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5岁的女朋友死了，从13楼跳下去的。

那天，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哭了好几次，我一直在哄她。

差不多凌晨三点的样子，她总算安静了下来，我轻轻擦拭了她脸上的泪痕，也闭上了眼睛。

等我被巨大的敲门声吵醒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而房间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慌乱着打开灯，边喊女友的名字边循着声音往外走。

“谁啊？”我问。

“警察，请开门。”

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警察突然找来和女友有关。所以，我甚至都没核实他们的身份，就在大半夜打开了自家房门。

他们一行四人，三个警察，还有个物业工作人员。

“你是张小妮的男朋友？”

我茫然点了点头，马上问：“我女朋友呢？”

“跳楼自杀了。”物业回答道。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警察补充说。

我惊得合不拢嘴，迅即跑到卧室的窗户边往下望去，只见下面围了一圈人，还有好些穿制服的警察，中间地上被一块白布遮着……

警察告诉我，小区晨练的人发现了小妮，随后拨打了120和110。经医生现场检查，确认小妮已经死亡，符合高楼坠亡特征。

在物业和小区居民的协助下，警方确认了小妮的身份，并得知她与我同住。为了处理后续事宜，也为了排除刑事案件可能，他们找到了我。

介绍完基本情况，一名警察对我问话，另两名警察就在我屋子里展开了勘查。

“张小妮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我叹了口气，“她被网暴了，这几天都失眠，总是哭。”

“怎么回事？”

小妮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孩，喜欢发一些自拍到短视频平台。因为长相甜美、身材高佻，吸引了一些粉丝的关注。

同时，小妮也是一名护士，偶尔会在工作间隙拍些穿护士照的视频。

本来一直相安无事，最近不知怎么的，她的几个视频突然火了，观看人数暴涨。随之而来的，除了赞美，还有一大片污言秽语。

有人说她穿着风骚，侮辱医护职业；有人问她多少钱能“出去过夜”；有人说她一看就是卖身的，肯定和很多粉丝都睡过觉。

小妮受不了，关闭了评论，那些人又发私信辱骂。她把账号设置成私密，可又有人扒出了她的微博和微信号，继续狂轰滥炸。

小妮心理素质不好，被骂得哭红了眼睛，上班都没状态，还请了两次假。这段日子，我都陪着她，哄着她，可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不开，趁我睡着了跳楼自杀。

小妮是穿着睡衣跳楼的，身上什么物品都没带。我用密码解开她的手机，调出上面几款社交软件最近的记录给警察看，他们一一拍了照。

看着那些低俗恶毒的话语，我捏紧了拳头，咬牙问：“能把这些网暴的人都抓起来吗？是他们害死了小妮。”

“这些并非是同一个人发送的，这么多账号，一个号就发了几句话，我们可以尝试追踪他们的真实身份，但以现行的法律，最多只能行政拘留和罚款，格外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我一拳砸在桌上，愤怒地说：“我真想找到他们，杀了他们给小妮抵命！”

警察正色道：“那怎么行，如果人人都这样想，社会还不乱套了。”

这时，勘查屋子的警察也结束了工作，说是屋内没有打斗痕迹，窗户那边也没有异样，再结合我提供的信息，基本确认小妮是自主坠楼，说他们会通知小妮的直系亲属，希望我能协助亲属处理小妮的后事。

“问完了？我现在能下去看她了吧？”我起身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一个稍年轻的警察扶住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们一起下去吧，节哀。”

小妮的家在七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她跟着父亲。之后父亲再婚，她成了一个“外人”，和家里的关系越来越淡。

不幸的成长环境让小妮的性格既内向又敏感，不愿向别人敞开心扉，不愿谈及自己的家庭。

即便在我面前，她都只是简单地说父母当年是因性格不合离婚了，而不会谈及最隐秘的内容。

小妮父亲是当天下午赶到的，看了医院方面和警方出具的情况报告，这个中年男子没有多说什么。

他似乎对小妮确实没有多少感情，至少我没从他脸上看到悲伤的情绪。

有那么一刻，我心里涌起了一股自责，我反问自己：小妮也是个命苦的人，我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但我已没有回头路。

我陪着他办理了相关手续，第二天就把小妮送到殡仪馆火化了。

火化前，我帮着工作人员给小妮换上了一套漂亮的衣服，衣服兜里有几张折叠好的黄色纸张，那是我特意请的符。

有人说，非正常死亡的人，会不断重复死亡的过程，感受死亡的痛苦，直到得到救赎。

而我请的这符，可以让亡灵脱离因果，失去被救赎的机会，从而永无止境地受到折磨。

是的，我恨张小妮。

她不知道，早在成为她男朋友之前，我就摸清了她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