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死去的第十一年,也是我放弃投胎成为孤魂野鬼的第十一年。
因为十年没有亲人祭奠烧纸,我连自己的坟头都找不到了。
只能游荡在桥洞这些阴暗的地方,听着流水的声音,维持着自己的记忆。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的桥洞走过了昔日的爱人和孩子,我才找到她们的方向。
可我跟上去后才发现,她们的世界里 曾经那样炙热存在过的我,好像已经被替代了……
1
「小哥哥,我要去投胎了,你去吗?」
身旁的小鬼歪着脑袋看我,我摇了摇头。
他那双眼睛闪过难过。
「小哥哥,我爸爸妈妈有了新的弟弟了,三年了,他们早就忘了我,所以我要走了。」
「小哥哥,你也要保重,阎王大人说了, 孤魂野鬼在人间逗留12年,会彻底无法投胎转世的。」
他一手拿着破旧的小汽车,又将另一个手里的曲奇面包塞给我,很懂事地朝我摆手告别。
我心中酸涩,艰难地抬手跟他告别。
这些年,我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朋友。
他们都和我一样,从一开始不愿意投胎,心甘情愿成为孤魂野鬼,可在后面几年,都一个个妥协离去了。
不,有一点不一样。
他们比我幸运,至少过年过节他们的家人会给他们烧纸钱。
刚开始几年还会烧生前爱吃的给他们,可我呢?
我摸着手里的曲奇面包发呆,不知不觉竟然哭得跟个狗一样。
十年了,只有耳边流水的声音让我熟悉到眷恋。
这是妈妈母体里羊水流动的声音。
我只有靠近阴暗又流水的这里,才不会被判官大人无情驱赶。
我想回去看看,想家了。
可时间太长了 长到我忘了家在哪里。
我连见她们一面都找不到,只能在黑夜游走在不同的地方,寻找不同的阴暗角落,最后还能有流水。
小弟弟走后,我又浑浑噩噩听了好几天的流水声。
直到桥上有熟悉的气息走过,我浑身都僵硬地飘在空中,一动都不敢动。
我敢肯定,她们一个是我的爱人,一个是我的孩子。
欣喜,激动,难过,甚至是委屈,各种情绪盘绕在我心头 ,狠狠地叫嚣。
我跟上了她们的步伐,跟紧她们就能回家看看。
跟紧她们,我才能知道,活着的人,是不是彻底将我遗忘了。
2
老婆打扮得很漂亮,轮廓一如既往地美丽精致,身上穿上清雅的旗袍。
只是她和我一样,都上了些年纪。
她一如既往地爱美,开了一家医疗美容店当老板。
自己美滋滋地做着护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没过多久,一道声音让我虎躯一震。
「妈,我放学了。」
「妈,奶奶喊我们回家吃饭了,有你爱吃的猪脚。」
儿子长大了,想当年我在火灾里去世的时候,他才两岁。
如今看来也长大了,只是眉眼像我,嘴巴像她妈。
我飘过来,眼泪滚烫,围绕着儿子转了又转,舍不得移开眼。
他已经13岁了,张开了,沉稳内敛,小小年纪就帅气不凡。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满地乱跑的小奶娃了。
我想抱抱他,身子却自己从他身体上穿过。
心中疼得厉害,无穷无尽的痛苦将我蔓延。
是我不好,小时候没抱几次他,长大了也没机会了。
妻子的面膜还没干,躺着不乐意动。
儿子就细心地上前, 关掉音乐,慢声细语地哄着。
「妈,快点别磨蹭了,爸爸给你准备了大金链子。」
可是儿子的最后一句话让原本就痛到险些窒息的身子,晃了又晃 。
我在人间飘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他们了,我希望自己听错了。
可我又希望,他们过得好,很好很好。
我再也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心酸地开口。
「儿子,只要你能幸福快乐地成长,忘了爸爸也没关系。」
可是我不敢去看相爱多年的妻子,我愧对她。
因为工作特殊,她不是在爱我,就是在等我。
我有罪,我对不起她。
我没给她朝夕相伴,也没能给她一辈子。
我蜷缩在角落,疼得魂魄颤抖,看着妻子描眉,涂口红,笑容灿烂又明媚。
她像个怀春少女一样,问儿子好不好看。
我心中更加酸涩了,很疼很疼,我忍着,在彻骨的疼痛中,过往回忆渐渐清晰在脑海里。
我终于想起来了。
十一年,差点消失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以往是她站在我面前,笑得像花一样,问我好不好看。
那个时候我总会温柔地搂住她的腰,轻声哄着,「我老婆天下第一美。」
她激动的眼里泛着光,然后踮起脚尖,抬头在我的唇上蜻蜓点水。
羞涩美好的模样我永生难忘。
所以我不想去投胎,投胎就得抛下一切记忆,重来。
我不愿忘记妻子,不愿忘记父母亲人,不愿忘记儿子。
可如今看来,遗忘一直都在进行中。
他们真的忘了我吗?
