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与马共天下”吗?为何司马睿后来会被王敦之乱活活气死?

采蓝说历史 2024-03-15 10:19:13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定会报。司马家三代四人谋国的西晋,也就存在了50来年就灰飞烟灭了,而且是一种极不体面、极为窝囊的方式落下帷幕的。

西晋灭亡后,汉政权的权柄就无可争议地转到了千里之外的江东,因为那里还有唯一能充当旗帜的司马睿。

非常有意思的是,开启东晋政权的琅琊王司马睿,身世相当存疑。《晋书.司马睿传》中记载:司马懿时代,有本大名鼎鼎的谶书叫《玄石图》,上面记有“牛继马后”的预言,司马懿随后开始关注牛姓的威胁,并最终毒死了手下大将牛金。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司马懿三子司马伷之子司马觐袭封琅琊王后,其妻夏侯氏(多巧啊,曹家本家啊)和府上一个牛姓小吏通奸,生下的这个孩子,就是司马睿。

初,玄石图有"牛继马后",故宣帝深忌牛氏,遂为二榼,共一口,以贮酒焉,帝先饮佳者,而以毒酒鸩其将牛金。而恭王妃夏侯氏竟通小吏牛氏而生元帝,亦有符云

更有意思的是,这件丑事不仅仅记载于晋书,《魏书》和宋代的《鹤林玉露》、《容斋随笔》、《宾退录》等书也有相关描述。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但总体上足以表明后世对你们司马家的态度,人家宁愿相信你们司马家在西晋灭亡之后就彻底断根了。官方史书如此明目张胆地埋汰一个政权,司马家算得上是历史独一份。因为即便这事是子虚乌有,根据你们司马家的表现,那些史官也无需担心会被后人质疑和追责。公道自在人心,所有人都巴不得你们司马家早点亡。

司马睿是在公元307年被司马越派往江东的,当时的他几乎算得上是白手起家,全靠著名导师王导在背后运筹帷幄、长袖善舞,才帮助他慢慢在江东站稳脚跟。也正是因为如此,很早以前,江东便流传出“王与马,共天下”的时髦口号了。

帝初镇江东,威名未著,敦与从弟导等同心翼戴,以隆中兴,时人为之语曰:王与马,共天下

永嘉之乱时,晋怀帝司马炽被抓走了,司马炎之孙司马邺在长安被扶持成了皇帝,由于人家是正统的血脉,此时江东已经被推选为天下盟主的司马睿也要乖乖的听长安领导。

直到317年4月,司马邺也被俘快半年了,司马睿才敢在江东继位晋王。最后等到司马邺被杀,在以刘琨为首的北方抗胡联盟联名再三劝进后,司马睿才最终加冕为皇帝。

在司马睿继位的时候,历史上比较搞笑的一幕又出现了,司马睿居然下令让王导共坐龙床,还跟做人情往来一样,拉拉扯扯好几回。个中真假,孰难判断,但由此可见,司马睿这个皇帝当得确实没啥底气。

及帝登尊号,百官陪列,命导升御床共坐。导固辞,至于三四

司马睿为啥刚一当皇帝就没啥底气呢?因为他从头至尾就是靠着琅琊王家,主要是王导的一手张罗,打个比方,王导就是他一直的监护人。他能有啥底气,不跟继位后的刘禅面对诸葛亮一样?

