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袭人向王夫人进言后,王夫人把袭人当成了宝贝,跟她说贾宝玉就交给她了,还和她许诺不辜负她。之后的一日,“王夫人想了半日,向凤姐儿道:“明儿挑一个好丫头送去老太太使,补袭人,把袭人的一分裁了。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袭人的这一分都从我的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让袭人事实上有了姨娘的待遇。
薛姨妈见王夫人如此行事,也夸奖袭人“早就该如此。模样儿自然不用说的,他的那一种行事大方,说话见人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这个实在难得。”
王夫人含泪说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伏侍他一辈子,也就罢了。”
凤姐听了便说:“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他在屋里岂不好?”
王夫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王夫人道:“那就不好了,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许,三则那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纵有放纵的事,倒能听他的劝,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王夫人含糊此事的原因,是因为开了脸就意味着贾宝玉正大光明地纳小了,可以和袭人公然行男女之事了,贾宝玉这么小就是有了屋里人,会引起赵姨娘等人的背后议论,传到贾政耳朵里惹的贾政不满。贾政对贾宝玉成日混迹于脂粉堆本来就深痛恶绝,几年后他还和赵姨娘说贾宝玉贾环还小,要再读年书再放人,他是绝对不赞同这么早就给宝玉放一个屋里人的。
事实上,后来赵姨娘也确实背后向贾政说了此事,“赵姨娘道:“宝玉已有了二年了,老爷还不知道?”贾政听了忙问道:“谁给的?”
从贾政的反应看,王夫人怕他知道,瞒的很紧,别人也不敢在贾政面前饶舌,袭人的事几乎人人都知道,唯有瞒了他一个,贾政才如此吃惊,脱口问道“谁给的”。能给贾宝玉放屋里人的除了贾母就只有王夫人,贾政是要确认一下是贾母还是王夫人。有这么个好机会,赵姨娘自然不会客气。过后她的丫头小鹊给贾宝玉报信,说:“我来告诉你一个信儿。方才我们奶奶这般如此在老爷前说了。你仔细明儿老爷问你话。”
作者虽然没写,但可以想象得到赵姨娘无非说些王夫人纵容贾宝玉,早早给了他屋里人,贾宝玉如何沉迷于女色,如何不好好读书之类。也就不难想象得到贾政的不悦和对王夫人的恼怒了。
二十三回的时候,贾政听到袭人这个名字就觉得不自在,王夫人替贾宝玉掩饰也无用,骂贾宝玉刁钻,专在这些浓词艳赋上作工夫。这时候知道贾宝玉早就纳了袭人做屋里人,以他的身份,虽不便和王夫人吵闹一顿,但这腔怒火毫无疑问要发在贾宝玉身上。若不是晴雯想招叫贾宝玉装病,贾宝玉是免不了挨顿训的。
不仅贾政不赞成,贾母也不赞成。袭人这时候还是贾母房中的丫头,贾母若要把袭人给贾宝玉做屋里人,以贾母对贾宝玉的偏爱,自然会开言,贾母没说话,就是还没有这个打算。而且贾母喜欢貌美伶俐的女孩子,比起袭人,她更中意晴雯。王夫人越过贾母,私自提拔贾母的丫鬟,贾母也免不了心中不喜。她后来当众批评袭人越来越拿大了,面对王夫人起身替袭人说话辩解,贾母并不给面子,还是不客气地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若是他还跟我,难道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成?皆因我们太宽了,有人使,不查这些,竟成了例了。”
一直到七十八回王夫人回明贾母,挑破此事。贾母也不置可否地说,袭人从小不言不语的,是个没嘴的葫芦,“既是你深知,岂有大错误的”,且别提这事,大家心里知道罢了。