3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寻得了记忆中的路线,去见了我妈。
我妈正在跳着广场舞,是全场最时髦,最耀眼的老太太,只是一头长发烫卷了。
手腕上还戴着我当初买的金镯子。
我爸在对面打太极拳,小老头跟同伴有说有笑,中气十足。
就是没戒了烟,一把年纪了,还抽着呢。
只是他手里的打火机还是当年我出任务回来给他带的。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跟个宝贝一样,点完立马揣兜里。
「哟,陈老头藏那么快,是被丢了不成。」
我爸吐了一口烟,中气十足地承认。
「那可不,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宝贝着呢。」
我飘荡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一直看着他们。
直到我妈肚子叫了,她才催促着我爸回家。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是黄昏下的白发夫妻。
走过马路中间时,两个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身子僵硬在原地,目光停顿在一处好久。
直到快红灯了,老爸才拉着老妈过马路。
我看了过去,那边有辆特警车,远远离去。
熟悉的车牌,熟悉的路线……
25岁那一年,我执勤遇到歹徒意外受伤,双腿几乎被废,浑身多处刀伤。
医生摇头叹息。
就算有幸抢救过来,也会终究难逃一次。
爸妈和妻子哭得肝肠寸断,谁都不愿意放弃,跪瘫在手术室门口两天两夜。
那段时间我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还在上学的妹妹也请假了。
她红着眼眶抱着我儿子,静静地在角落一遍一遍地流泪祈祷。
那段时间,醒着的时候,我很想哄她们开心。
就大口大口吃她们亲手熬的汤,但是喝多少吐多少。
他们看着我苍白入鬼的脸颊,总是眼底的心疼藏也藏不住。
在我面前永远说好消息,鼓励我一定要坚持。
爸妈总是一脸得意地说。
「我儿子就是大英雄,英雄永远不会倒下,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妻子抱着儿子,眼眶肿得像核桃一样,她爱臭美,总是很注意自身形象。
认识那么多年,一直漂漂亮亮的,只有那段时间,她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满眼的红血丝。
我总在醒着的时候,多看看他们所有人。
努力配合治疗,努力吃饭。
每一次看儿子趴在我床边,我真的很想很想抱抱他。
但是我做不到。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我没有几天可活了。
他们也知道。
全家人都围着我,住在医院。
儿子在我旁边睡着时,他们就在楼道哭泣。
我看着儿子的睡颜,哭得像狗一样。
同样我也知道,一墙之外,他们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他们变着花样给我做我喜欢吃的,妻子和妈妈都开始打扮,明天把最后的一面展现给我。
她们都在笑,可我知道每个人的心底都在哭泣。
直到最后一次医生病危时,我感觉自己要死了,要被活活疼死了。
我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三天抢救了五次。
我也想求死神放过我一马,但生死命数,神明都悲切到无能为力。
我盖着白布出来时,灵魂就飘在空里。
我看见强撑了好几天的妻子,抱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昏厥了过去。
我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扑倒在我的尸体上,吼得肝肠寸断。
向来坚强的爸爸也是老泪纵横,难受到身子颤抖。
我妈抱着我的尸体一个劲地喊我的名字。
「尽荣啊,你醒醒啊,妈求求你了,醒过来吧。」
「你没了,妈可怎么活啊……」
我妈情绪剧烈激动 ,整个人哭晕几次。
儿子号啕大哭,妹妹红着眼眶,抱着儿子一个劲地哄。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满眼的不可置信,难过到了极点。
以前妹妹总和我吵架斗嘴。
她性格矫情,打针都要哭好久,做事也咋咋呼呼的。
记得我经常不回家的时候,她每次放假都帮妻子带儿子。
逢年过节值班时,她也会抱怨我。
「你瞧瞧你,大学霸,大英雄多忙啊,当儿子当不好,当老公当不好,当爸爸了还不见人影。」
「真替嫂子心疼,怎么就嫁了你。」
可是我出事后,她红着眼眶躲在角落一直哭,一直哭。
我听输液的小护士说,我出事那天,妹妹给我抽了400的血。
还一个劲地求医生多抽点,她说她不怕疼,只要她的哥哥能好起来,让她做什么都行。
后面轮到她照顾我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她一直在我耳边带着哭腔道歉。
「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了。」
「哥,你一定要挺过来,你是大英雄,是我的偶像。」
那天她走后,我的眼泪都滴进了耳朵里。
4
我飘去看了妻子,她只是悲伤过度,身体没事。
那个时候我静静地飘在她身边好久好久,她昏迷着,眉头紧紧皱起。
好像做了什么噩梦,直接哭喊着我的名字从梦中惊醒。
「陈尽荣,你回来好不好?不要丢下我。」
「陈尽荣,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不要我,儿子还这么小……」
「陈尽荣,你这个王八蛋,你逞什么能啊,你说过的,永远都不会丢下我,你怎么就食言了呢?」
「陈尽荣,你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呢?为什么死的会是你呢……」
妻子一脸绝望地躺在病床上哭得撕心裂肺,她死死地攥紧胸前的衣服,可能想缓解心痛。
可是她浑身绝望到颤抖,我多看一眼,都忍不住心疼到窒息。
我也不想死啊,可不是我,也会是战友。
从做好这个行业开始,我就做好了随时为热爱的职业付出一切的决心。
可是我才二十出头,我还未在爸妈膝下尽孝,还未给我的妻子纪念日陪伴,还没有好好爱我的妻儿亲人。
