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赵涛

整理∶文鸢

有句话∶你若贫穷，就连亲生父母都看不起你！

我爸就是那个兄弟姐妹中最被看不起的人。

本来就不是特别灵光的人，脑子笨，人也老实，还不愿意玩命地读书。

所以爸爸当年连高中都没考上，只读了个职专，而且在学校里啥也没学到，出了校门就四处奔波，又干保险又是干销售。

直到遇见了我妈。

我妈家庭条件也不好。

但是她长得漂亮，能说会道，高中毕业跟人学习了化妆，当时在化妆品店打工。

我妈喜欢的是爸爸踏实肯干，对她一心一意。

当然，爸爸能遇到我妈那样漂亮的女人，亲戚们都说他有福气，上辈子肯定烧了高香。

我奶奶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在她心中，谁都没有自己的女儿们漂亮。

更没有自己的闺女有出息。

不过也是，我爸爸的两个姐姐的确是挺风光的。

也就是我名义上的两个姑姑。

这里就叫姑姑吧！

否则写起来比较绕口。

我大姑年轻时候应该也长得可以，五官精致，身材小巧玲珑，要不是文化低，估计大姑会嫁得更好。

即便是现在这样，我奶奶也挺引以为荣的。

小学毕业的大闺女硬是嫁了个干城建的，而且对方还是独生子，长得眉清目秀，高大帅气。

公公婆婆有退休金。

老公有钱有颜，工作稳定。

一时间，大姑仿佛真成了上帝的宠儿，所有的好运都涌向了她的身边。

一个小学毕业的农村女孩，摇身一变成了人人羡慕的贵妇，成了村里女孩子中的标杆。

在九十年代初期，我爸妈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时候，大姑一家就过上了汽车，洋房的好日子。

也难怪我奶奶会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大姑了。

整个家族的骄傲啊！

换谁敢惹？

据说大姑当年真是风光无限啊！

接下来就是我二姑。

二姑比我爸大三岁，长得也不丑。

不过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美。

为了让二姑嫁个好婆家，我爷爷花了五万多块钱，帮她开了家服装店，并且户口转成城市户口。

那些年如果女孩子是城市户口的话，最容易找对象，而且都是城市那些家庭条件好的男孩子。

二姑如愿以偿，最后也找了个小老板，开服装店和鞋店的独生子，他父母也是做生意是，家里巨有钱，在县里有好几套房子。

到此为止，我爷爷奶奶的人生是不是挺让人羡慕的？

一对儿农村夫妻到城里生活，混上了退休金，还买下了商品房，两个女儿，一个有钱，一个有势。

这种情况下，当父母的肯定脸上有光，感情的天平自然得偏向两个女儿啊！

事实也就是这样。

爷爷奶奶对两个姑姑可好了，给人感觉就不像她们的父母，反而比当保姆的还卑微，从来不敢大声说话。

两个姑姑对自己的父母是想怎么吼就怎么吼。

这种传统直到奶奶去世前还有。

我今年已经30多岁了，但是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我经常能听到姑姑们大声训斥奶奶。

不过那时候我年龄小，搞不懂爷爷为什么不教育自己的女儿。

我爸不爱言语，嘴笨，他倒是会对自己的父母软言软语，无奈何，爷爷奶奶根本就瞧不上他。

特别是奶奶，从来就没有给她唯一的儿子甩过好脸色。

尤其是和我妈结婚以后。

奶奶更是来气。

别人都说她找了个漂亮的儿媳妇，能干，会说，貌似天仙。

但是在她老人家心中，谁家的闺女能有自己亲生的漂亮呢？

更何况这个儿媳妇除了模样好看，她又没个正式工作，娘家还那么穷，结婚的时候，娘家人连台洗衣机和摩托车都陪嫁不起。

这样的婚姻能翻多大的浪呢！

于是爷爷奶奶早就向我爸发了通碟∶要么你俩分手，要么你们自行结婚，反正我们是分文不出。

其实爷爷奶奶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迫使我爸分手，他们想让他和两个姑姑一样，找个城市人，家庭条件好的女孩作对象。

据说我妈当时已经打退堂鼓了。

她背着行李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可是爸爸不愿意放手，随后又追了过去，对着我妈的娘家人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的，一步几叩首，软磨硬泡。

