狐》

《雪山飞狐》主题词如下：

善哉行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经历名山，芝草翻翻。仙人王乔，奉药一丸。

自惜袖短，内手知寒。惭无灵辄，以报赵宣。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交在门，饥不及餐。

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

淮南八公，要道不烦。参驾六龙，游戏云端。

这首《善哉行》选自宋代郭茂倩编的《乐府诗集·相和歌辞·瑟调曲》中。

是苗若兰初见胡斐之时，二人言语机锋，用这首诗歌相互试探，最后相互爱慕。

《雪山飞狐》的主题就是江湖情仇。

四大家族百年世仇却遇上儿女情长。

笔架峰上的一见倾心和大雪山上的生死争斗是这部书的焦点。

如今金庸先生已经去世，胡斐那一刀究竟劈没劈，成了永久的谜。

六、红蜡烛移桃叶起，紫罗衫动柘枝来—《飞狐外传》

《飞狐外传》主题诗如下：

柘枝妓

平铺一合锦筵开，连击三声画鼓催。

红蜡烛移桃叶起，紫罗衫动柘枝来。

带垂钿胯花腰重，帽转金铃雪面回。

看即曲终留不住，云飘雨送向阳台。

这首诗出自白居易的《柘枝妓》，原诗描写的是跳柘枝舞的形态。

《飞狐外传》的主题也是江湖情仇，是《雪山飞狐》的补充。

当胡斐、袁紫衣、程灵素三人终于共聚一堂，尽释前嫌：

当下三人走到书房之中，书童点了蜡烛，送上香茗细点，退了出去。这书房陈设甚是精雅。东壁两列书架，放满了图书。西边一排长窗，茜纱窗间绿竹掩映，隐隐送来桂花香气。

南边墙上挂着一幅董其昌的仕女图；一幅对联，是祝枝山的行书，写着白乐天的两句诗：“红蜡烛移桃叶起，紫罗衫动柘枝来。”

可惜好景不长，每次看到最后，程灵素为了胡斐，牺牲自己的性命，看到这一段，不禁痛恨无常！悲痛难以自已。

其实，这一段后边还有一段描写，已经预先揭示了后来程灵素的命运：

胡斐心中琢磨着袁紫衣那几句奇怪的言语，哪里去留心什么书画？何况他读书甚少，就算看了也是不懂。程灵素却在心中默默念了两遍，瞧了一眼桌上的红烛，又望了一眼袁紫衣身上的紫罗衫，暗想：“对联上这两句话，倒似为此情此景而设。可是我混在这中间，却又算什么？”

三人默默无言，各怀心事，但听得窗外雨点打在残荷竹叶之上，淅沥有声，烛泪缓缓垂下。程灵素拿起烛台旁的小银筷，挟下烛心，室中一片寂静。

《飞狐外传》的结局也是大悲剧。程灵素为自己而死，自己一往情深的袁紫衣原来是个出家人，胡斐接下来何处何从，一片茫然。

图2 紫罗衫动

七、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倚天屠龙记》

《倚天屠龙记》主题词如下：

鲁拜集·第二十八首

我也学播了智慧之种，

亲手培植它渐渐葱茏；

而今我所获得的收成，

只是“来如流水，逝如风。”

鲁拜集·第二十九首

飘飘入世，如水之不得不流，

不知何故来，也不知来自何处。

飘飘出世，如风之不得不吹，

风过漠地又不知吹向何许。

《倚天屠龙记》中，小昭要离开张无忌的时候，念诵的就是这两句诗。

这两首诗出自波斯大诗人峨默的《鲁拜集》中第二十八首和二十九首。

金庸在《倚天屠龙记》中写道“波斯大哲野芒设帐授徒，门下有三个杰出的弟子：峨默长于文学，尼若牟擅于政事，霍山武功精强。三人意气相投，相互誓约，他年祸福与共，富贵不忘。后来尼若牟青云得意，做到教王的首相。他两个旧友前来投奔，尼若牟请于教王，授了霍山的官职。峨默不愿居官，只求一笔年金，以便静居研习天文历数，饮酒吟诗。尼若牟一一依从，相待甚厚。”