当时的琅琊王家,王导控制扬州和中央,主要头衔有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扬州刺史、监管江南诸军事、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事,领中书监;王敦控制扬州上游,主要头衔有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相当于东晋几乎所有家产由内至外都被控制在王家人手里。

而且,琅琊王家还是北方士族的诺亚方舟、灯塔坐标,整个朝堂近四分之三的编制都是王家任免或有关的。

所以,尽管司马睿经过十年的缝缝补补、拉拉扯扯,总算在江东站稳了脚跟,而北方前线也有一代名将祖逖死死地顶着,没有啥国防安全问题。但司马睿依然心里不踏实,或者说他不甘心,因为他找不准自己的正确位置,也不满意目前这种工具人的定位。

尤其是一想起自己司马家的发家史,司马睿就更加坐立不安了,王家之于他,不就相当于当年的司马家之于曹魏?你们司马家抢了曹魏的江山在前,人家王家再抢你们司马家的江山,连点道德负累都没有。

痛定思痛的司马睿终于要从乖宝宝化身为威猛先生了,他开始大力提拔刘隗、刁协等其他和“琅琊王氏”关系并不那么密切的士族认识,意图很明显,他想发展和培植一些新的势力,来制衡权力结构中已经盘根错节到极致的琅琊王氏。

通俗点来讲就是,司马睿在当上皇帝之后,开始和王导之间慢慢“夫妻关系”不和谐了。

作为另一名直接当事人,王导什么反应呢?鉴于王导先生一辈子“好好先生”的人设未崩,在他的本传中写得很是云淡风轻,大抵是说王导高风亮节、淡泊名利。

及刘隗用事,导渐见疏远,任真推分,澹如也。有识咸称导善处兴废焉

但事实上,在他哥王敦的传记中,却明明白白地记载着,王导很生气,后来王敦叛乱的时候,也是暗中支持并参与其中了。

时刘隗用事,颇疏间王氏,导等甚不平之。敦上疏曰······表至,导封以还敦,敦复遣奏之

只不过王导终究是比王敦要讲究一些,没有王敦那么大的过激反应。王敦在意识到司马睿要削减他们王家的权力时,经常借酒吟唱曹操的《龟虽寿》,还边唱边搞打击乐,动情之时,把拿如意打痰盂,都能把痰盂给打崩了。

初,敦务自矫厉···遂欲专制朝廷,有问鼎之心。帝畏而恶之,遂引刘隗、刁协等以为心膂。敦益不能平,于是嫌隙始构矣。每酒后辄咏魏武帝乐府歌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壶为节,壶边尽缺

人家王敦唱"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是啥意思?是在赤裸裸地表达,时不我待,要抓住生命的尾巴,干一番大事情。

但他为什么一直没敢动作呢?光唱能吓唬得住新晋威猛先生司马睿吗?因为梁州刺史周访还在呀!这哥们太能打,而且前两年还跟他闹掰了,一直憋着劲要搞他的事呢,王敦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访善于抚士,众皆为致死。知王敦有不臣之心,私常切齿,敦由是终访之世,未敢为逆

公元320年八月,像一把悬在王敦头上的剑的周访终于死了。

松了一口大气的王敦终于开始动作了,他派心腹郭舒监襄阳军。可司马睿开始有意地驳王敦的面子,不同意他的任命,改命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督沔北诸军事去镇守襄阳,与此同时又征王敦的心腹郭舒入朝。但王敦也不给司马睿面子,直接留下郭舒,不搭理中央的调令。双方之间已经开始充斥着火药味了。

敦遣从事中郎郭舒监襄陽军,帝以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督沔北诸军事,镇襄陽。舒既还,帝征为左丞;敦留不遣

随后,因为甘卓调任梁州刺史,他原来的湘州刺史岗位又空出来了,所以王敦又打算派另一个心腹陈颁去占位置,但司马睿又不同意,直接派了宗亲谯王司马承去镇守湘州。

及湘州刺史甘卓迁梁州,敦欲以从事中郎陈颁代卓,帝不从,更以谯王承镇湘州

先后两次驳回你王敦的人事任命书,是个傻子都知道这是司马睿在想办法限制和削弱你的势力扩张了,所以王敦便上表发牢骚,说自己事忠臣却不被皇帝信任,这背后是有小人在挑拨离间,暗示自己将要清君侧了。吓得司马睿赶紧花大价钱去安抚王敦这个暴脾气。

