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情绪价值一词成了感情话题领域的新风潮。
对另一半不满意了,有的人会说对方没有给你提供情绪价值;如果恋情不顺利了,也有人会检讨自己,觉得自己没能给够伴侣情绪价值;更有人百般研究所谓的情绪价值,认定这一招会成为自己的杀手锏,让异性在自己面前跪下唱征服。
只是讨论得多了,难免也有人对这个词生出了疑惑。
有的女性问道:男人需要女人提供的情绪价值到底是指什么?提供他们想要的情绪价值,是不是需要女人付出很大代价?
想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提问者得先理解情绪价值的定义。
人人都嚷嚷着想要情绪价值,但很少有人能说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要的/给出的到底是情绪价值(Emotional Value),还是情绪劳动(emotional labor)?
有的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情绪价值,但他们只是期望伴侣将感受作为资源,无偿地提供给自己;有的女人压抑自己的感受来迎合另一半,无论何时都以伴侣的感受优先,她误以为这就是情绪价值,却沮丧地发现对象半点不领情,“情绪价值”似乎没有传说中那样神奇的效用。
无论是哪一种人,此时都难免感到自己上当受骗:我要的/给的是情绪价值,怎么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还是不能幸福美满?
由此,有的人会贬低情绪价值的重要性,认为这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概念,试图否认自己和另一半在情绪方面的需求;也有的人会过于抬高情绪价值的普适性,将亲密关系中的一切问题都归结于情绪价值的匮乏。
这样想的人都没有试着真正去理解到底什么是情绪价值,只是试图抄捷径,想要依靠学习某种技巧来操纵自己和另一半的情绪,让自己在感情中占据优势、获得好处。
这就造成了如今十分普遍的现象:渴求情绪价值的人却不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想把能够提供情绪价值作为自身优势的人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却还是没能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偏偏这两类人在择偶时还容易彼此看对眼,两方嘴上都说着情绪价值,实际上却是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彼此都觉得是另一边搞错了。
这就像两拨人都说自己想要花,一方想要的是有观赏价值、能插在花瓶里的鲜花,另一方却提供了能下锅炒着吃的花椰菜……两边都没有坏心眼,需求却对不上,到底错的是谁?谁也没错,错的是你们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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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价值≠讨好他人,委屈自己
首先需要澄清两个对情绪价值的常见误解:
第一,情绪价值的核心是悦己,悦人只是顺便而已。
第二,情绪价值并不是爱情的万灵魔药,洒一滴下去就能把别人迷得神魂颠倒。
我能理解为什么有的女人对第一点颇多疑虑,在许多人的印象里,提供情绪价值会让自己很累,因为这意味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心血去表达对他人的关怀,倾听他人的诉求与感受,承担起维系关系的责任和义务。“提供情绪价值”似乎意味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实际上,让他人感受到你带来的情绪价值,并不需要你专门为此作出多大的付出和牺牲。
就像太阳悬挂在天空上,阳光滋润着地球上的万物,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源,但如果人类不在了,太阳难道会就此熄灭吗?不会,太阳只是自顾自燃烧着放出光芒,这本来就是为了它自己,不管人类晒不晒得到太阳。
而一个被伴侣称赞能提供情绪价值的人,也可以是顺应自己的天性,自然地散发吸引他人的魅力,这个过程中并不会多付出什么,也不用委屈自己。
比如,有的人天生爽朗乐天派,生活中不论出什么事都有主心骨,不慌不乱,不会乱发脾气,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平日里开开心心的自不消说,就算遇到什么挫折也能迅速找回信心。这不就是现下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松弛感”吗?伴侣能从他们身上获得情绪价值,他们却并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只要做自己就好。
另一方面,不同的人所需求的“情绪价值”具体内容也有所不同,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还是前面这个松弛感的例子,固然如今人们追捧这样的个性,但也有人就是看这种性格不顺眼,看不得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和这类人在一起就会焦虑又内耗,总是担心这担心那。
没有哪一种情绪价值能够满足所有人,也就没有哪一种提供情绪价值的技巧能让你赢家通吃。
在做自己的过程中散发光芒,吸引并筛选出喜欢你、适合你的人,这才是情绪价值的真正优势。
你可能会觉得,怎么会这样?这和我想象中的情绪价值不一样啊?这恐怕是因为你一开始的理解就是错误的。
说回情绪价值这个词的源头,其实要追溯到商业领域,并不是为了亲密关系而总结出来的新名词。
早在二十三年前,爱达荷大学商学院的教授Jeffrey J. Bailey就从企业与顾客之间的关系营销角度出发构建了“情绪价值”这个概念,定义为顾客感知的情绪收益和情绪成本之间的差值,指的是顾客会更愿意因为自己接受到的积极情绪体验而为品牌买单。
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品牌不再仅仅强调产品的功能价值多能满足客户生理维度的需求,而是在满足客户心理维度的赛道上卷了起来。
比如,爱马仕的包包难道质量更好?高级定制的衣服难道能穿更多年不脏不坏?都不是,但奢侈品能让客户用来标榜自己的身份,让客户感觉自己相对于其他人充满优越感。
又比如,一度火爆全网的鸿星尔克,买它的人都图的是鞋子特别好穿吗?不,涌入直播间的人们是为了“挽救”良心国企,目的在于宣泄自己的情绪共鸣。
顾客在购买这些产品时,买的不仅是产品,更是品牌营销出来的氛围感和荣誉感、价值感,这就是情绪价值的真正意义。
这些品牌提供的情绪价值可谓是量大管饱,你说,他们难道额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或者委屈了自己?