最终还是我妈心软了。

答应结婚。

他们的婚礼我爷爷奶奶都没有参与。

自然两个姑姑也没有到场。

奶奶家住城南，我爸带着我妈去城北租了间房子，里面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还是我妈的娘家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帮他们买了柜子和箱子，不但没有收我爸一分钱彩礼，姥姥反而倒贴了6000多块钱。

不过我父母总算是安定了下来，领了证，结了婚，算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了。

爸爸为了还帐，一天打三四份工。

我妈借钱贷款给自己开了家小化妆品店。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奶奶和两个姑姑在背后已经恨之入骨。

对于爸爸不管不顾自行结婚的行为，爷爷奶奶认为这是对他们莫大的不尊重。

再加上婚后，我爸一心扑在家里，扑在我妈身上。

这让奶奶和姑姑们更加嫉恨，心生妒意，在亲戚朋友们面前，把我父母说得一无是处。

父母婚后两年才生了我。

而我六岁那年才第一次见我的亲爷爷。

那时候爷爷已经生病了，挺严重，肠a，躺在病床上不能下床。

医生建议赶紧做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奶奶没什么文化，遇到这样的大事，除了哭就是哭。

只好求助于我的两个姑姑。

她给大姑打电话，说∶大妞，你爸病严重得很啊！医生让必须住院，妈没主张，你问问女婿，他路子广，在医院有没有熟人啥的啊？

老辈子一听医院就害怕，啥事都想找个熟人。

但是大姑却不耐烦了，说∶妈，你找你儿子啊，养儿不是防老嘛！再说我这日子都过不成了，女婿怎么可能会帮咱家呢？他有外心了，呜呜呜……。

没等奶奶哭，大姑倒先哭上了。

奶奶整得一脸懵。

养儿防老是没错。

可是他们早就把儿子和媳妇赶出去了，就连唯一的孙子都没见过面，这时候让她咋好意思去找儿子呢？

奶奶实在张不开口。

于是她又给二闺女打电话∶二妞啊！你爸病严重，得去做手术哩，这可咋整啊？

二妮说∶妈啊！让做就去做啊！听医生的肯定没错。

奶奶开心了，到底还是二妮最孝顺了，赶紧接话道∶那你能不能帮忙筹点医院费啊？妈手里没有一点钱啊，等你爸病好了，我们一定会赚钱还你的。

二姑一听，顿时声音都变了，生气地说∶妈，你可不是就养我一孩子啊！还有我大姐，还有你儿子呢！知道不，听说你儿子都已经买新房子了，你应该找他啊！我们家公公婆婆都生病，也得花钱啊！

两个闺女瞬间都把我奶奶撅了回来。

她欲哭无泪。

爷爷身体好的时候，一门心思是为了两个闺女打拼，就担心她们在婆家受委屈，钱和好东西都给闺女，好让她们在外面撑面子。

真没想到，到了关键的时候，女儿们却用不上啊！

后来，两个姑姑索性连娘家都不回了，可能害怕被沾上吧。

奶奶抱着爷爷痛哭，说∶老头子，咱俩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啊！

爷爷老泪纵横，把自己的头发扯得满床都是，说∶我错了，真错了，想我的儿了，还有我那没见过面的孙子啊！

爷爷奶奶商量以后，决定不去医院，病也不治了。

老两口悄悄托人给我爸捎信，说∶你父亲病重，想见你们最后一面。

彼时我父母正在外地进货。

得到这个消息后，爸爸哭了一路，和我妈一起，连夜从几百里地往回赶，一夜没睡，凌晨三点站到了爷爷的床前。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爸说看见爷爷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怨恨和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剩下的只有心酸和心疼。

