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名园蠡园入口处
说到王禹卿,一般都要提到他在无锡中山路上的几幢老洋房,也就是现在的梁溪饭店,还有就是蠡湖边的,他修建的著名园林蠡园。
梁溪饭店内王禹卿建造的洋房
王禹卿,无锡扬名乡青祁村人,1879年生,家境贫寒,父亲王梅森熟读经史,却连秀才也没考上,只得在青祁庵内设馆授徒糊口,他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14岁那年,他和同乡一起到上海胡亦来麻铁油麻店做学徒,行装只有一床补了又补的被子和一条破垫席,吃尽千辛万苦后17岁那年满师做外账,后又应聘到恒来油麻店主管销售。
图为王禹卿
某年冬天,王禹卿偶尔遇见了同乡曹秀如,曹秀如正在荣德生、荣宗敬兄弟创设的无锡茂新面粉厂销售面粉,王禹卿怦然为之心动,希望曹秀如帮忙引荐。而此时的荣宗敬正在上海,为面粉销售不畅发愁。
上海青莲阁,位于四马路,是当时上海各个行庄的现货交易中心,这天荣宗敬早早就来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就是曹秀如引荐给荣宗敬的王禹卿,荣宗敬见小伙子白净面孔,薄薄的嘴唇,一双微微鼓出的大眼炯炯有神,虽说穿的是极普通的青布长衫,却掩不住几分潇洒和精明气息,“荣先生来得好早啊!”小伙寒暄道。
荣宗敬发现他脚上穿着白鞋,关切地问:“禹卿老弟,你身带重孝,难道…”
“家母十天前刚刚去世。”
“你奔丧回来?”
“唉!家父给我寄了一双白鞋,一副束带,信上明言,不能在上海成就事业母丧就不必回了,就是老人家自己老死之年,也不必回青祁。”
“老弟也不必太伤感,令尊望子成龙之心,令吾辈肃然起敬。”荣宗敬口中敷衍,心里却想,此人有才有志,来日必成大器。
“现在面粉销售如何?”王禹卿突然发问。“唉!”轮到荣宗敬叹气了:“面粉销路一直不畅,库存积压,一筹莫展。”机警的王禹卿抓住机会说:“荣先生,我可以多一声嘴吗?”
“请讲。”
“就面粉而言,南方食米,北方食面,销粉偏于苏沪一隅,当然打不开局面。依我之见,应在山东以北,远出山海关到东三省广开销路,必能成大气象。不要说现在工厂日产300包,就是3000包也不愁卖不出去。”
荣宗敬抬起头注视着王禹卿:“王先生,你在恒来月薪多少?”这是荣宗敬第一次称呼王禹卿为王先生,后来终其一生,荣宗敬都称呼王禹卿为王先生。
“三块洋钱。”王禹卿不好意思地说。眼角露出几分怀才不遇的神色。
“给你四倍之数,到我这里来吧!佣金惯例是3%,我给你10%,这笔钱全由你支配。”
12元,10%佣金?王禹卿禁不住心跳了:“只是,恒来老板相识数年,待我不错…”
“嗨!良禽择木而栖,大丈夫做事岂能婆婆妈妈,三天后就到茂新面粉批发处报到吧!”
中国工商巨子荣氏兄弟
受命之后,王禹卿立即奔赴烟台,仅一个月就把茂新2万包库存全部卖光,接着转赴东北营口,这地方本来就有基础,又恰遇日俄战争,粉销大增,驻营口三个月销粉20万包,王禹卿被任命为销粉主任,月薪30元,荣氏兄弟加紧扩充产能,向怡和洋行以分期付款方式购入英国的钢膜六部,产能由日产300包扩大到800包。荣宗敬弟弟荣德生坐镇无锡,在他的精心管理下,无锡茂新面粉厂的“兵船”牌面粉质优、色白、包装精美,成为市场抢手货、茂新又再次扩大资本金到20万元,经过产房翻建,茂新日产达5000包,成为国内最大的面粉厂。
无锡茂新面粉厂的兵船牌商标
王禹卿按捺不住了,他要自己来办厂,他对同事,茂新面粉厂负责采购小麦的采购主任浦文汀说:“大丈夫贵乎自立,岂可长此依人?”浦文汀是荣氏兄弟非常欣赏的办麦能人,他也有此意,可是钱呢?“问荣老板借,荣老板自己不就是借钱办厂的吗?”王禹卿说。
上海,三洋泾桥茂新批发处,荣宗敬正在打算盘,王禹卿进来,他开门见山:“我要借一笔钱”,“多少?是造洋房还是讨小老婆?”,荣宗敬边打算盘边问。
“5万元”
这个数字把荣宗敬吓了一跳,他的算盘告诉他,现在他可以调动的资金是2万元,“这笔钱排啥用场”,荣宗敬郑重地问道。
“我要和浦家兄弟合伙办粉厂”
荣宗敬脸色陡变,好啊,他的销粉主任和采购主任要联手另起炉灶办厂,同他这个东家唱对台戏,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如果可以拿出五万元,他荣宗敬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再开一家新厂呢?他向来就是借钱办厂,茂新粉厂是,振新纱厂也是,他怎么可能借钱给别人办厂呢?再转念一想,他又被手下两员大将的魄力折服,而且找他明言借钱,说明两人胸怀坦荡,这倒是他荣宗敬欣赏的,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地皮着落了吗?”