它们不过是向客户展示了自己的调性,便自然地筛选出了会为这样的情绪价值买单的群体。奢侈品不会为了讨好普通民众而降价打折,潮玩盲盒不会为了让老年人能接受而到菜市场铺货。
亲密关系中的情绪价值也是同样的道理,你要做的不是委屈自己、多付出来让本不爱你的人变得爱你,而是要做自己,在自由生长的同时吸引来能欣赏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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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劳动:女人的隐形劳役
之所以很多女人会留下情绪价值让自己付出很多的印象,是因为她们一直在亲密关系中承担着情绪劳动(emotional labor)的责任,并为此感到深深的疲惫。
情绪劳动指的是一个人观察或预测身边人的情绪,并随之调整自己的情绪,把其他人的感受置于自身感受之上,设法积极影响关系中氛围的劳动过程。
很多家庭中的女性一直如此,他们顺应其他家庭成员的需求和期望,利用自己的体贴和温顺为他人服务,却没想过这样做的自己是否快乐幸福。
比如,老公在工作事业上遭遇不顺,回家抱怨时妻子就要温言鼓励,既不能太过打鸡血让男人觉得有压力,也不能不闻不问让他觉得你太冷漠不够关心;
又比如,对象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得情绪低落,又不肯告诉你是为什么,妻子就得及时察觉问题,用安慰破解对方的心防,引导男人走出情绪的困境;
还有,老公会对家庭事务不积极,女人就得一项项指点伴侣到底应该做什么:用完东西要归位,橱柜门打开要关上,脏衣服臭袜子不能乱扔,喝完饮料的杯子及时洗干净不要放着长毛……
女人得帮助男人成熟,疗愈他们的内心挣扎和童年创伤,包容他们的兴趣与怪癖。
这些事情单独看起来只是鸡毛蒜皮,加起来就构成了足以让女人感到绝望的婚姻困境。
有的男人想要的不是情绪价值,其实就是这样的情绪劳动。也是,谁不希望有另一个人整天围着自己转,一举一动都是在讨好自己呢?
也有的女人会说,劳动就劳动吧,如果男人想要的就是这个那就给他吧,只要我愿意付出和牺牲,是不是就能换来和谐的家庭生活?
不,情绪劳动不是你想给就能持续稳定供给的,夫妻关系中的情绪劳动不平等会严重影响亲密关系中的其他部分:承担更多情绪劳动的女方的身心健康会受到损害,她们会感到倦怠,压力增加,甚至难以入眠;情绪劳动会降低性欲,阻碍伴侣间的联系。
虚构作品中被设定为服务人类的机器人都会因为不满人类而反抗,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压抑自己的感受来迎合另一个人呢?
另一方面,现在认为自己只想要情绪劳动的男人未必永远这样想。
有的男人想要家中百依百顺的妻子,也想要家庭之外,偶尔会闹脾气的情人作为自己生活的点缀。他们不会反思自己的不忠,反而会觉得都怪妻子乏味、没有情趣,自己才不得不出轨。他们不相信驯服的妻子会提出离婚,因此而更加肆无忌惮。
忍受了情绪劳动的女人,也愿意忍受这些负面的可能性吗?正常人都不可能同意。
话说回来,情绪劳动不是一件坏事,只有在情绪劳动被完全推给婚姻中的某一个人时才会造成悲剧,只不过在过往社会中,这个角色往往默认由女性承担。
在健康温情的夫妻关系中,男人和女人应该平等地承担情绪劳动,让个人满足的权利分布得更均匀,亲密关系中的每个人都能过得更快乐,更真实,更享受彼此陪伴的每一天。
提供情绪价值从来不应该是单向的付出,而是心灵彼此连接的共同体验:向伴侣展现真实的自我,并深知对方会因此而被你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