敦复上表陈古今忠臣见疑于君,而苍蝇之人交构其间,欲以感动天子。帝愈忌惮之。俄加敦羽葆鼓吹,增从事中郎、掾属、舍人各二人

公元321年五月,病急乱投医的司马睿脑袋短路了,他用刁协之谋,下诏免南下避难流民已成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为平民,以备征役。啥意思呢?有点类似于王莽的“废奴运动”,司马睿把北方南下讨生活已经“卖身”给南方贵族的流民给赦免为自由之身了,并把他们作为主要征兵对象。“僮”是未成年人的意思,“客”是外地人的意思。

诏免中州良民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尚令刁协之谋也,由是众益怨之

司马睿这一出招,坏事坏在哪里呢?或许我们现在很多人站在人文主义角度去看,可能还觉得这是一着妙招。但其实这是一着得罪所有人的昏招。

首先,对于那些流落他乡的外地人和未成年人来讲,他们南下后没资本、没声望,势力零散,基本上都投奔在了当地的吴人豪强势力中做家奴。尽管不太体面,但终究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谋生,大家以为他们真的就愿意上战场吗?

其次,对于江东豪族来说,人家好不容易得到一批廉价劳动力,结果你一声令下就让他们给吐出来,要给你来收编,你说江东豪族会不会恨你?原本你要是默许这种情况存在,人家有了收成,再给你交份子钱,你不是既捞了好处又落了人情?跟北方士族干架的时候,江东豪族也会声援不。

最后,对于北方流民军来说,人家是自行势力分层的,那些已经成型的流民军团体是不希望新的势力冒然加入进来搅合的,你们征调那些北方僮客由谁去指挥呢?交给北方的流民帅指挥,你不放心;让你的人去指挥,原来的流民帅不放心。你这不是典型的瞎掺和吗?

但威猛先生司马睿认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刘隗也伺机攒动司马睿派心腹外镇江北,以便增加自身实力。于是,七月,戴渊镇合肥、刘隗镇淮阴,这二位成为了北方流民军的最大领导,与此同时把扬州解放出来的那帮家奴全都征兵调走了,名为讨胡,实备王敦。

帝以刘隗为镇北将军,戴若思为征西将军,悉发扬州奴为兵,外以讨胡,实御敦也

司马睿这么一弄,最大的受害者是谁?我们敬爱的祖逖呀!

当时,满怀壮志的祖逖一看司马睿和王敦已经势同水火,知道自己北伐再无希望,心灰意冷后生了病。

又闻王敦与刘、刁构隙,将有内难,知大功不遂,感激发病

且没过多久,九月壬寅,祖逖气病后卒于雍丘,豫州百姓如丧父母,谯、梁间皆为立祠。

好啦,极少数几个能干实事的人由少了一个,能震慑王敦的剑又少了一把。

王敦久怀逆乱,畏逖不敢发,至是始得肆意焉

其实,司马睿要是真的有脑子的话,南方士族和北方士族有世仇,北方流民军和北方那些钟鸣鼎食的世家也不是一路人,你是不是应该团结江东士族和北方流民军去共同压制北方士族高门?而且祖逖同志,一直都是高举爱国旗帜的好同志,你要防狼子野心的王敦,就不要去给祖逖添堵。

讲句实在话,王敦其实并不可怕,他这些年有啥表现了?动用全身力量去打荆州乱匪杜曾两年,还没有人家周访带着八千子弟几个月的效果好。他算个啥?他敢跟祖逖叫板吗?你只要把祖逖的位置适当抬一抬,或者不动他,保管王敦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有后来的叛乱之举。