“苏州河边有块地,原来鸿章纱厂盖栈房出租用的,经熟人介绍,价格还算公道。”
“好地段”,荣宗敬赞道:“机器呢?”
“正在向洋行洽购”
荣宗敬坐直身体,盯着王禹卿:“你想做老板?”
“想,家父嘱我在上海混出个模样,当然不是终身做伙计”
“有魄力,我想做老板,你想做老板,浦家兄弟也想做老板,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合伙一起干呢?当然,你们要另起炉灶,我也勉强不得,但丑话说在前头,钱我一分不借,不仅如此,我还会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老弟你是明白人,聚则兴,散则败,想想这个道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禹卿已别无选择,他试探着问:“如果合伙,荣先生可以出多少?”
“我和德生各出一万元”
王禹卿迅速盘算开来,荣家2万,浦家兄弟1.2万,自己8000就是四万,如果荣家进入,凭荣家的信誉和实力,购买设备可以分期付款,这样4万已经足够了,再说了,既然合开,新厂就可以用现在茂新驰名的商标“兵船”牌,十分有利,而且两家工厂的销售和采购可由他和浦文汀统一调度,兼顾双方,他领悟到了荣宗敬“聚则兴”的道理了。
当年茂新面粉厂的生产车间
新厂取名为福新,由荣宗敬任总经理,王禹卿的哥哥王尧臣在另一个无锡人祝兰舫开的华兴面粉厂做会计,此番应福新邀请出任经理,王禹卿和浦文汀仍然各自主管销售和办麦。这一年,王禹卿32岁,正式成为了一个老板,而这只是他迈出的一小步,从这一步开始,他开启了他成为上海民国年间著名实业家的历程,福新投产一年后获利3.2万元,接着,连续建设福新二厂、三厂直到福新七厂,茂新和福新面粉集团成为中国的面粉大王,王禹卿还曾同时任荣氏集团茂新、福新、申新等数家企业的总经理,后来成为荣氏集团、这一民国时期中国第一财团的的元老级人物。
荣氏家族位于上海的茂新、福新、申新总公司
荣宗敬、荣德生兄弟在无锡建造了一座园林——梅园。1927年,王禹卿、王尧臣兄弟决定仿荣氏兄弟在家乡修建一座私家园林——蠡园。
蠡园一景
王虞卿家老宅青祁村与五里湖相连,传说范蠡在帮越王勾践实现霸业后携美女西施在此隐居,所以五里湖又名蠡湖,青祁村位于蠡湖中段北岸,面积约10平方公里,以湖光山色悦目爽神,王氏兄弟定居上海,委托王尧成亲家虞循真主持建设蠡园,第一期建成面积30多亩,建成后的蠡园湖堤环水,桃柳相映、曲枕长廊、移步换景,大小假山层叠,这座江南名园共历时三年建成。
蠡园一景
1936年,王禹卿独生子王亢元在蠡园旁边拓地10多亩建景宣楼,西班牙小楼、水榭、凝春塔、舞厅。游泳池等,建成后、很多国民政府的达官贵人到无锡后都下榻于此,或游园、或饮宴,使得蠡园的知名度一下超过了梅园和鼋头渚。
西班牙小楼
蠡园作为私家园林,建成后一直免费对公众开放。建国后,蠡园被政府接受,此后,几乎一到春天,蠡园就成为无锡小学生春游的必选之地,蠡园的秀美,陶冶了一代又一代无锡人,成为王禹卿这位草根出生的民国实业家留给后人的珍贵文化遗产。
蠡园内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