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妈对我的打压式教育已经成为她的一种本能了。
无论我做什么,到她嘴里都落不着一个好。
别人随口夸我一句,说我妈养了个优秀的好女儿。
她表现的很不屑:「优秀什么?矮子里充高子。」
我也曾哭着问她:「为什么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
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差。
后来,我彻底死心了,再也不强求了。
她的嘴上似乎有一种机关,别人一夸我,她就能吐出尖锐词汇来贬低我。
所以,我尽量不让我妈接近我的交际圈。
但是,我妈还是闯了进去。
那天,带着我妈去商场买衣服。
迎面就碰上了我的上级领导,我和他打了个招呼,他看见我妈,寒暄了几句,随口夸我工作认真仔细,十分优秀。
我妈下一秒的回答,让领导都愕然了。
「她哪里优秀了?混了两三年没见也没混出个人样。」
眼见着我妈习惯性的打压我,还有继续讲下去的趋势。
领导的脸色也变的不太好看了。
我赶紧打断,和领导道了歉,拉着我妈快速离开了。
出了商场,我还没开口,我妈反倒责怪我,
「我话都没说完,你走那么快上赶着投胎啊!」
我长吁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解释:「妈,平时你怎么说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现在是好不容易有一个进修的机会,你千万别再和我领导说点什么了。」
见我一脸严肃紧张,我妈反倒来劲了,大声道:「怎么,我自己的孩子还说不得了?」
「我是你妈,我难道还会害你吗?」
「如果不是我在后面鞭策你,你还不早就沦陷在别人的夸奖里,早就被捧杀了。」
她越说越激动,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我被她劈头盖脸的骂砸懵了。
反应过来后,我只能顺着她的话,诚恳地给她道歉。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和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吗?」
一直到家,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新年礼物,她才肯给我几分好脸色。
「妈还不是怕你锋芒太利了,妈一直都告诉你不能太骄傲。」
我点点头,还是交代她,别和我领导说什么。
她敷衍地答应。
我叹了口气,心想我妈和领导应该不会那么巧撞上。
第2章
原本我进修的事情,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工作上我表现出色,加上领导赏识我。
还没公布正式名额时,领导私下就给我透露了。
可我等等等,这个名额最终却落到了同公司的林言身上。
看到公示时,我宛如晴天霹雳,僵住原地。
同事一声一声地给林言道贺,嬉笑的声音充斥在我耳边,巨大的挫败感把我淹没。
与此同时,我能感受到同事们探究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射在我身上,如芒在刺。
我知道他们除了惊讶外,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因为我和领导交好,他们私下早就看不惯我了,这次名额破天荒地给了林言,我无疑是当众被抽了一巴掌。
汹涌而来的尴尬和难堪几乎把我淹没,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领导了,会遭到如此待遇。
情绪上头的我,直接冲到领导办公室。
我强忍着泪意,尽量把语气放缓,询问领导:「李总,进修......」
没等我说完,他打断了我。
许是看出我的强颜欢笑,停顿了好一会,开口:「小徐啊,你还年轻,以后的机会多的是。」
可明明之前,他还拍着我的肩,夸我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领导前后态度的转变太大,我很难相信他的说辞。
我执拗地不肯离去,领导终于说了:「小徐啊,我听你妈说你还太年轻,还需要历练,所以......」
他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我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一时间,我万念俱灰!
千叮咛万嘱咐,我还是被我妈坑了。
欲哭无泪,之前的所有都变得可笑至极。
领导也被我这心如死灰的表情给吓到了,准了我假,让我回去好好调整一下。
恍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了公司。
第3章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我妈和赵阿姨二人疯狂地吐槽许阿姨。
「气死我了,许琬那个贱人,有几分姿色就敢和团长勾勾搭搭,还想和我竞争领唱,她配吗?」我妈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
赵阿姨在一边附和:「许琬嗓音条件比你差那么多,肯定争不过你。」
「不过,许琬也是好福气,听说她女儿林言很快就要升了。」
下一秒,我妈不屑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女儿和我女儿一个公司的,上次碰见她领导,多夸了她几句,不然这机会轮得她吗?」
空气一时凝固,赵阿姨小心翼翼出声:「这个机会挺难得的,你女儿知道了,还不得和你闹?」
我妈脱口而出:「这有什么......」
听着我妈毫不在意的语气,门把手都快被我捏断了,我忍无可忍,「砰」冲了进来。
「妈,这有什么,你凭什么觉得这没什么?」
「我辛辛苦苦工作,比别人多加一倍的班,和领导搞好关系,千辛万苦得来的进修机会,到你嘴里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了,不要在我领导面前乱说,你为什么还要?」
「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好!」
我越说越激动,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外奔涌而出。
我妈和赵阿姨被我惊到了,愣愣地听我吼完。
我妈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情绪如此崩溃的我,她有些不自在,但又拉不下家长的面子。
梗着脖子,振振有词:「你冲我喊什么,如果不是你自己太差劲,我只是说两句,你的机会就被我说没了?」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听着她的话,我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
她总是这样,以前选班长也是这样。
中学的时候,我和一个女生竞选班长,明明我优势明显。
结果我妈接我的时候,班主任夸了我两句,
她立马搭腔,「我家静晓能力马马虎虎,班上人才辈出,另一个女孩比她更适合当班长。」
之后,班主任以为我妈怕我当班长耽误学习,于是,班长的位置就给了另一个女生。
而她知道后,戳着我的脑袋,骂我没用。
因为她对我的教育永远都是打压。
所以,她永远不肯承认我的优秀,永远在说我的不好。
可我真的,受够了!
