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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萍从小和外婆关系亲密。她记得小时候，外婆总是在厨房忙碌，蒸着热气腾腾的馒头，或者炖着一锅香喷喷的排骨汤。那时的她，趴在厨房门口，看着外婆忙碌的身影，觉得外婆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人。
随着外婆年纪渐渐大了，李萍的母亲因为身体不好，无法经常去看望外婆。于是，李萍每年都会独自去舅舅们家里探望外婆。大舅张强是个工人，性格沉闷寡言；二舅张勇做点小生意，平时不太管家里的事；小舅张飞最小，也最没主见，总是跟着两个哥哥的决定走。
第一年，李萍兴冲冲地去了大舅张强家。外婆住在那里，李萍提着几大包东西，走得满头大汗。她按响门铃，大舅张强开门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来了。”
“嗯，大舅，这是给外婆买的营养品，还有你们家的点心，我顺便带了点。”李萍笑着递过去。
“哦，放那儿吧。”张强接过东西，随手扔在门口鞋柜上，转身走进了屋子。
李萍心里一紧，觉得有些尴尬，但也没说什么。她进屋，看到外婆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脸色比她想象中差了许多。她赶紧走过去，蹲在外婆身边：“外婆，您还好吗？”
外婆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萍儿，你来了就好，外婆挺好的。”
“外婆，我给您买了点营养品，您得注意身体。”李萍心疼地说。
“哎呀，你不用老是花钱，外婆这把年纪了，吃什么都一样。”外婆叹了口气。
这时，大舅从厨房出来，拿了个苹果递给李萍：“吃吧，家里没什么准备的。”
李萍接过苹果，感觉有些心寒。她想，自己千里迢迢过来，大舅连个饭都没说要做。她有些失落，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陪着外婆聊了会儿天，便起身告辞了。
第二年，李萍又去了二舅张勇家。她心想，二舅平时在外头做生意，或许会比大舅热情一些。可没想到，二舅接待她的态度比大舅还冷淡。
“萍儿，你怎么又来了？”二舅开门时，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
李萍愣了一下，笑着说：“二舅，我来看看外婆。”
二舅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皱了皱眉：“你老是带东西来干什么，外婆不缺这些。”
“没事，都是一些小东西。”李萍掩饰住心里的尴尬。
进了屋，二舅家的气氛更冷淡。二舅一边玩手机，一边偶尔应付几句外婆的话，完全没有招待李萍的意思。李萍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萍儿，你先坐着，我去忙了。”二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
外婆倒是有些无奈，拉着李萍的手，轻声道：“你别怪他们，他们忙啊。”
李萍心里满是委屈，但看着外婆苍老的脸，她什么也没说。她陪了外婆几个小时，吃饭的时候，二舅也没喊她。李萍看着桌上几盘简单的菜，心里越发难受，但她依然强颜欢笑，告别了外婆。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每一年，李萍都会去看望外婆，依次去三个舅舅的家，但每一次她的心情都从期待变为失望。大舅总是冷冷淡淡，二舅更是从来不招呼她吃饭，小舅张飞虽然性格好一些，但他根本做不了主，依然跟随大哥、二哥的态度。
11年过去了，李萍心里的不满和疑惑越来越深。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去探望舅舅们，他们却从来不请她和外婆吃一顿饭，甚至连热情的问候都没有。每次走出舅舅家的门，李萍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和这些人并不是一家人。
这天，李萍和母亲提起了心里的疑惑：“妈，为什么舅舅们对外婆这么冷淡啊？他们明明是外婆的儿子，可每次我们去看外婆，他们连顿饭都不管。”
母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些年，你舅舅们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外婆年轻时对他们管得严，可能心里有疙瘩吧。”
李萍听了，心里越发复杂，但她无法理解。她想着，不论如何，外婆都是他们的母亲，为什么连基本的孝心都没有？外婆年纪越来越大，李萍每次去看望她时，心里都隐隐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无力。
2
外婆的去世来得比李萍想象中更快。自从外婆被诊断出重病后，李萍几乎每天都去医院照顾她。舅舅们也会来，但更多的是看看时间就走，很少真正地陪伴外婆。李萍心里对此早已有所不满，但想到外婆在世时，她一直忍着，没有和舅舅们正面冲突。
直到外婆去世的那天，李萍站在病房门口，望着外婆那张安详却苍老的脸，心里突然涌起无尽的悲痛。她哭得几乎无法站稳，母亲搀扶着她，低声安慰：“萍儿，别太难过，外婆走得安详。”