那可是他亲生的父亲啊！

我爸妈执意要救爷爷，当天就把老人送到了医院。

因为刚买过房子，外面有很多欠款。

爸爸只好四处借钱帮爷爷筹措医药费。

他和我妈轮流值班，硬是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爷爷总算是痊愈出院了。

回到家的第二天，两个姑姑却都回来了，站在爷爷的床前痛哭忏悔，说自己错了，来晚了。

爷爷闭上眼睛没说话。

奶奶又被她们哄得找不到北，一个劲儿地赶着让我爸妈走。

就这样，我爸悄悄给爷爷留了2000块钱，带着我妈离开。

中间再没有联系，日子又一如从前。

我爸成了家族的孽子，奶奶和姑姑们继续在外面胡说八道，随意说我父母的不是。

谁也没想到，第二年的时候，爷爷的病突然又复发了。

根本来不及去医院，人就不太清醒了。

不过还好，他一直等着我爸妈过去，爷爷塞给我爸一张纸条，说∶一定要养活你妈妈，我把老房子都给你了。

爷爷是个聪明人。

他是临终把奶奶托付给我爸。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靠不住啊！

爷爷的丧事又是我爸一个人操办的，出力，找人，花钱，流水席吃了好几天啊！

林林总总花有六万多。

两个姑姑没有出一分钱。

我爸借钱办的。

爷爷去世后一周。

我爸回家接奶奶，准备让去新房子和我们住在一起，这样也方便照顾老人。

但是奶奶在姑姑们的教唆下不同意搬家，提出让我爸拿生活费，每月1200，其他不用多管。

奶奶是个没有主见的人。

爷爷在时还好。

现在爷爷不在了，她一切都听两个女儿的。

万般无奈之下，我父母只好答应给奶奶拿生活费，一年做四季的衣服，隔三差五让我妈过去帮忙打扫卫生和拆洗被褥。

拿人家的手短啊！

既然爷爷把老房子给了我们。

那我父母理应照顾奶奶。

就这样一晃又是多年过去。

奶奶的日子过得挺好，花着儿子的钱，两个女儿轮换着去吃饭，看望和陪伴。

我父母虽然花了点钱，倒也落个清闲自在。

可是没想到奶奶却瘫痪了。

中风，时而清醒，时而明白的，根本不能生活自理，身边必须有人日夜陪伴才行。

可笑的是，这时候我的两个姑姑又溜了。

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自己是外嫁的闺女，算是外人，这种情况，肯定要儿子和儿媳妇出面才行。

好家伙，没事的时候，她们回娘家。

有事的时候，她们就成娘家的客人了。

能咋办呢？

我爸妈如果敢不管，恐怕得被家族和亲戚们背后里喷成筛子。

于是商量过后，爸妈决定，带着奶奶回老家。

老家院子大，环境清幽，有利于养病。

彼时我刚好高中毕业，离家去西安读大学。

而爸爸早就和朋友一起开了自己的公司。

这时候，我妈就卖掉了自己的化妆品小店，搬回老家，全身心照顾奶奶。

这一住就是六年。

六年间我妈把奶奶照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所有见过的人都说∶这老太太有福气，瞧瞧儿媳妇多好啊！

期间两个姑姑也会回家看奶奶。

我妈会热情地留她们吃饭。

大家都相安无事，各司其职。

因为常年在身边的原因，奶奶对我妈还是寡淡得很，颇有一些怨言， 不过较之以前，却又温和很多。

妈妈已经习惯于她的性格，也不过多计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然而在奶奶76岁生日那天，家里却发生了件大事，奶奶大闹了一场，把我们一家赶出了家门。

真的是很离奇。

那天是奶奶的生日。

可是她一大早就乱发脾气，扯着嗓门吼我父母，吼了一天，根本不顾在场的亲戚朋友，一点面子都不带留的。

为了顾全大局，我父母强颜欢笑，忍了一天。

到晚上送走亲朋后，奶奶却再次爆发，强逼着让大姑逼我父母离开，言语极其恶毒。

我爸实在是忍无可忍，只好含泪带着我们离开。

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我们冒雨往城里赶，晚上的雨是越下越大，一家人举步维艰，平日一个小时的路程，那晚硬是走了两个多小时。

到家已经是凌晨。

当晚留下来陪伴奶奶的有大姑，以及二姑的女儿两个人。

奶奶一点都没有排斥人家。

你说奇怪不？

即便是一块寒冰，被我父母温暖了这么些年，想必她也该融化了啊！

但是奶奶并没有。

我父母那次真的伤透了心。

到家也没有给奶奶打电话报平安。

大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二姑哭着打来电话，说老家出事了。

老房子年久失修，奶奶住的那屋山墙倒塌，大姑和奶奶再也没有醒来，二姑的女儿不省人事，现在医院抢救呢。

我父母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就往医院狂奔。

真的是太玄了。

后面的事情就不再多说了，奶奶去世后，我爸的生意做得极好，还有我的工作，都是出奇的顺利。

再反观两个姑姑家。

一言难尽啊！

所以村里人都说，是我父母的福报大啊！真的是遇难呈祥了！

那晚要不是奶奶闹气，我父母肯定是要住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