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相比较于个人腐败而言,家族式贪腐的危害性要更大。因为它的形式要更隐蔽,手段也更多。而且,只要沾了“家族”两个字,那一根藤上可就不止有七个瓜了,有时候七十个都不止。
翻开我国反腐倡廉的典型案例,在家族贪腐这一块翻车的人还真不少。鄂尔多斯市原副市长李世镕、海南省委原常委张琦、杭州市滨江区副区长兰斌等人都被抓了典型。
当然,这些人都是政界的。我们今天要说的是金融圈的家族式贪腐。
李晓鹏,光大集团的党委书记和董事长,曾任中国工商银行的副行长和招商局集团的总经理,大权在握。
2023年,李晓鹏被曝受贿六千多万。调查组指控他以权谋私,治家不严,导致家风不正,一人贪腐全家涉案。至此,搅动风云的金融巨头黯淡陨落。
那么,李晓鹏是如何走上歪路的呢?
李晓鹏与“河南帮”
李晓鹏,河南南阳人,曾就读于河南银行学校,算是科班出身的金融巨子。
当时的河南银校虽然是个中专,但在河南本地,甚至是整个中国的金融圈里,都有很高的地位,被称为“河南金融黄埔”。
在那个风起云涌,百废待兴的时代,河南银校为社会输送了大批金融人才。这些人中,又以李晓鹏所在的77级毕业生最为优秀,也最具传奇色彩。
据统计,77级的河南银校生一共有317人,都来自河南。毕业时,只有二十余名同学留校,其他的全都成为了“香饽饽”,被银行系统单位抢走了。
这群毕业生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考生,非常珍惜毕业后得到的机会,在工作岗位上格外努力。
三十年后,他们分散在北京、上海、广东、陕西、山东等十三个省份和直辖市,均已事业有成。三百多人里,光是担任各大银行分行行长、副行长以及总行部门正副职的毕业生就有36人,李晓鹏也在此列。
77级毕业生的辉煌,打破了“河南金融人才稀少”的魔咒,被媒体大吹特吹,将其称为“郑州银行家现象”、“银行业的郑州现象”。
为什么要特意提出这个现象呢?因为看了李晓鹏的经历就可以发现,在他的升级路上,77级校友的身影一直都在。
1979年,李晓鹏从河南银校毕业,进入人民银行南召县支行,成为一名会计。两年后,郑州大学设立金融干部专修班,面向全国招生,李晓鹏抓住机会报名。和他一起上专修班的,还有他的77级河南校友,占了专修班一半的人数。
事情发展到这里,日后搅动风云的“河南帮”已经有了苗头。
1987年,李晓鹏完成了专修班课程,任工商银行南阳中心支行的贷款科副科长。此后,他从南阳调到郑州,先后任支行行长、分行副行长,一路干到了工商银行郑州分行行长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当李晓鹏成为分行行长时,他的同学董文标也担任了交通银行郑州分行的行长。比李晓鹏大一岁的张华宇和董文标一样,在交通银行工作,任郑州分行信贷部管理处处长。
注意这个张华宇。他在李晓鹏贪腐事件中,扮演了一个很有趣的角色。
1995年,李晓鹏成为工商银行河南省分行的副行长,彻底在银行业站稳脚跟。此后,李晓鹏一步一个台阶,越爬越高,于2017年攀至顶峰。
这一年,58岁的李晓鹏“空降”光大,以丰富的金融履历,稳坐光大的党委书记、董事长之位。
有趣的是,当李晓鹏执掌光大集团时,他的同学张华宇也在光大的子公司——光大银行里呼风唤雨。
张华宇加入光大的时间比李晓鹏早。他2001年就进入了光大系统,六年后任光大金融租赁股份董事长,总任职时间长达17年。
在光大待久了,张华宇就视光大为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他大权在握后,一口气把十几个亲戚塞进了光大。包括但不限于儿子、女婿、弟弟、侄子等亲属。
除此之外,张华宇还收受贿赂,利用手中职权,在职务晋升、工作调动等方面,给行贿的人大开方便之门。
李晓鹏进入光大后,和张华宇的交集并不多,两人共事的时间只有九个月,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默契。什么默契?搞“家族式腐败”的默契。