我愧对她们,所以我不愿离去。
不愿将她们遗忘,哪怕这些年祭奠我的只剩下了战友。
哪怕我的亲人十年不曾出现,我也不肯离去。
他们是我毕生的执念,我不愿将他们遗忘。
死亡从来都不是生命的尽头,遗忘才是。
我继续跟着爸妈,她们依旧在聊着晚上吃什么,谁做饭,谁洗碗。
就好像刚刚同时看向特警车的模样就是个意外一样。
我飘到他们跟前,没看见他们眼底有难过。
两位老人步伐依旧坚定地往家里走 。
不像我刚去世那一年,看见我工作过的地方,车子都会哭得瘫软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现在看来,他们好像真的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应该高兴的,爸妈都走出来了。
我没有跟着他们回家,我去看了妹妹。
她在打游戏,依旧是我没参加工作前带她玩的那款游戏。
我们当时段位都很高,我来莽,她来架,我飘进了,看见她在双排,队友很厉害,像当初的我一样。
妹妹秒变花痴音开麦。
「哇,沐阳你好厉害,你的技术和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谁,是谁那么牛逼?」
一号也开麦了,我紧张到不由得攥紧手心。
可下一秒妹妹很轻巧地说,「就前段时间一起打的一个队友,不认识,网上的。」
我原本因为紧张而绷直的魂魄又泄了气。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又去看了妻子,她躺在沙发上玩追剧,儿子在写作业。
丈母娘出去遛狗,厨房有个陌生的男人正在刷碗。
客厅飘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这里曾经也是我的家……
他们的生活好像都没什么问题了。
太平静了,又太幸福了。
幸福到我都不好意思靠近了。
我又跌跌撞撞地飘回了这个城市的桥洞。
这里也有流水,是我当孤魂野鬼这十几年来,唯一的安慰。
5
我在这里有了新同伴。
他年纪不大,才18岁。
看见我时,眼珠子都亮了一下。
「哥,你遇到啥事了?看着是个老鬼了还一身正气的样子,咋还哭了呢?」
「好了,别哭了,我妈妈今天给我祭奠了梅子酒,我分你一点,是她亲手酿的,很好喝。」
我扭头没看他,也没接过酒。
说真的,我现在很难过,不想说话。
我希望他们能有自己新的幸福生活。
看到他们现在的生活,我心里五味杂陈,很高兴,但同时又很难过。
我一面不想让他们因为我的死而影响正常生活,一面又不想他们忘了我。
这种烦闷的心情在身旁小鬼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后,愈发难受了。
只是有其他鬼在,我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还以为自己安慰到了我,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大哥,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因为想再见到凡间的亲人,所以不愿意去投胎的。」
我点了点头。
「我放心不了我妈,她很爱很爱我,如果是我没有得癌症,我一定会好好听话,好好爱她,不让她一个人的。」
「大哥,你猜我妈今晚除了酒还给我拿什么了?」
他情绪有些激动,不用我猜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钱,好多好多钱,还有小汽车,还有小酥肉,我爱吃的好多好多。」
他在地上摆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吃穿用度全有 。
他说他生前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可他的妈妈对他很好很好。
死了也是各种操心。
我心底更难受了,我想我的妻子以前应该和他妈妈一样很辛苦。
一个人带着孩子,处处都要自己操心。
我忍不住靠近了这个孩子,一看见他,就会想到我儿子。
我缺席了他太多太多年。
我欠他们的也太多太多了,压根就还不完。
「大哥,你呢?你家里人给你烧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
「十年了,他们不烧了,很正常。」
声音有些苦涩带着哭腔,我生前很坚强反倒死了以后变得有些感性了。
「啊,那么久?那他们是忘了吗?也不知道我妈十年后会不会忘了我。」
「不过大哥没关系的,我这里吃得多,吃不完,我们一起吃。」
虽然鬼不用吃饭,但他吃得很享受。
我也不客气地拿起了一块酥肉。
记忆不要钱似的往脑海里挤压,心痛又开始传递到魂魄每一个细胞叫嚣。
以前的时候,妻子总爱给我炸酥肉吃,爸妈也会亲自下厨给我做饭。
其实无论是当儿子还是当丈夫,我都很幸福。
出任务在外面,总被一家人担忧牵挂着。
这次遇见的小鬼也是个话痨。
这些年遇见了好多个了,我们只能躲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不能长时间见光。
所以我见过不同的孤魂野鬼,基本上从刚开始的不相信自己死了。
到后面慢慢接受,他们每个人缓过来后,都不会再哭泣,不会再沉默不语。
只有我时间太长了,长到说话都不会了。
我还记得刚开始在人间留恋的时候,我也是个话多的小鬼。
上班沉默寡言,死后我把爱人,把亲人说过身边的小鬼听。
从什么时候不说了呢。
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大哥,听你说的,那你就是在人间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去投胎呢?」
「你家里人都不给你烧纸了,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了,都慢慢忘了你了,你还徘徊在这里做什么?」
「我妈妈跟我说到了下面以后要重新选个好人家投胎转世。」
「但是我有点舍不得她,我怕她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我想留下来陪她一段时间。」
「等她自己能好好地生活了,我就去投胎了。」
我盯着泛光的流水,什么都没说。
可是很不甘心。
他们真的是因为把我忘了,才不来给我烧纸的吗?
