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迎来了繁荣,各种新技术、新生活方式将人们的生活装扮得日新月异,美国也日益富裕起来,“炫耀性消费”成为时代潮流。胡佛总统竞选时认为:“我们正处在取得对贫困战争决定性胜利的前夜,贫民窟将从美国消失。”
但表面繁荣的背后也问题重重,农业一直没有从战后萧条中完全恢复过来,农民在这个时期始终贫困。此外,所谓工业部门工资水平较高,不少是假象。在这10年内,新机器的应用让大批工人失业。例如,在1920一1929年,工业总产值几乎增加了50%,而工业工人人数却没有增多,交通运输业职工实际上还有所减少。在工资水平很低的服务行业,工人增加最多,其中毫无疑问也包括了许多因技术进步而失业的技术工人。因此那些表示工资略有提高的统计数字,看来没有把真实情况反映出来。
在这些情况下,20年代广告影响力的扩大和分期付款赊销的增加就会产生不良后果:分期付款赊销竭力膨胀消费品市场。1924-1929年,分期付款销售额约从20亿美元增为35亿美元,由此可见其增长率大得惊人了。毋庸置疑,采用分期付款的赊销办法,增加了小汽车、收音机、家具、家庭电气用具等耐用消费品的销售额。然而分期付款销售办法的推广使用,也表明这样一个事实:不增加贷款,消费品市场就不可能容纳工业部门生产出来的大量产品。而且,从经济观点来看,这种销贷方式本身孕育着某种危险性:只要削减消费信贷即分期付款赊销,消费者的购置就很可能减少。1929年就发生了这种情况。
20世纪20年代工业生产之所以能扩大,是由于对新工厂、新设备的巨额投资。这项投资使建筑业、机床制造业,以及钢铁工业等部门雇用了大批工人。因此,资本支出或投资一旦减少,各生产资料部门的工人就会大批失业。
在贫富分化的社会,消费不足是必然的。到1929年,消费品市场容纳不了增产的商品,也就不再需要扩充厂房和设备了。同年,美国工业开工率只有80%,投资缩减导致了生产资料生产企业的破产和工人的失业。这个问题因住房建筑的减少而更加严重起来。住房营造在1925年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此后就江河日下了。1929年动工兴建的住房只有50万幢(1925年约有100万幢)。1927年以后,汽车工业也急剧衰落。
资本家积累了大量财富,他们将这海量财富投入到再生产中去,这又导致了生产的绝对过剩,堆积如山的货物无人消费。由于美国历来奉行自由放任的经济政策,政府不干预市场、不协调财富分配,也不对弱势群体予以保障,结果富者越富,穷者越穷。底层民众无力消费,产品卖不出去,资本投资于实体经济无法得到回报,握有巨额资本的资本家心急火燎地为资本寻找出路。
虽然资本过剩,但也不敢贸然到欧洲冒险,因为欧洲刚刚经历了“一战”的重创,经济疲软,又欠了美国一屁股战争债。此外,美国对欧洲长期保持贸易顺差,这更使得欧洲所欠的债务超过了他们的偿还能力。为了偿还所欠美国债务,欧洲黄金储备几近耗尽。在这种情况下,将资本输出到欧洲的风险极高,基本上等同于自杀行为,美国资本只能在国内寻觅出路。
对投资人而言,将这些资本投放在实体经济中回报有限,对外投资风险又高,于是大量资本涌入股票市场。在媒体的花言巧语之下,人人均感到购买股票是发财致富的捷径,不但大资本家进行投资,一般中等收入者和工人阶层也疯狂购买股票。到1929年,一些股票甚至以几十倍的高价出售。纽约证券交易所全部证券的市场价格,从1925年的270亿美元,激增至1929年10月1日的870亿美元。
大萧条以农产品价格下跌为起点:其最先发生在木材的价格上,这主要是由于苏联木材竞争的缘故。但更大的灾难是在1929年到来的,加拿大小麦生产过量,导致美国不得不压低所有农产品产地基本谷物的价格。且不管是欧洲、美洲还是澳大利亚,农业衰退都因金融的大崩溃而进一步恶化。
经济大萧条的导火索是英格兰银行为停止英国黄金外流和保护英镑地位,从纽约证券交易撤出数亿美元,导致美国股票市场一度跳水。在短暂的稳定之后,10月15日,纽约证券交易所开始出现抛售现象。此时,初期大投机商还比较谨慎,持仓观望。1929年10月24日,美国迎来了华尔街股市的暴跌。这一天,美国金融界崩溃了,股票一夜之间从顶峰跌入深渊,价格下跌之快连股票行情自动显示器都跟不上。
1929年10月29日,这天是星期二,就在这天,纽约股市暴跌达到极点,因此也有人用“黑色星期二”来指这次事件。从1929年10月29日到11月13日,短短的两个星期,共有300亿美元的财富消失,相当于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总开支。但美国股票市场崩溃,不过是一场灾难深重的经济危机爆发的火山口。