王夫人明知道把袭人提拔为姨娘,一来贾政不赞同,二来贾母不赞同,为什么还是非要独断专行呢。
王夫人给出的理由是“若说沉重知大礼,莫若袭人第一。虽说贤妻美妾,然也要性情和顺举止沉重的更好些。就是袭人模样虽比晴雯略次一等,然放在房里,也算得一二等的了。况且行事大方,心地老实,这几年来,从未逢迎着宝玉淘气。凡宝玉十分胡闹的事,他只有死劝的。”
听起来十分有理,但细究起来又十分矛盾。
王夫人看中袭人是因为袭人能规劝宝玉,不陪着宝玉胡闹。然而王夫人也深知男人的一个普遍的毛病,那就是喜新厌旧,到手的都不怎么珍惜。比如薛蟠,一开始为要香菱不能到手,和薛姨妈不知打了多少饥荒,等薛姨妈摆酒请客,光明正大地把香菱给他当了屋里人,过了没半月,看得跟马棚风一样了。再比如贾琏,刚和尤二姐成婚时,“越看越爱,越瞧越喜,不知怎生奉承这二姐,乃命鲍二等人不许提三说二的,直以奶奶称之,自己也称奶奶,竟将凤姐一笔勾倒。”没过几个月,心里也悔上来了,等尤二姐进了贾府,对尤二姐的心也淡了,和秋桐干柴烈火的。
王夫人虽然看似和木头似的,但其实也颇晓得男人的劣根性,很明白“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个道理,一再地说“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纵有放纵的事,倒能听他的劝,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宝玉再自为已是跟前的人不敢劝他说他,反倒纵性起来。所以直到今日才回明老太太”,觉得袭人还是以丫鬟的身份比较能拿得住贾宝玉,所以不给袭人明面上的名分。
但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这事一出,谁都知道袭人已经是贾宝玉的屋里人了,袭人也光明正大地享受了姨娘的待遇。
袭人母亲死的时候,王夫人赏了她四十两银子。赵姨娘眼红,还是探春查账告诉她,袭人享受的是外头姨娘的待遇,所以比赵姨娘这个家里的姨娘丰厚。
更别说袭人回家的时候,王夫人特地赏她首饰衣裳,“头上戴着几枝金钗珠钏,倒华丽,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儿还给了她大毛的皮褂子,雪褂子等等。浑身皮裘,穿金戴玉,还一堆奴仆跟随,“再将跟着出门的媳妇传一个,你两个人,再带两个小丫头子,跟了袭人去。外头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要一辆小车,给丫头们坐。”普通人家的少奶奶也没这么尊贵。不只贾府上下,袭人的街坊邻居,亲戚好友都已经知道了袭人的姨娘身份。
连薛蟠都知道袭人是贾宝玉房里的宝贝,与别人不同。
贾宝玉可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袭人是给她做了屋里人,十分欢喜。“宝玉喜不自禁,又向他笑道:“我可看你回家去不去了!那一回 往家里走了一趟,回来就说你哥哥要赎你,又说在这里没着落,终久算什么,说了那么些无情无义的生分话唬我。从今以后,我可看谁来敢叫你去。”袭人听了,便冷笑道:“你倒别这么说。从此以后我是太太的人了,我要走连你也不必告诉,只回了太太就走。”宝玉笑道:“就便算我不好,你回了太太竟去了,叫别人听见说我不好,你去了你也没意思。”
贾宝玉一听就有恃无恐了,说袭人是他的人了,以后走不了了。袭人一听不对,怕以后拿不住他了,傲娇地表示自己想走就走,不能你做了强盗贼还跟着你。
话虽如此,但形势终究变了。袭人有了身份,掌管起怡红院里的事是更名正言顺,也不用怕晴雯再用“明公正道的连个姑娘也没挣上去”这种话来挤兑她了。但拿了二两银子后,袭人劝贾宝玉确实劝的少了。
在这之前,袭人劝贾宝玉劝的不少。比如劝贾宝玉黛玉小性,宝钗宽厚,劝贾宝玉多亲近宝钗。不管如何,这些应该是很合王夫人的意的。
比如她劝贾宝玉不要只管批驳诮谤,只作出个喜读书的样子来,让老爷面子上过的去,教老爷少生些气,自己也会少吃些亏。劝贾宝玉“不可毁僧谤道,调脂弄粉。还有更要紧的一件,再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与那爱红的毛病儿。”
