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崔玉涛 文:老鱼

直到94岁父亲去世，我才发现：“生死有命，大病等死”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真到了那一天，谁也无法从容面对。

我父亲是个退伍老兵，经常会掀起衣裳，给他的儿孙们，炫耀他身上的光荣史。

他的口头语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不怕死，得了大病也不用折腾，该吃吃该喝喝，等死就行，没必要花钱找罪受，拖累儿女。”

90多岁的他说这话时，仍豪情万丈，仿佛看到他年轻时英勇无畏的样子。

那时的我们，都以为九旬多的父亲真的是不惧生死，会坦然走向生命的终点。

可是，在我历经1年，陪伴父亲从生病治疗再到他去世的整个过程后，我才发现，老人说这句话时，是多么的言不由衷，自欺欺人。

人在健康之时，谈及生死总是那般轻松，表现得那般豁达，可当大病真正来袭，你才会发现，人的求生欲望竟是如此强烈！

我今年六十有余，十年前，我的母亲在睡梦中去世，父亲没有一点悲伤，还劝我们不要难过，说母亲80岁了，没有痛苦的离开是她的福气，是喜丧，我们应该为母亲高兴。

听了父亲的这番话，我以为他已经活得通透，把生死真的看淡了，那一天到来他也会从容应对。

但是，我发现，从母亲离开后，一向喜欢窝在沙发看电视的父亲，开始了户外运动，去公园和一帮老人一起有模有样的打打太极拳，活动活动身体。

吃饭也注意了起来，无肉不欢的父亲，竟然对老伴特意给他做的，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视而不见，而且他还再三嘱咐老伴，以后做清淡的饭菜，不要重油重盐，老伴惊奇的很，从前只要烧菜清淡了，他都是要骂人的。

不管怎么样，父亲能改变生活习惯我们很高兴，毕竟老人多活动，吃清淡些对健康有利。

但前年春天，一向身体硬朗的父亲突然开始咳嗽，起初我们都没当回事，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感冒，吃点药便好了。

可谁料，咳嗽迟迟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甚至开始咳血。我和妹妹这才慌了神，不顾父亲的反对，强行将他送去了医院，检查结果竟是肺癌晚期。

医生是我的朋友，他给我们的建议是，老人年龄大了，没必要再折腾，也折腾不起，年龄大癌细胞发展也慢，不用告诉老人，回家吃点中药调理着，让他保持好心情，说不定会出现奇迹。

我和妹妹听了后心情沉重，也是这么多年，兄妹两人第一次有了争吵，我赞成朋友的意见，顺其自然。

妹妹则犹豫不决，觉得不该瞒着父亲，父亲是个老兵，枪林弹雨走过来的，早就不惧生死，应该告诉父亲，让他积极配合治疗，说不定能长命百岁呢。

我俩当着医生朋友的面争吵起来，最后朋友建议先回家静养一段时间看看再说，于是我们瞒着父亲带他回了家。

回家后，我到处打听偏方给父亲治疗，父亲喝够了中药后，追问我什么病，我撒谎说是肺结节，父亲半信半疑。

妹妹则每天都回来看望父亲，她从小依赖父亲，现在没了母亲，她怕父亲走了自己就再没娘家了。

有一天，我们兄妹俩又关起门来争论，妹妹坚持让父亲住院接受先进的治疗。她说父亲当过兵身体素质好，接受手术肯定没问题。

我说，老家田叔比咱爸小10岁，都没扛过去。

他是肝癌，当时觉得还不到70岁，身体没问题，选择了治疗，结果呢，不到半年，整个人就脱了相，整天躺在床上受尽折磨，还是痛苦的走了。

我说，我不想看到咱爸那样，咱爸自己肯定也不愿意经历这样的痛苦，要强一辈子的他，绝对不愿意毫无尊严地活着。

妹妹哭着说，病情不一样，人的心理身体素质不一样，咱爸坚强身子骨壮，说不定能治好呢。

哪曾想，我和妹妹的争吵，被父亲在门外听见了，他推门进来，颤抖着声音问，我得了肺癌？是真的？

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妹妹迎了上去，抱着父亲哭着点头。

父亲听完妹妹的话，眼眶瞬间红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我没想到一向坚强的父亲此时会变得这么脆弱无助。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父亲走回房间拿出他的养老卡，颤巍巍地交给妹妹，哽咽着说里面有十几万元钱，给他治病大概够了。

