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后的第三年,李承哲带回了她的白月光。
白月光入宫的那一夜,李承哲让我跪在殿前,看他们一夜欢好,
李承哲赐她黄金千两,可她却推脱不要,偏偏要我母亲棺椁里的那颗夜明珠。
她仗着自己受宠,对我的皇后之位百般挑衅,我气急了,可李承哲只说我没有一国之母的风度。
可我死遁后,李承哲却疯了。
他把白月光做成了人只,口中含着夜明珠,放在我的宫殿里。
「念卿,太医说你的眼睛快看不见了,现在呢?现在看得到了吗?」
1.
做皇后的第三年,李承哲带着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她坐在他的马背上,十里长街,风光无限。
一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我这个皇后。
女孩名叫温婉清,听池玉说,小姑娘面容姣好,眼睛倒是和我有几分相似。
我脱下了早早穿上的流光纱,自己躲在寝宫里生闷气,等着李承哲来哄我。
一直到天色渐黑,李承哲才终于来了。
「皇后,朕上阵杀敌无数,凯旋而归,为何不来迎接?」
他靠在长椅上,小酌了一口茶水,眸子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苦笑,盯着他脖颈间的红印愣了神。
耳边隐隐约约浮现出李承哲昔日在我耳边的细语: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或许是见我许久没开口,池玉上前一步替我解围:「陛下,皇后娘娘她只是……」
啪——
池玉没说几个字,李承哲的手率先落在了她脸上。
池玉的脸顿时就染起了一片红晕,她赶忙跪了下来,身体因为害怕一直哆嗦个不停。
我站在池玉身前,哑着声开口:「陛下美人在侧,我去与不去,恐怕也没那么重要。」
李承哲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身为皇后,就这么点气度?」
话音落地,我更恼了。
李承哲从来没有说过我一句不好。
更不会对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池玉动手。
我生气地瞥过脸,吵着闹着就让他走。
「朕的皇后……」
李承哲走到我面前,摸摸我皱起的眉头,明明是柔情似水的动作,可他的神情全是淡漠疏离。
我以为他这是要哄我了,可他只笑笑,缓缓开口:
「明日贵妃入宫,朕的皇后就跪在殿前,学学如何讨朕欢喜。」
我仰起头,滴滴晶莹顺着眼角滑落,氲湿一片。
2.
单单隔了一天,皇宫就换了一副景象。
处处红妆掩映,刺得我眸子酸酸的。
宫里上至朝臣,下至宫女,无一不在看我这个皇后的笑话。
更有甚者,在我身后低声笑话:
「皇后娘娘当初入宫都不及今日这般如此盛大。」
「听说陛下要换后,皇后娘娘马上就要失宠了!」
我心头一紧,回眸,却发现这几个宫女我不曾见过。
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这几个人是温婉清派来的,为的就是看我笑话。
我拨动着手里的佛珠,走到几人面前,淡淡开口:
「今日宫内四处红妆,但本宫觉得还不够。」
「池玉,拔了她们的舌头,挂在长乐宫高墙之上。」
说完,我便转身回了寝宫,只能隐隐听到身后几人的哀嚎。
李承哲不是喜欢红色吗?
那我不介意为他再添一抹红。
3.
当晚,我本想独自呆在寝宫,不去听外面的吵闹声,也只当李承哲昨日说的是气话。
可谁知,我却被李承哲的御前侍卫给硬生生拖到了殿前。
君无戏言,当真是君无戏言。
殿内红烛摇曳,两人的身影从窗纸上映射出来,刺眼极了。
我咬着唇,不断掐着自己的手臂,强忍着让眼泪不那么轻易落下。
可侍卫的一句话,还是让我伪装的坚强彻底瓦解。
「陛下说……要娘娘你……」
「跪着看。」
那一刻,仿佛周围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到玻璃罩里,然后彻底隔绝。
我用全部力气挺直了腰板,眼泪却不争气地滴落下来。
「本宫不跪。」
两个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那娘娘,属下只能得罪了。」
下一秒,双腿被人用力一击。
痛,钻心的痛。
尽管如此,我仍咬着牙,不肯让膝盖落地。
可双拳始终难敌四手,我最终还是被两人押着跪在殿前。
听着殿内传来声声「清清」,我突然想起来,李承哲在我耳边的声声低语。
我叫程念卿。
从和李承哲相识起,他便喜欢叫我「卿卿」。
他说,「念卿念卿,不如卿卿好听。」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自那之后,他便只唤我「卿卿」。
那时我心中还有几分欢喜,没想到,「卿卿」,是「清清」,是温婉清。
4.