袭人劝宝玉的时候,很多时候也是拿“谈恋爱”的身份用“你不改的话,我就不服侍你了”的话来挟制宝玉的。用书里的话说“先用骗词,以探其情,以压其气,然后好下箴规。”
比如贾宝玉去黛玉房里梳洗,袭人十分生气,等宝玉回来,就给贾宝玉脸色看。
“袭人方道:“你问我么?我那里知道你们的原故。”宝玉听了这话,见他脸上气色非往日可比,便笑道:“怎么动了真气?”袭人冷笑道:“我那里敢动气!只是从今以后别再进这屋子了。横竖有人伏侍你,再别来支使我。我仍旧还伏侍老太太去。”一面说,一面便在炕上合眼倒下。宝玉见了这般景况,深为骇异,禁不住赶来劝慰。那袭人只管合了眼不理。”
两人冷战了一个晚上,最后以贾宝玉服软告终。
“原来袭人见他无晓夜和姊妹们厮闹,若直劝他,料不能改,故用柔情以警之,料他不过半日片刻仍复好了。不想宝玉一日夜竟不回转,自己反不得主意,直一夜没好生睡得。今忽见宝玉如此,料他心意回转,便越性不睬他。宝玉见他不应,便伸手替他解衣,刚解开了钮子,被袭人将手推开,又自扣了。宝玉无法,只得拉他的手笑道:“你到底怎么了?”连问几声,袭人睁眼说道:“我也不怎么。你睡醒了,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再迟了就赶不上。”宝玉道:“我过那里去?”袭人冷笑道:“你问我,我知道?你爱往那里去,就往那里去。从今咱们两个丢开手,省得鸡声鹅斗,叫别人笑。横竖那边腻了过来,这边又有个什么‘四儿’‘五儿’伏侍。我们这起东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宝玉笑道:“你今儿还记着呢!”袭人道:“一百年还记着呢!比不得你,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夜里说了,早起就忘了。”宝玉见他娇嗔满面,情不可禁,便向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一跌两段,说道:“我再不听你说,就同这个一样。”
袭人以丫鬟的身份,娇嗔着劝诫贾宝玉,其实和现在恋爱中的女孩子差不多,往往都能成功。
而拿了二两银子的月例后,虽没挑明,但宝玉也好袭人也好,都心里有数。再也没看到袭人这么娇嗔着劝贾宝玉了,反而是贾宝玉反过来劝袭人多亲近林黛玉。袭人反而纵容起贾宝玉来,由着贾宝玉和丫鬟们胡闹,“只听外间房内咭咭呱呱笑声不断。袭人因笑说:“你快出去解救,晴雯和麝月两个人按住温都里那膈肢呢。”宝玉听了,忙披上灰鼠袄子出来一瞧,只见他三人被褥尚未叠起,大衣也未穿。那晴雯只穿葱绿院绸小袄,红小衣红睡鞋,披着头发,骑在雄奴身上。麝月是红绫抹胸,披着一身旧衣,在那里抓雄奴的肋肢。雄奴却仰在炕上,穿着撒花紧身儿,红裤绿袜,两脚乱蹬,笑的喘不过气来。宝玉忙上前笑说:“两个大的欺负一个小的,等我助力。”说着,也上床来膈肢晴雯。晴雯触痒,笑的忙丢下雄奴,和宝玉对抓雄奴趁势又将晴雯按倒,向他肋下抓动。袭人笑说:“仔细冻着了。”看他四人裹在一处倒好笑。”
袭人主动叫宝玉去和一堆只穿睡衣的丫鬟在炕上滚成一团。这时候贾宝玉不是十二三岁了,林黛玉和薛宝钗交好的时候就十五了,这一年至少十六,贾宝玉至少十七了,一个男主人和一群穿内衣的丫鬟光明正大地这么闹,场面这么难看,袭人毫不介意。
而贾宝玉呢,他之前看中红玉,想提拔红玉上来做些细活都怕寒了袭人的心,最后不了了之。而后来却把芳官宠上了天,还同意芳官要柳家的柳五儿来身边伺候,袭人也没有一句劝诫之语。终归到底,是袭人有了名分,也不需要那么锐意进取了,多顺点贾宝玉的意,保住贾宝玉的欢心,过过太平日子。
所以王夫人提拔了袭人,正如她自己所说,袭人反而不敢劝贾宝玉了。既然有这么多的坏处,王夫人为何还是这么迫不及待地让袭人做准姨娘呢,再过几年,等宝玉大两年,再把袭人放给贾宝玉不是更好吗?这是因为王夫人实在太害怕了。