后来。霍山不顾旧日恩义，更遣人刺杀波斯首相尼若牟。首相临死时口吟峨默诗句，便是这两句‘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了。”

兄弟三人昔日同账，多年以后却手足残杀。尼若牟当时一方面勤政为民，一方面竭尽全力想提携这两个师兄弟，谁知道却最后死于自己兄弟之手。我们不知道他临死之时，吟诵这句诗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是怀念师兄弟三人一起求学的时光，还是惋惜兄弟情仇，还是感慨人生终于得以解脱。

《倚天屠龙记》的主题就是江湖情仇，儿女情长。金庸先生在后记中曾经说过，这部书更多的是写男子之间的情谊，比如武当七侠之间。笔者相信，波斯的峨默、尼若牟、霍山三人之间的情仇也是这部书用来隐寓的一个重要插曲。

我们只知道人生无常，恩怨无常，只有看不见的时光一直在身边流淌，不为任何人停留。人与人的感情也是这样，也许很难有一尘不变的感情。

武当七侠之间的遭遇和感情，张无忌和赵敏、周芷若、小昭、殷离分分合合、错乱纠纷的感情，开篇郭襄寻杨过不遇，张三丰几十年后翻起郭襄的书信……都是无常。

而“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这句诗，应该是金庸先生在郭沫若翻译的基础上，把两首诗加以整合和提炼，改成了这句一定会传颂千年，让人一见倾心的诗句。

图3 不识张郎是张郎

八、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白马啸西风》

《白马啸西风》主题词如下：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白马啸西风》中出现的古诗词，只有王维的一首《酌酒与裴迪》中的“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一句，这句诗显然不适合作本书的主题词。

小说的主题显然是爱情的失落。所以，主人公李文秀最后独自离开大漠，说的这句话做主题词再合适不过。

九、丈夫何事空啸傲，不如烧却头上巾—《鸳鸯刀》

《鸳鸯刀》主题词如下：

醉后赠从甥高镇

马上相逢揖马鞭，客中相见客中怜。欲邀击筑悲歌饮，正值倾家无酒钱。

江东风光不借人，枉杀落花空自春。黄金逐手快意尽，昨日破产今朝贫。

丈夫何事空啸傲，不如烧却头上巾。君为进士不得进，我被秋霜生旅鬓。

时清不及英豪人，三尺童儿重廉蔺。匣中盘剑装鱼昔鱼，闲在腰间未用渠。

且将换酒与君醉，醉归托宿吴专诸。

《鸳鸯刀》是一部语言诙谐的短篇小说，也是武侠小说中比较常见的“夺宝”模式。

小说主题应该就是“黄金逐手快意尽，昨日破产今朝贫。丈夫何事空啸傲，不如烧却头上巾”。表述的就是当时朝堂昏暗，读书无用，儒生无用武之地，大家不免得过且过的愤懑之情。所以，其最后一段“仁者无敌”四个字对小说有升华，是对黑暗朝堂的讽刺。

十、如来赐福，往生极乐—《连城诀》

《连城诀》主题词如下：

江陵城南偏西，天宁寺大殿佛像，向之虔诚膜拜，通灵祝告，如来赐福，往生极乐。

《连城诀》也是夺宝模式，其情节大起大落，写情极苦，写尽了人性的恶。其阴暗远远超出了金庸的其它任何一部小说。

这部小说中，虽然结尾处给了读者一线光明，但是书中最大的秘密，宝藏的密码翻译出来以后竟然是“江陵城南偏西，天宁寺大殿佛像，向之虔诚膜拜，通灵祝告，如来赐福，往生极乐。”

