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蔡家二小，单名一个氿字，父母双亡，没念过几年书，跟着舅舅挖草药、卖药。

舅舅开了一家草药铺，就在镇子边上，不大，因为只卖药不能看诊，生意也清淡。

这家草药铺，店面不大，但后面的院子却大得很，荒荒凉凉的，什么也没有，只有院墙的边边开了一圈的野花，这大块的空地平时就用来晒晒药材。

后院有一座小楼，楼下是空的，二小就住楼上。

前些日子，舅舅说要进山采药材，顺便去看几个老友，让二小好生看店。舅舅一走，每天太阳落了山，关了大门，就剩二小一个人了。

他倒不觉得闷，有时反反复复想想小时候的事，想爹娘、想阿奶讲的那些精怪故事，背两首阿爷教的千家诗，或是伏在窗口看西山。

傍晚的西山暗蓝暗蓝的，没有一星灯火。西山很深，除了打柴的、采药的，不大有人进去。当天边的余光褪尽，西山的影子也模糊了，星星一个一个地跳出来，远处人家的狗叫了几声，没多久二小就睡着了，连灯都不用点。

2、

一天晚上，二小已经躺下了，听见楼下有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的。不大一会，踢踢踏踏，上了楼梯。

不像是舅舅的声音，二小一骨碌坐了起来，喝了一声：“谁？”

只见一个丫头挑着一盏琉璃宫灯，已经到了床前。后面是一个老翁，领着一个少女。

老翁来到床跟前，看着二小微微一笑。

二小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想：山精鬼怪？腾地一下，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二小低着头，攥紧拳头，不敢斜视一眼。

老翁看着二小的样子，爽朗一笑：“后生你不要猜疑我，我家小女和你有缘，所以带她来和你作伴。”

二小看看那少女，一身绢丝绸缎，华丽耀眼；看看自己，粗布衣裤，自己直觉得寒碜，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翁又微微一笑，领着丫鬟径自走了，只留下少女一人。

二小抬起头，细细看了看少女，像画上的仙女，越看越欢喜，只是自己是个挖药卖药的，一身草药味，怎么配得上这样的仙女？

少女看着他直笑，二小想说点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

“你就不会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少女歪歪头说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二小咽了一下口水问道。

“我是庄家的绿萝，叫我阿萝就好。”

少女说完，二小又傻了，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也不是那些个书生，怎么这么书呆子气呢？我手冷，给我捂一会。”阿萝走上前来，把二小推倒在床上，把手伸在他怀里。

二小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阿萝的一双青葱玉手像是两块烙铁烙得他浑身发烫。

“还冷吗？”二小问。

“手不冷了，但我身子冷。”阿萝把身子偎向二小。

二小翻身把她搂了起来。

二小还没干过这种事，但这种事是不需要人教的。

3、

鸡叫了，昨晚的小丫鬟来了， 还是挑着那盏琉璃宫灯，把阿萝引走了。到了楼梯口，阿萝回头：“我晚上来。”

二小呆呆地看着阿萝红润的脸蛋，点点头。

等她们的脚步声消失了，二小才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真疼。

这一整天的，二小有点倦态，他突然想起那些叔伯说过的浑话：只有累死的耕牛，没有犁坏的地。

他嘻嘻一笑，心里开始盼着阿萝早早来。

冬冷夜长，二小温了一壶酒，炒了一笸箩的豆子。

“我们玩剪子石头布，输了的喝一口酒。”

开头几局，二小故意输掉，哄得阿萝开开心心的，后面的十来局，二小每次都装作出石头，等阿萝出到一半，马上不动声色改出别的，阿萝连续喝了好多杯的酒。

看着醉态初现的阿萝，二小心里火热得很，一把抱住阿萝，翻身上床。

4、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二小每天目送阿萝离开，虽然身子日渐疲痿，但一想到晚上的风流事，二小恨不得把骨头都给了她。

太阳将落，二小关了大门，到了后院，看见阿萝站在墙根下。

这天她打扮得格外标致，鹅黄的衫子，雪白的绢裙，鬓边插了一支珍珠簪子，二小看呆了。

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二小把手伸给了阿萝，阿萝领着他不知怎的就穿过了墙壁来到了墙外。可是二小光顾着看阿萝全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你今天来早了。”

“我要走了，你送送我。”

“要走？为什么要走？”二小不解。

“你这几个月都没照镜子吗？”阿萝嘻嘻地笑着。

“我照不照镜子跟你走不走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你看我跟你在一起后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阿萝歪着头一派天真地问道。

“嗯。”二小点点头，傻笑着，一下控制不住，口边的涎水都快流下来了。

“那就是了，你赶快回家照照镜子，就知道有没有关系了。”

说着，已经到了镇子边上的岔路口，那个丫鬟挑着那盏琉璃宫灯等在那里。

“傻小子，这世间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事的呢？”临走前，阿萝戳了一下二小的额头。

她们一直往西山走去，到了高处，阿萝回头：“等你养好了，我再来找你。”

二小呆呆地站着，远远看着那盏琉璃宫灯一会明、一会暗，越来越远，渐渐看不见了。

二小失魂落魄地回到药铺，找出一块镜子一照，吓得跌坐在地，镜中的自己脸色发绿，像极了将死之人，再想想阿萝越来越红润的脸色，蔡家二小蔡氿一头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