赵阿姨杵着在中间,见我们母女二人剑拔弩张,知道其中原委,开口劝我妈:「秀英,别骂孩子了,孩子也是伤心了才会这样说的,做父母的,也别和孩子斤斤计较。」
我妈话虽说的硬,但也自知理亏,面色放软了。
赵阿姨扭头拉着我劝慰:「静晓,你也知道你妈一个人养大你和你哥不容易,话虽说的难听点,也都是为了你们,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和父母哪有什么隔夜仇?」
我就是知道她的不容易,所以即便她经年累月的打压我,我依旧在大学毕业后,回到她身边。
刀子嘴豆腐心,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她平时怎么和别人贬低我,我都可以不在意,但这回,所有的努力都因为她而付之一炬了。
我赤红着双眼,盯着我妈,把她看毛了,原本有所缓和的面容瞬间染上怒色。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生你养你,还说不得你了?」
「你——你本来就很差!」
又是这句话!
这句话几乎可以贯穿我被打压的前半生。
想到这,我不由得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怎么?山鸡还想生凤凰?」
第4章
我撂下这句话,进了房间。
就这一句,我妈炸了。
把我的房门敲得砰砰响,怒骂我:「徐静晓,你什么意思,你给我滚出来。」
「不孝女,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阿姨在外面试图让我妈冷静下来。
看,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她就已经听不入耳了。
我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也不知道,赵阿姨是怎么和我妈说的。
隔天,我妈做了一大桌子菜,热情地招呼我吃。
似乎全然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
我躲开她伸出的手,冷漠地看着饭桌,语气冷淡:「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抓上门把手,听见筷子重重摔在在地面的声音,我顿了一秒,动作没停留。
她迅速上前,扯住我的手臂,质问我:「你摆着一副死人脸给谁看啊,我真是欠了你的。」
「你生气也得有个限度吧,我都给你台阶了,你还不下,等会这个台阶可就没有了。」
我妈以为我再怎么生气,再怎么闹,一个晚上就够了。
更何况,她主动求和示好,我居然还摆一副臭脸?
我凄厉一笑,声音虚弱:「妈,我真的要上班。」
许是我的笑容太过瘆人,我轻而易举地摆脱了我妈。
第5章
回公司后,我立刻向领导申请了宿舍。
他看着我,有些担忧,「小徐,是不是和家里闹矛盾了?」
我摇摇头,「就是想节省时间,我家离公司比较远。」
领导见状,也不便多说什么。
同事们见我没有往上爬的趋势,也开始对我不客气起来。
原本在我身边献殷勤的纷纷离开,甚至隐隐对我形成孤立。
我尽可能忽略。
可难免或多或少被刁难,不是墨盒没墨,就是故意给我送错资料。
等我筋疲力竭地回家,我妈坐在黑暗的客厅突然喊了我一声。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我妈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受到她冰冷的目光一寸寸注视着我,「你要搬走?」
我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猛然想到大概是许阿姨告诉她的吧。
这样也好。
「嗯。」我低声应到。
「你一定要这样?我是你妈,我也不是存心要害你。」
「就因为这一件小事情,你就要抛弃我,抛弃这个家?你太狠心了。」
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
我呼出一口浊气,「妈,我真的倦了,我是人,我也希望得到认可,这里真的太压抑了,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我曾经以为我已经在我妈的磋磨下,修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不管她怎么否认、贬低、打压我,我都能做到接受。
直到现在,我才认清,原来我一直生活在一个畸形不健康的环境里。
我妈这才意识到,我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终于低下了头,软声道:「静晓,就当妈错了,原谅妈这一次,妈保证绝对不这样了。」
「妈,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清楚地知道,我妈之所以愿意放低姿态,全是为了不让我离开,事实上,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的。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已经习惯打压我的她,怎么可能说改就改呢。
我一直都明白,选择大于努力。
既然无法改变,那我就选择远离。
瞧见我离开已经无可转圜,她怒不可遏地吼道:「徐静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你以为我每次否定你,我心里就好受了?我还不是想让你更用功、更优秀,我都是为你好,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见我无动于衷,末了又添一句,「你就和你早死的爹一样,没良心!」
提到我爸,我有些绷不住了,到嘴的话往下咽了咽,还是忍不住,不吐不快:「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到我身上,爸走了,我也难过,你不容易,我理解,所以我更加努力,可你为什么偏偏要一直压迫我,我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啊。」
「明明你以前说,你的女儿是小公主,只需要健康快乐就可以了,可是,后来我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你,你既然那么喜欢别人,那你为什么不去让她喊你妈。」
「你就是自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一直伤害我。」
「妈,算我求你了好吗?放过我吧。」
「我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