袭人向王夫人进言,说贾宝玉和林黛玉薛宝钗男女有别,倘若不妨,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败坏贾宝玉的名声,一辈子就完了。王夫人听了这话,如雷轰电掣的一般,正触了金钏儿之事,心内越发感爱袭人不尽,忙笑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忘了。你今儿这一番话提醒了我。难为你成全我娘儿两个声名体面,真真我竟不知道你这样好。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金钏儿这事,是贾宝玉和金钏儿调情说要和王夫人讨了她去,两人在一处,还说要守着她。金钏儿没有拒绝,默认了,暧昧地表示“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贾宝玉这通玩笑,听在王夫人耳朵里,那就是她儿子想讨金钏儿做屋里人,这说明一件事,她儿子已经通晓男女之事!所以才想讨要屋里人了。这引起了她的恐惧,贾宝玉已经知晓人事,而金钏儿不严词拒绝,还怂恿他去贾环那里现场学习,惊怒之下,才一巴掌打了金钏儿出去。
袭人的这话又一次提醒了她回忆起这个现实,她儿子已经知晓人事,她该怎么安排才好?而且袭人还点出了一个更严峻的现实,贾宝玉和丫鬟有私还好,不至于影响到一生的名节——比如贾环和彩云有私,众人根本不当一回事——但万一和林黛玉有点不妥呢,那真的是一生的品行名节都完了。就在前不久,贾宝玉和林黛玉还因为道士提亲和金玉之说大吵大闹,贾宝玉还一边砸玉一边哭的泪流满面,惊动了贾母王夫人。王夫人带了贾宝玉出去,她一把年纪的人,还看不出两人的小儿女私情吗?然而这些话王夫人是不能和贾母贾政等人说的,贾母疼外孙女,贾政呢,本来就不喜贾宝玉,就算贾宝玉犯了错,王夫人还要替他在贾政面前隐瞒呢,怎么可能去触霉头。
王夫人只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她不能像撵金钏儿一样撵林黛玉,也不能把贾府的丫鬟都撵了,只能安排一个人来看管贾宝玉,让他别胡来。而向她进言的袭人看起来又忠心又稳重,是个好人选。再者,宝玉婚前屋里人的名额是两个,与其让贾母贾政安排一个可能不合自己心意的人,不如自己早点安排一个占位置。
王夫人的安排十分暧昧,给了袭人准姨娘的待遇,却没有明开了脸。那么袭人和贾宝玉能不能同房呢?袭人是履行丫鬟的职责,还是履行屋里人的职责呢?对贾宝玉来说,袭人是在母亲面前过了明路的人了,本来还要偷试,像是藏在冰箱里的羊肉,偶尔偷一下腥,现在却是明晃晃地端上了桌,告诉他这碗羊肉就是你的,只是少一句“开吃了”的指令,这算什么呢?
凤姐儿都觉得这做法太奇葩,忍不住说“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他在屋里岂不好?”王夫人说“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王夫人作为一个母亲,她知晓儿子已经发育成熟,又处在贾府这样的环境中,有点男女之事,不可避免。袭人能管住贾宝玉最好,不能的话,她也默许袭人和贾宝玉有点什么,免得贾宝玉和别的狐狸精闹出事来。而不把此事公开,就避免了和贾母贾政起矛盾,如果真有什么变故,反正也没公开,袭人也是可以体面地牺牲掉的。而袭人究竟算不算房里人,一切解释权也归于王夫人。王夫人为了儿子,也算是殚精竭虑了,但是王夫人大约也没想到,早几年,袭人就已经“伏枕而笑”,和他儿子偷试过了罢。
小编对红楼梦的兴趣只关注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前半部小说里王夫人在与贾母的权力斗争一直处于下风,转而收买袭人许她姨娘身份,袭人想出头并且顾忌晴雯强过自己,遂背主投靠了王夫人,投名状就是递上了宝黛二人的私情,袭人的倒戈让贾母措手不及,形势急剧逆转,王夫人趁势打压贾母势力,逼死晴雯并且锋芒直指黛玉!
[吐舌头眯眼睛笑]
也不知王夫人什么标准觉得袭人沉稳,她早就跟宝玉睡了王夫人还认为她沉稳,晴雯没和宝玉睡,她却说晴雯妖妖娆娆,简直是自己扇自己嘴巴子
最后王夫人和袭人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原本同样是能约束宝玉,可以成为一妻一妾的两个女孩,黛玉则是被舅妈深恶痛绝,袭人被王夫人认可,真是同人不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