不知跪了多久,裙下忽然传来一片湿热。
我垂眸一看,一片血红。
钝痛袭来,心脏剧烈跳动,不安的藤蔓紧紧包裹,又不断收紧,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在李承哲走后没几日,我就得知我已经怀有了身孕。
那时我欣喜若狂,可生怕在战场上的李承哲分心,就想着等他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满打满算,这个孩子也有三个月大了。
「皇后娘娘!属下……属下去禀告皇上!」
侍卫吓坏了,起身就准备冲进殿内。
我一把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罢了。」
「这时候去打扰他,又显得本宫没有风度了。」
既然李承哲都让我跪在殿前看他欢好了,那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或许也不是很重要了。
两个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额上布了一层细汗。
其中一个侍卫或许是看不下去了,拧着眉望我:
「皇后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跟陛下低个头,认个错,不就……」
我用最后的力气扯了抹苦笑,直接打断了他:
「低头认错?」
「本宫跪在这里,不是已经认完错了吗?那他可曾出来看过我一眼?」
说完,我颤着身子,咬着牙,转身就要回长乐宫。
可刚站起身子,眼前忽然一黑。
我只感觉意识开始模糊,冰凉的地面不断地往我身上靠来。
5.
我是被李承哲的声音吵醒的。
他几乎砸了我殿里的所有东西。
「朕的孩子怎么会保不住?!」
「废物!一群废物!」
太医们跪成了一排,全都垂着头不敢吭声。
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可笑。
是他让我跪在殿前看他一夜欢好的,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那他现在又在气什么呢?
我伸出手,轻轻唤了他一声:「李承哲。」
眼前暴怒的男人身形一顿,而后僵着身子来到我床前。
「卿卿……」
男人的眼尾氤氲出一片红晕,可我只觉得恶心。
特别是这一声「卿卿」。
他看着我,眼神细细地探究我每一分的情绪,最后垂眸,握着我的手,哑声开口:
「卿卿,孩子还会有的……」
一声声「卿卿」落入耳中,眼前总是浮现起昨夜两人缠绵的身影。
下意识的,我将手抽了回来,背过身不去看他。
「让林大夫来吧,他一直是最清楚我身体状况的。」
林大夫是爹爹最信任的大夫。
从我小时候开始,不管我是生病了还是摔着碰着,都是林大夫在处理。
后来我入了宫,爹爹便让林大夫跟着我。
李承哲自然也最清楚这一点。
他默了片刻,只「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我翻过身,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脑子里却全都是他往日待我的好。
有一次,只因为我刺绣的时候刺破了一根手指,正在上朝的李承哲都会急急忙忙赶过来,将我抱在怀里哄上好半天。
尽管他是天之骄子,可他依旧能放下身段,蹲在我脚边红了眼眶。
我自小就有些嚣张跋扈,所以闯了不少祸,可李承哲从来都是笑着跟我说:
「怕什么?有朕帮你收拾烂摊子呢。」
之前,就算是我们吵得最凶的时候,他也只会抱着我生闷气。
而不是说我没有风度,让我跪在殿前看他与别人欢好,更不是在我失去孩子之后淡淡回应。
6.