我飘荡上流水边,试图缓解内心难过疼痛时,阴差来了。
看见我状态很不好,叹了口气。
「陈尽荣,你本是功臣,到了下面也会有最好的投胎路,何必放不下那些执念呢?」
「你在人间游荡11年,自己清楚当孤魂野鬼的滋味,现在想必也见到亲人了,还要继续徘徊吗?」
6
「跟本差去投胎吧。」
我一脸坚定地摇头。
不想,好不容易找到她们,要是离开了,就离她们更远了。
阴差的眉头更深了。
「那你不要来世了?」
我苦笑,「不要了。」
「那你就会一直是孤魂野鬼,直到永生永世都无法投胎,你确定吗?」
「嗯,我确定。」
「等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所有人都会忘记你,你的父母会死去投胎,妻子也会老去,这个世间将再无你存在过的踪迹,你也确定吗?」
「嗯,没关系的。」
我坚定地点头,我还没想过去投胎。
我真的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已经将我全忘了。
「那你以后要怎么生活?」
阴间物价高,如果我回了阴间,回来就难了。
不投胎留在阴间还得买自己的割地,我没钱。
魂魄在阴间能好受点,阴气重,能滋养魂魄。
无病无灾的。
但是在人间不一样,动不动就是受灾受痛。
以前魂魄淡得差点把持不住原形,我跑去阴间滋养。
可没有家里人烧钱,我很穷,又没领地,被驱赶,被辱骂羞辱,颠簸过后,我又来了人间。
辗转在不同的桥洞,寻找阴暗地。
流水是我唯一发泄思念的慰藉。
你听,这流水声像记忆最初开始的声音,听着这些,我感觉自己还在温暖的母体里。
流水也像琴声,妻子最爱弹的古筝声。
找不到路的时候,我没日没夜地飘荡在不同的地方,寻找她们的方向。
累了就蜷缩在桥洞下,全年奔波。
如今终于找到了,我舍不得轻易离去。
「可是她们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你又何必如此, 一直执迷不悟。」
阴差很不理解地盯着我。
我知道啊,可是我一去投胎就见不到她们了。
我实在舍不得,也放不下。
起码这样,我还能用这样的方式陪着她们 看着儿子长大。
生前没尽到的陪伴,死后只想多看看。
阴差摇着头很无奈地走了。
可是我心底留下来一个执念,我想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再三犹豫过后,我又跑来看她们了。
只是上一次过后,魂魄有些虚弱,活着的人阳气重,魂魄靠近难免受损。
本来近期不出现比较好,但是我等不及了。
我在想,大不了等这次过后,找个桥洞修养好久好久,只是难受一点,魂魄承受一些撕扯灼烧的疼痛罢了。
没关系的。
7
不过我在路上遇见了判官。
向来沉着的我有些慌。
但是我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只能对着判官大人软磨硬泡。
求他放过我一次,不要驱赶我。
最终铁面判官摇头叹息,却还是答应了。
「陈尽荣,你生前有功,死后也不该遭受这么多苦。」
「我们阴间也不虐待功臣。」
我点头,我知道的,这些年我没少在各种地方奔跑找家人下落。
死后没有家人烧纸,会迷路的,会没有方向。
我找了那么多年,别的鬼魂一出去就会遭受的驱赶,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判官大人的睁一眼闭一眼。
「这次我会给你安排一个身份,但你只能在人间待一个月。」
「陈尽荣,你是个聪明人,不该被执念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