这里的“家族式腐败”,可不仅仅是指给自家人谋利。李晓鹏的腐败网络,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同乡网,二是亲友网。
之前说过,河南银校的77级银行家现象,让国人看到了“金融豫军”的崛起。河南籍银行家扎堆出现,成为中国金融界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样的现象自然是好的,但也会出现一个问题:过于强化“河南籍”的概念,使金融界出现了拉帮结派的现象。
毕竟,中国人嘛,讲究一个“有人情好办事”,讲究一个抱团取暖。大家都是河南的,老乡帮老乡,没毛病。
“河南帮”,就在这股风潮中,不知不觉地形成了。
李晓鹏也是“河南帮”的一员,并且还是地位比较高的那种。他在1994年就意识到了关系网的好处,开始有意识地培植有利于自己的势力。这种行为,在他任职光大期间,达到了前所未有地疯狂。
李晓鹏在光大集团内部自觉当起了河南籍高管的“带头大哥”,违规提拔河南籍干部,大肆招聘河南人。只要你是河南的,只要你钱给得到位,就没有李晓鹏扶不起来的。
光大银行深圳分行原副行长邹建旭、光大银行的首席业务总监张博、光大实业原党委书记兼董事长朱慧民等人,都是李晓鹏提拔上去的河南籍高管。
据统计,光大一共有十四名高管,其中有7人是河南籍,占比达到了50%,这还是在没算上李晓鹏的情况下,含“豫”量严重超标。
可以说,在光大,河南籍就是升职的王牌,最好的通行证。
而这些被李晓鹏提拔的高管,平时对他马首是瞻。以李晓鹏为首的“河南帮”,成为了光大说一不二的势力。
他们被李晓鹏用老乡情串起来,织成了一张庞大而坚固的利益网,无数灰色利益在这张网下滋生。
靠着“河南帮”,李晓鹏名利双收,和王桂芝、张华宇三人,成为了河南银校的明星校友。
但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明星校友的光环之后,是见不得光的黑暗,是令人瞠目结舌的龌龊勾当。
李晓鹏的权力寻租,不仅体现在提拔同乡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除了经营同乡圈之外,李晓鹏也开始给亲友安排职位。
在他“只手遮天”的操作下,家族式腐败的根系开始扎进光大的土壤,吸取养分。同时,李晓鹏自取灭亡式的行为,也为他的前途敲响了丧钟……
李晓鹏的末路
李晓鹏第一次以权谋私是在1994年。他身居高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提拔自己的家人。
不知大家是否记得,1995年,李晓鹏曾在工商银行河南省分行工作,担任分行的副行长。十几年后,他把妹夫张有赋,推到了自己曾经待过的位置上。
有爆料称,李晓鹏在河南省分行工作的时候,张有赋就是他的同事。张有赋能坐上副行长的位置,有李晓鹏的推波助澜。
把妹夫搞定了,李晓鹏又把儿子儿媳和两个妹妹都送进了金融界。他们没有李晓鹏的履历和资历,更没有金融方面的工作经验,却能在金融系统中担任要职。
光大已经被李晓鹏完全把持,高管和员工自然不敢对这些“皇亲国戚”有意见。哪怕知道李晓鹏一家是趴在光大身上吸血,也管不了。
要不怎么说李晓鹏和张华宇是同窗呢?这搞“家族式腐败”的行为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可怜了光大,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无论是李晓鹏还是张华宇,都逮着它一只羊薅羊毛,过分!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哪怕李晓鹏用亲缘和老乡情编织了一张贪污巨网,但焚毁这张网,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线头。
这个“线头”很快就被察觉到异常的中央圈起来了。
大概是长期窝在光大的安乐窝里,李晓鹏失去了警惕性,做事毫不避讳。了解到内情的人当然不会傻到去李晓鹏面前说,举报的方式那么多,他们可以写举报信呀!安全!