对此险情,当时的胡佛总统却仍持观望态度。10月25日胡佛发表讲话,称美国的经济是建立在健全与繁荣基础之上的。就在胡佛讲话之后几天,大量股票被不计价格地疯狂抛售,由此开始了持续多年的经济萧条。此后整整三年,美国股票虽有间歇性的微幅回涨,但总体保持下跌趋势。到1933年7月美国股票跌到最低点时,有740亿美元被蒸发掉,这相当于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投入的全部战争费用的两倍多。
随着股票市场的崩溃,美国经济随即全面陷入毁灭性的灾难之中,可怕的连锁反应很快发生:疯狂挤兑、银行倒闭、工厂关门、工人失业、贫困来临、有组织的抵抗、内战处于爆发边缘。农业资本家和大农场主大量销毁“过剩”的产品:用小麦和玉米代替煤炭做燃料,把牛奶倒进密西西比河,使这条河变成“银河”。城市中的无家可归者用木板、旧铁皮、油布,甚至牛皮纸搭起了简陋的栖身之所,这些小屋聚集的村落被称为“胡佛村”,流浪汉的要饭袋被叫作“胡佛袋”,由于无力购买燃油而改由畜力拉动的汽车叫作“胡佛车”,甚至露宿街头长椅上的流浪汉上盖着的报纸也被叫作“胡佛毯”。而街头上的苹果小贩则成了大萧条时期最为人熟知的象征之一,在那些被迫以经营流动水果摊讨生活的人中,有许多从前是成功的商人和银行家。
股票市场的大崩溃导致了持续四年的大萧条,这次经济危机很快从美国蔓延到其他工业国家。对千百万人而言,生活成为吃、穿、住的挣扎。各国为维护本国利益,加强了贸易保护的措施和手段,进一步加剧世界经济形势恶化,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一个重要根源。
大萧条也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是失业。在美国,失业人口总数达到了830万,各大城市,领救济食品的穷人排队长达几个街区。此外,大萧条期间有200万~400万中学生中途辍学,社会治安日益恶化。
到了1932年,约有200万美国人到处流浪—其中有25万以上是在16-21岁之间。这些被当时媒体称为大萧条时期“漂泊无依的人”中,有繁华都市的失业工人,有逃离“尘土盆地”的受灾农民,有孤苦无依的老人,有饱受剥削的童工,有贫困的中西部佃农,有东海岸的知识精英,有一辈子只干一种活、忽然失业的愁眉苦脸的中年汉子,有带着生病婴儿的妇女—一这些人天天奔波,居无定所。
而这些人当中,不乏衣冠楚楚的中产阶级——有在报纸上写过社论的时评家,有某家大型地产公司的副经理,有在几个月前在银行里爽快地签过别人贷款的银行家……如今,他们却在夜间敲门讨饭,或者蜷缩在城市排队领面包的人群里。
不少著名的文化人也进人了赤贫的行列。《愤怒的葡萄》的作者约翰·斯坦贝克用猪油加草木灰和盐做肥皂来洗衣服,连寄稿件的邮费都付不起,因无钱看牙医,牙齿一颗颗烂掉。因为唱片制造业的营业额急剧下降,爵士音乐家埃迪·康登整整4年只灌过4次片子。舞星萨莉·兰德靠她的那些扇子舞勉强维持生活,记者问她为什么要跳这种舞时,她说:“我不脱裤子,就挣不到钱来养活自己啊!”
在那样一个经济萧条的年代里,有1500万以上的人到处找工作,可是哪里也没有工作可做。有人通宵守在底特律职业介绍所门口。有一个阿肯色州人为了找工作步行了900英里。曼哈顿六号大街某职业介绍所招聘300人,却有5000人来应聘。华盛顿州有人到树林里放火,为的是人家能雇他当救火员。
穷人家为了省钱度日想出种种妙法:男人的刮胡子刀片磨了再用;自己动手卷纸烟,要不就抽一角钱一包的;为了省电,改用25瓦的灯泡;孩子们捡汽水瓶到铺子里退钱,一个两分;老人们上面包店排队买隔宿的面包;妇女们把旧被单剪开再把两边缝接起来,这样就把中间磨损的地方分移到两边去了;母亲把自己的衣服改一改给女儿穿,显得不是那么寒酸;许多人家把收到的祝贺圣诞的卡片保存起来,明年好改寄给别的朋友……
这是自1929年“黑色星期二”开启的大萧条以来,美国人真实生活的一个缩影。据1932年9月的《财富》杂志估计,美国有3400万成年男女和儿童没有任何收入,此数接近人口总数的28%。可是,这个研究报告同其他报告一样,那些正处在另一种地狱里受难的1100万户农村人口是不包括在内的。
在农村,特别是中西部的农民们,生活极其惨淡。宾夕法尼亚州的乡下人吃野草根、蒲公英;肯塔基州的人吃紫罗兰叶、野葱、勿忘我草、野莴苣以及一向专给牲口吃的野草;城里的孩子妈妈在码头上徘徊等待,一有腐烂的水果蔬菜扔出来,就上去同野狗争夺;蔬菜从码头装上卡车,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他们跟在卡车后边跑,有什么掉下来就捡;中西部地区一所旅馆的厨师刚把一桶残菜剩羹放在厨房外的小巷里,立即有十来个人从黑暗中冲出来抢;有人全家走进垃圾堆捡骨头和西瓜皮来啃;因为蛆虫多,芝加哥市有一个寡妇在捡东西吃时总是先把眼镜摘掉,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