李萍用力点了点头，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她望向三个舅舅，他们表情平静，似乎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大舅张强站在一旁，低声和二舅张勇、小舅张飞说着什么。李萍耳尖，隐约听到大舅说道：“你们看，房子怎么分？我觉得按长幼顺序来，合情合理。”
李萍的心猛地一沉。外婆才刚刚去世，遗体还未下葬，他们就开始讨论遗产了？她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过去，眼里充满了质问：“你们在说什么？”
三人都愣了一下，大舅张强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说外婆留下的房子和存款怎么分了。”
李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有些颤抖：“外婆才刚走，你们就只关心财产？她是你们的亲生母亲啊！”
二舅张勇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萍儿，你别管这些大人的事，外婆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李萍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你们有想过外婆生前的感受吗？你们在她病重的时候就没有好好陪过她，现在她走了，你们连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只想着房子和钱！”
小舅张飞有些不安，低声说：“萍儿，你别这么激动，我们也难过啊，只是这些事情总要处理。”
“难过？你们哪一点看起来像难过了！”李萍怒不可遏，声音越来越大，“外婆这些年一直盼着你们能多陪她说说话，可你们呢？每次我去看外婆，都是我在照顾她，而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只会冷漠地站在一边，现在外婆不在了，你们倒开始关心起她的房子来了！”
大舅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冷冷地说道：“萍儿，你别以为自己做了点事就有资格指责我们。你只不过是一个晚辈，外婆的事情我们做主。”
“我做的这些年，到底是为了谁？”李萍满腔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她瞪着眼前的三位舅舅，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和愤怒。
就在这时，李萍的母亲赶紧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低声说道：“萍儿，别这样，外婆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闹了。”
李萍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知道母亲不想再引发更多的家庭矛盾，但她心中的愤怒和不解怎么也咽不下去。她看向三个舅舅，冷冷地问：“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外婆对你们这么好，为什么你们这么多年对她如此冷漠？”
话音刚落，三位舅舅的脸色都变了。大舅张强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萍儿，你还小，不懂这些事。外婆年轻的时候，你不知道她有多强势，对我们兄弟三个管得严得很。小时候她不许我们出去玩，逼着我们读书，成家后还总是插手我们的家事。你知道她有多喜欢命令我们吗？”
二舅张勇也接话道：“是啊，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都是为我们好，但其实她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们。小时候我每次想做点自己的事，她总是要反对，我的一辈子都是她在安排。”
小舅张飞也低着头说道：“我们也不是不孝顺，只是心里有怨气。她这么多年都没改变过。”
李萍听了，整个人愣住了。她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外婆在她心里一直是慈祥的、温柔的形象。可她从没想到，外婆在舅舅们心里竟是这样一个强势、控制欲强的母亲。
“可是……外婆老了，她只是想你们能陪陪她，聊聊天。”李萍喃喃道。
“我们也想，可是每次见到她，心里那股子怨气就上来了，根本无法平静。”大舅张强苦笑着说道，“你以为我们真的不难过吗？她毕竟是我们的母亲，但那些年积累的矛盾，真是没法轻易释怀。”
李萍站在那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看到的，可能只是外婆的一面，而舅舅们对外婆的冷漠，背后竟藏着这么深的痛苦和矛盾。
3
外婆的葬礼结束后，亲戚们逐渐散去，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宁静。李萍站在门口，看着最后一位亲戚离开，心里沉甸甸的。外婆的去世似乎带走了她心里一块重要的东西，但与此同时，那些她一直未曾真正理解的家庭矛盾，也被迫摆到了眼前。