林大夫很快就赶来了。
他一见我,就哭了。
「傻丫头,何苦呢。」
年近花甲的老人在我面前把眼泪擦了又擦,又默默为我诊脉开药。
料理完一切,我遣散了寝宫里的所有人,只留下我与林大夫。
我躺在榻上,眼神有些涣散。
「先生,我想离开了。」
屋子里静默了一瞬。
下一刻,那个刚哭完的小老头又落泪了。
「程将军一直都在等你,我来的时候啊,他吵着闹着要来接你回家呢……」
说着,他拿出了六颗药丸,包好放在了我的枕头下面。
「一月一次,等六颗服完,这皇后,也就薨了。」
这药丸我自然是熟悉的。
从我入宫的那一天起,爹爹就曾经拿出过这药丸。
爹爹说,要是哪天我想回家了,就开始服用这药丸。
服了这药丸,人就会慢慢地虚弱,变得如同患了不治之症一般,到最后,就连眼睛也会看不见了。
最终,人就会陷入一种假死状态。
但只要用银针打通血脉,就能够起死回生。
身为皇后,我只能假死脱身,从此改名换姓,逃出这个紫禁城。
这是爹爹给我留的最后一条后路。
用身家性命给我铺的后路。
我吞下药丸的瞬间,心底瞬息万变风起云涌的情绪,全都安静下来。
7.
隔日,温婉清知道了我滑胎的事情,迫不及待来看我笑话。
我让池玉将她拦在殿外,可她仗着李承哲对她的宠爱,肆无忌惮就冲了进来。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落魄的模样,硬挺着身子坐在长椅上。
温婉清一见我,就忽地笑了,
「皇后娘娘的模样,倒是与妾身有几分相似。」
「要是不知道的,可能以为妾身与皇后娘娘是孪生姐妹呢。」
她捂着嘴偷笑,一字一句都格外刺耳。
但不得不承认,见到她面容的一刹那,我也愣神了几分。
因为我与她,实在是太像了。
要说哪里不像,就是她右眼下的那颗泪痣。
泪痣……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挂在殿内的一幅画像上。
这幅画像是李承哲亲手所画。
那时候,我便发现画像上的人有些奇怪。
说像我,倒也像。
说不像,那画中人的右眼下,正正好好点了一颗泪痣。
我问李承哲,为什么右眼下有颗痣。
可他只是愣了一下,而后笑笑:「墨水不小心滴落了吧。」
我深信不疑,甚至还心疼他为我作画了一天一夜。
原来,画上的女子是温婉清,一直都是温婉清。
温婉清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字画,片刻后,她笑得更大声了。
「皇后娘娘,为何要私藏妾身的画像?」
她挑眉看我,眼底满是挑衅。
我恼了,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就冲到画像面前,将画像一把撕下,砸向温婉清。
好巧不巧,画像的卷轴正好划过了她的脸。
「啊!」
女人的尖叫声炸起,温婉清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
「皇后娘娘,哪怕你不喜欢妾身,也不至于毁了妾身的脸吧?」
我轻哼一声,让池玉从梳妆台拿来一盒祛疤膏。
「这是西域进宫来的祛疤膏,本宫用不到,那便赠予妹妹了。」
我强硬地扯出一抹笑,拉近了我与她的距离,而后轻声开口:「妹妹不必客气。」
说完,我悠闲地坐回椅子上,「池玉,送客。」
望着温婉清握着祛疤膏,想扔却又舍不得的模样,心中的郁气总算是稍作平缓。
温婉清去跟李承哲告状了。
听说,李承哲当场就大发雷霆,在大殿上就抱着温婉清哄个不停,朝下文武百官全是两人爱情的见证人。
李承哲想来找我要个说法,可温婉清却只说要我的流光纱当作赔礼。
我一听,立马就笑了。
这流光纱可是我爹爹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先帝奖赏的东西,世间仅此一件。
流光纱?她也配?
她或许不知道,她划破脸换来的流光纱,只不过是爹爹送我的一个不起眼的衣服而已。
我命池玉取来流光纱,而后直接扔在了火盆里。
望着眼前慢慢燃烧成灰的流光纱,我朝着池玉笑了笑:「烧的太慢了,再加把柴。」
等李承哲带着温婉清赶到时,流光纱只剩下一摊灰烬。
「皇后娘娘,你怎么在宫中私自纵火呢?」
温婉清依偎在他怀里,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我拢了拢身上的衣物,轻咳了两声:
「本宫身子虚弱,感觉哪哪都冷得慌。」
说着,我抬眸对上李承哲的眸子,「尤其是,本宫这小腹,实在是受不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