于是,雪花般的举报信飞到中央,指责李晓鹏违规提拔干部,拉帮结派。
如此多的举报信,引起了中央的注意。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李晓鹏的利益网开始了第一个暴雷。这个“雷”不是别人,正是李晓鹏的好妹夫——张有赋。
2021年8月,张有赋被“双开”。他的罪名有一长串,包括违规提拔干部、生活作风腐化、违规审批办理理财融资、受贿等,简直是五毒俱全。
听闻妹夫落马,李晓鹏忐忑不安,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他此时已经62岁,还有一年就退休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可是,张有赋已经翻车,中央的人又不傻,迟早会查到他头上。怎么办呢?
李晓鹏思来想去,想了一个昏招:他准备提前几个月辞职,苟到退休后再说。
这个决定也是有点搞笑。李晓鹏也不想想,张有赋一出事儿,他就要提前退休。这个行为,不就是摆明了他有问题吗?
中央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2021年10月,察觉到猫腻的中央派巡视组进入光大集团,对集团展开两个月的巡视。
这次巡视,光大集团暴露的问题很大。毕竟,李晓鹏再怎么善钻营,善伪装,也不可能瞒得过巡视组的火眼金睛。更何况,光大集团在他的管理下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巡视组一来,就点出了一连串问题。
落实深化改革要求不够到位、内部治理体系有短板、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问题突出、领导班子能力不行……这一项项的指控,单列出一项,就足够让李晓鹏等人汗流浃背了。
而让李晓鹏没想到的是,中央巡视组的到来,只是一个信号。
2022年1月,李晓鹏的老搭档张华宇被查。需要注意的是,张华宇几年前就已经从光大辞职了,却仍没躲过清算。那么问题来了:特意提前退休的李晓鹏,真的可以全身而退,顺利退休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2022年3月24日,李晓鹏卸任在光大集团的所有职务。与此同时,针对他的调查工作,也紧锣密鼓地展开。
李晓鹏以为退休就万事大吉了,殊不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辞职一年后,就被迫接受纪委调查。
在中央的雷霆手段下,李晓鹏背后的“家族式腐败网”以及呼风唤雨的“河南帮”,都渐渐浮出了水面。
李晓鹏的两个妹妹被查出非法集资,锒铛入狱。他的儿子、儿媳,以及其他卷入李晓鹏关系网的家人都被带走调查。李晓鹏的下属、同事,甚至是前下属,都有多人被查。
前面提到的七名河南籍光大高管,包括张华宇在内,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人幸存。而且,从时间上来看,张华宇还是最后一个落网的。也就是说,命运早就对李晓鹏发出了警示,但他逃无可逃。
2023年10月,李晓鹏被“双开”。
经查,李晓鹏以权谋私,曾收受多家单位和多人贿赂,在公司融资、贷款授信、业务承揽、职工录用等事项上,为受贿者提供帮助,总受贿金额达6043万余元。
与此同时,通报还特意指出,李晓鹏治家不严,家风不正,长期以权谋私,靠金融吃金融。
被单独拎出来批评,可见李晓鹏是真的治家不严,公私不分,且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不过,以李晓鹏的行为来看,他倒也不冤。
2024年10月28日,李晓鹏以被告的身份,参与了对他的审判。
检察机关准备充分,证据一大堆,李晓鹏没有狡辩,当庭认罪。
目前,关于李晓鹏的判决还没有公布出来。面对这只贪得无厌的“金融虎”,正义之锤会落向何方?我们拭目以待。
信息参考:
澎湃新闻-揭秘光大集团原董事长李晓鹏的校友圈:三个老同学两年内相继被查
京报网-被控受贿6043万余元,李晓鹏当庭认罪
北京日报-李晓鹏受审:从1994年开始贪腐
凤凰网-李晓鹏被捕,牵出深圳旧改背后的地产金融河南帮
央视网-中国工商银行河南分行原党委委员、副行长张有赋严重违纪违法被“双开”
大河网-李晓鹏履新,河南“77级银行家”渐成一代绝响
金融界- 3年落马14人!光大原董事长李晓鹏落马背后,“河南帮”浮出水面
中国新闻周刊-再一金融“虎”被查
南方都市报-辞职一年后,李晓鹏被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