她回过头，看见三位舅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疲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李萍走到他们面前，轻声道：“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聊聊？”
大舅张强抬起头，叹了口气：“聊什么呢？这些事不聊也罢，越聊越觉得烦。”
二舅张勇插话道：“强子说得对，这些年大家都这样过来了，聊不出什么好结果。”
“可是，你们真的觉得，这样继续下去，心里就能好受吗？”李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外婆已经不在了，如果我们还一直这样彼此疏远，家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舅张飞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也许萍儿说得对。母亲走了，我们总得为这个家留点什么。”
张强和张勇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张强点了点头：“好吧，萍儿，你想聊什么，我们就说说吧。”
李萍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对外婆有很多埋怨，她对你们管得太严，控制欲太强。但这些年，她只是想要你们的陪伴。你们不能放下那些过去的事情吗？”
张勇苦笑了一声：“萍儿，你还小，你不了解当年我们经历了什么。外婆管我们不是一般的严，她甚至管到我们结婚后，还想插手我们的家庭生活。你知道我媳妇一开始多不愿意见她吗？就因为这个，我们吵过很多次架。”
“可她毕竟是你们的母亲，她也是想让你们过得好，才会那样做。”李萍有些激动，“你们不能理解她的出发点吗？”
张强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们当然知道她是为我们好，但你想想看，一个人一辈子都被压着，心里会怎么想？年轻的时候，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对。”张飞也点头附和，“小时候想出去和朋友玩，她不许。成年后想自己创业，她说太冒险。结了婚想自己带孩子，她却总觉得我们做得不对。这种感觉，久了真让人窒息。”
李萍听着，心里百感交集。她一直以为，外婆是这个家里最温柔的人，自己从小在外婆的呵护下长大，从未感受到过外婆的强势。然而，舅舅们的经历，却让她看到了外婆完全不同的一面。
“可是，外婆已经不在了，你们对她的怨气还有意义吗？”李萍声音轻了下来，“她走之前，多想你们能多陪陪她啊。”
张勇叹了口气：“萍儿，你说得没错。外婆的确老了，变得更依赖我们了。其实我们心里也明白，她那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强硬了，可是……心里的疙瘩一直没法解开。”
“那现在呢？外婆走了，你们还有什么解不开的？”李萍望着他们，眼神里满是期盼。
张强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萍儿，你说得对，我们的确该放下了。毕竟，外婆也是为我们好，只是她的方式错了。”
张飞点头：“是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张勇也不再反驳，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李萍看到他们的反应，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舅舅们对外婆的怨气或许不会瞬间消失，但至少，他们愿意迈出这一步，愿意去面对过去，重新看待与外婆的关系。
几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李萍忽然打破了平静：“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该多见见面？不光是为了纪念外婆，更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毕竟是亲人，不该总是这么疏远。”
张强笑了笑：“行啊，萍儿，既然你这么说，那以后我们哥几个就多走动走动。”
张勇点了点头：“是啊，萍儿，你说得对。以前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小舅张飞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以后大家有空多聚聚，别再像以前那样了。”
李萍心里感到一丝温暖，她知道，这场家庭的裂痕或许还需要时间去完全弥合，但至少，他们开始走在了正确的方向上。
夜色渐深，几个人在外婆的旧居里聊了许久。回家的路上，李萍望着天空，思绪万千。她突然想起外婆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放下过去，珍惜眼前的人。”
外婆虽然走了，但她的那些教诲和爱，却依然留在这个家里，留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李萍忍不住自问：如果外婆还在，她会为今天这一切感到欣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