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要高兴呢？设身处地地替牛魔王、铁扇公主想一想，我实在找不出高兴的理由。

第一，红孩儿跟了观音，和父母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借芭蕉扇的时候，铁扇公主就责备过孙悟空：“我那儿虽不伤命，再怎生得到我的跟前，几时能见一面？”就是现代交通与通讯如此发达，儿女到外地读书工作，父母还常常舍不得呢。别说红孩儿了。

当然，孙悟空这样回答：“嫂嫂要见令郎，有何难处？你且把扇子借我，扇熄了火，送我师父过去，我就到南海菩萨处请他来见你，就送扇子还你，有何不可？”不过孙悟空的话水分很大。他们也曾答应替老鼋问佛祖“几时得脱本壳，可得一个人身”之事，不也忘在脑后了？

如果孙悟空有诚意，他应该先去观音处申请，带了红孩儿来见母亲，然后再借扇子去。先借扇子，再承诺带红孩儿回来，大概他也不太有把握——以孙悟空与观音的关系，虽然是上下级，却可以随便开玩笑，还敢骂观音“一世无夫”，想必也敢替红孩儿向观音请假探亲。但如果观音拒绝，他也没办法。毕竟这时红孩儿已经是善财童子，有了公职，不是自由自在的妖怪了。

第二，所谓“在菩萨处做善财童子，实受了菩萨正果，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辰”之类的话，是孙悟空说的。而牛魔王铁扇公主，对孙悟空并不信任。毕竟，他们只是失去了儿子的音讯，谁见到红孩儿“实受了菩萨正果”了？

也不怪他们不信孙悟空。就是孙悟空自己，一听说芭蕉扇主人是铁扇公主，也不由大惊失色：“又是冤家了！当年伏了红孩儿，说是这厮养的……今又遇他父母，怎生借得这扇子耶？”他自己都觉得人家不会借给他！

即使真的相信孙悟空的话，相信跟了观音可以修成正果，牛魔王与铁扇公主也未必稀罕。

第三，跟了观音，并不是修成正果的唯一途径。

在借芭蕉扇之前，写牛魔王“正在那里静玩丹书”。在使用完芭蕉扇之后，交代罗刹女“后来也得了正果，经藏中万古流名”——这是真的，罗刹女的确是佛教中的人物。由此看来，牛魔王与罗刹女本身也在修炼，也有可能“修成正果”。那红孩儿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观音呢？就自在地游戏人间，将来也可以达成目标，不好吗？

红孩儿想吃唐僧肉，是他不对；孙悟空要借芭蕉扇，牛魔王夫妻借给他是人情，不借也是本份；收红孩儿也好，夺芭蕉扇也好，是孙悟空的本领（能借兵也是本领），而不是正义与对错。

如果只从感情角度，牛魔王夫妻有足够的理由怀恨于孙悟空。“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怜子之情，绝不是遥远的“正果”可以抵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