父亲的反应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曾经把生死说得那么坦然的父亲，在大病来临时，竟是如此地害怕和恐惧。

面对生死抉择，他竟有着如此强烈的求生欲。

我心里感慨万千，妹妹则欢喜地说，咱马上办住院手续。

我们抱着希望，陪父亲在医院接受各种治疗。因为不能动手术，只能采用传统的放化疗加免疫治疗。

放化疗的周期很长，每次化疗后，父亲都虚弱不堪，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吃不下任何东西，不停地呕吐。

治疗到第三个周期时，1.8米160斤的父亲，虚弱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需要靠着轮椅出行。

妹妹都不忍心了，劝父亲先回家修养，可父亲很固执，说什么也不肯出院，疼痛受不了就喊叫医生和护士，给他用最好的药。

脾气也变得暴躁，阴晴不定，指责妹妹和我是不是舍不得给他花钱，他又不是没给我们钱。

大病后的父亲，变得我不认识了，不再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生死有命，大病等死，不拖累儿女，不花冤枉钱的豁达老人。

他极度害怕死亡，如果病房里有个老人进了抢救室，他会不停地追问护士，抢救过来了吗？人哪去了？然后更是没有一点胃口，吃不进任何东西。

我和妹妹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心里都很难受，可又无能为力。

1年后，去年春天，父亲最害怕的那天来了，他因并发症病情加重，进了ICU后没有抢救过来，以他曾最反对又最害怕的方式，浑身插满管子痛苦地离开了。

他的十万元花完了，我和妹妹又各拿出十万元，也没有留住他的生命，他在痛苦和恐惧中挣扎了1年走了，走的时候体重只有80斤。

妹妹抱着骨瘦如柴的父亲哭得痛不欲生，埋怨是自己害死了父亲，如果不是她的执拗，父亲不知情，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看着妹妹痛苦的样子，我不知该说什么。

我含着泪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得了大病不用治，不花冤枉钱找罪受。”

不知父亲最后那一刻后没后悔？

而我也是在父亲走后才真正明白，这句话不过是父亲为了逃避现实，安慰自己，说的言不由衷的话罢了。

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不管多大年龄，不管有钱没钱，都不愿意死，都想活，这是人的本能。尤其是走到生命尽头，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老人，比谁都害怕。试问，又有几人面对死亡能真正做到淡定从容呢？

在此，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我给网友们两点建议:

1，如果家里有老人不幸得了大病，不要告诉他，更不要征求本人意见，能瞒多久是多久。

求生是人的本能，没有人愿意主动赴死。像我父亲曾是那么铁骨铮铮的人，知道真相后也害怕。

父亲住院期间，我医生朋友和我说，得癌症的老人十个有九个不是病死的，是吓死的，知道自己得了绝症，觉得没有活的希望了，精气神一下子就倒了，这样再好的药物都没用。

而有些不知情的老人，该吃吃，该喝喝，像没事人一样，反而活得长久。

2，作为儿女要坚强，敢于承担后果

说实话老人得了大病后，子女其实是很难的，想不治疗怕背负不孝的骂名，造成一生遗憾！想治疗，明知道可能治不好，还是求个良心安稳，不给自己留遗憾！这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选择题，怎么选都是错。

这时候，我们要坚强，勇于承担后果，让老人安祥平静，减少痛苦的人的离开，是我们儿女对他们最大的孝顺。

我们做到问心无愧尽力就好，更不要互相埋怨指责。

也想和老人们说说，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免不了，不要害怕、恐惧。

我们活着的时候，快快乐乐享受生活，到了那一天也从从容容坦然面对，体面有尊严的离开，不给儿孙们留下遗憾和负累，这一辈子也算有福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