但是,一切都好了,陶侃、周访、祖逖,这些王敦害怕而且没有能力追责的人,都阴差阳错地出局了。而对于司马睿来说,北方高门、江南豪族、江北流亡军,这三个阶级群体,已经没有一个他能指望上的了。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失去了武力震慑的王敦终于开始要彻底放纵自我了,人家两兄弟,王导在朝廷只手遮天,王敦在外围尾大不掉,里应外合之下,司马睿能干啥?之前就已经被王敦以下犯上地威胁到赔礼道歉了,现在王敦彻底撕破脸皮了,连赔礼道歉都不好使了。后来,王敦兵临城下的时候,司马睿无奈之下只能咋应付,他派人跟王敦说:“如果你真的想当皇帝我就让给你,但如果不是想当皇帝,就请退兵”,跟我们现在很多奈何不了熊孩子的家长一样,你还认我这个当爹做妈的,就求求你别这么折腾了。

其实司马睿完全有机会不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的,全是他自己作的,也是他能力和水平不够的体现。

你刚刚登基,基础还不太牢靠,维稳和培植亲己势力才是第一要务,清除潜在威胁和打倒政敌得往后放一放。

即便你就是觉得自己一天都忍受不了了,你就是要削弱王家兄弟的权势,你搞斗争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你咋能不牢牢把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条准线呢,你干不过王敦兄弟,你就得在安抚他们的同时,去扶持那么他们忌惮且无奈的势力嘛!把北方流民军和南方本土豪强这样跟王导、王敦兄弟背后的北方高门有天然阶级壁垒和情绪敌意的群体拉拢和团结起来,王敦等人敢动吗?

比如周访,早就跟王敦你死我活的了,找个机会让他师出有名地去揍王敦两下呗。

比如陶侃,王敦可以把他“发配”到广州,你不可以找个机会把他从广州捞回来?

比如祖逖,那是你们东晋当时风头无两的军神,你派戴渊去制约他干什么?人家真有异心,跟你翻脸,戴渊能制约得住吗?

比如义兴周家、吴兴沈家等地方豪族,人家既给你东晋卖命又给你东晋喂奶,你去动人家的既得利益干什么?你这是有多见不得别人好?你以为你“解放”的北方散装流民和孩童能有多大的战斗力,民以食为天,人家给南方豪族当佃户、长工,能赚口安乐饭吃,能过上一段太平时光,就很心满意足了。你应该利用南北士族的矛盾,让他们跟你一起批斗王导、王敦这帮北方资本家嘛。

司马睿后来被王敦软禁,活活把自己气死,总体上来说,其实并不算太冤枉,因为他们司马家给他注入的政治基因和留下的政治遗产都是腐朽的,且他自身的能力水平确实相当一般。他若真有他儿子司马绍那样的水平,说实话,他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司马睿其实跟我们现在很多富二代一样,因为家族光环和资源,慢慢走上了前台,成为了一个所谓的大老板,然后就开始权欲熏心,觉得自己可以掌控整个世界,可以独立自由地飞翔了,于是便急欲摆脱身边一些必要的束缚,最后把自己推向了崩盘的最终结局。

所以,作为一个社会人,不管我们身处什么样的层级或者环境,一定要注意学会去接受甚至享受必要的约束,有些约束其实就是对我们自己一种最好的自我保护。

可很多人却并不甘心呆在这样安全且舒适的中间地带,他们更是不由自主地往两个极端方向去挑战生活,要么是彻底不为,要么是无所不为,这是相当让人惋惜的。

咱举个例子吧!假如你是一个部门领导或者一家之长,你该如何去处理和平衡内部关系呢?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句话,团结你该团结的人,然后去牵制你该牵制的人,这样才能真正形成一种平衡稳态。直接跟那些跟你唱反调的人拳脚相向历来都是下下之策。

司马睿其实没有学到他们司马家的精髓,你们司马家的天下其实是靠先装孙子、再坑蒙拐骗,而得到的,结果你司马睿自己没啥实力,还想当大爷,坑蒙拐骗还用错了对象,谁会惯你这毛病?所以,从性格决定命运的维度来讲,司马睿的结局早已是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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