我们知道小说最后，那些藏在佛肚子里的珍宝都有剧毒，中者无不立死。什么“向之虔诚膜拜，通灵祝告，如来赐福，往生极乐”真是充满了讽刺意味。

十一、昔时因，今日意，胡汉恩仇，须倾英雄泪—《天龙八部》

《天龙八部》主题词如下：

苏幕遮

向来痴，从此醉，水榭听香，指点群豪戏。剧饮千杯男儿事，杏子林中，商略平生义。

昔时因，今日意，胡汉恩仇，须倾英雄泪。虽万千人吾往矣，悄立雁门，绝壁无余字。

天龙八部以无比宏大的气概，阐述了一个主题—“无人不苦，有情皆孽”。

金庸先生自己编写的每一部的目录就是一首完整的词，基本上对应了每个主角的生平。而第二、三部的目录就是乔峰的判词。

三个主角里最重要的，最让读者能够永远记住的就是乔峰，所以用乔峰的判词来做主题词，基本上也能代表小说主题。

这首词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昔时因，今日意，胡汉恩仇，须倾英雄泪。”乔峰对应的就是嗔念，这句话也概括了乔峰一生，也揭示了他注定悲剧的一生。

十二、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侠客行》

《侠客行》主题词如下：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侠客行》以李白的同名词《侠客行》为小说名称，也讲述了一个浑浑噩噩的小乞丐到一代侠客的历程。

金庸先生在后记中写道：

各种牵强附会的注释，往往会损害原作者的本意，反而造成严重障碍。《侠客行》写于十二年之前，于此意有所发挥。

近来多读佛经，于此更深有所感。大乘般若经以及龙树的中观之学，都极力破斥烦琐的名相戏论，认为各种知识见解，徒然令修学者心中产生虚妄念头，有碍见道，因此强调“无着”、“无住”、“无作”、“无愿”。邪见固然不可有，正见亦不可有。《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皆是此义。写《侠客行》时，于佛经全无认识之可言，《金刚经》也是在去年十一月间才开始诵读全经，对般若学和中观的修学，更是今年春夏间之事。此中因缘，殊不可解。

李白一生自诩游侠，出行必佩剑，向往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游侠生活。但是，这种理想的生活，在现实中就是美好的生活吗？

李太白的《侠客行》中，“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英姿飒爽，也只是小说主题中的第一重。正与邪，对与错，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我”是谁？才是小说升华的主题。

十三、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主题词如下：

江湖行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笑傲江湖》书中实在找不到能表达小说的主题诗词，只好用黄霑的诗代替。

小说的主题就是王霸宏图与隐士的关系。主人公令狐冲是标准的隐士，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有政治野心的政治家。而最后的政治家却都纷纷失败于自己的贪念中。

金庸先生在后记中写道，有些时候是想做隐士而不可得，也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令狐冲天生的隐士，天生的个性不受羁绊，最后却也束手束脚，和任盈盈在一起，他的自由肯定会收到约束。

能够不受任何约束，不管是权力，金钱，自由，真正的“笑傲江湖”才是《笑傲江湖》的主题。

十四、鹗立云端原矫矫，鸿飞天外又冥冥—《鹿鼎记》

《鹿鼎记》主题诗如下：

鹗立云端原矫矫，鸿飞天外又冥冥。

《鹿鼎记》的目录都摘自查慎行的诗中，这一句是小说最后一回的目录，摘自查慎行的《奉送座主大宗伯许公予告归里五十韵》。

这一部封笔之作，也是金庸先生主题的最终篇—“反侠”。什么英雄豪杰，在时代和人性的考验下，都不如一个出身低微，擅长察言观色的小混混，可是即使这样一个通吃的小混混，到了最后，也只能是无奈的喊出“老子不干了”。

也就是查慎行的“鹗立云端原矫矫，鸿飞天外又冥冥”，只能是一翅逃到天外了。

十五、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越女剑》

《越女剑》主题词如下：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越女剑》中没有合适的诗词作为主题诗词，也只好用抗清名将金声作的一副对联。这副对联见于清代吴恭亨《对联话》记载。

在《吴越春秋》中的记载很简单，就是越王勾践在范蠡的建议下，找到了越女，学习了剑法，打败了吴国。

而金庸先生的《越女剑》中，增加了范蠡、西施和阿青的情感，使得小说情节更为丰满和曲折。

写到这里，又已是深夜。

几十年过去了，尽管看书的人早已青春不在，但这些书一部部，一幕幕历历在目，那些鲜活的主人公音容笑貌，依稀眼前……

致敬金庸先生，致敬我们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