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擦眼泪，回房间拨通了好友孙倩的电话。
「订婚宴取消了。」
孙倩那边仅停顿一秒，迅速问我：「因为姜迟月要回国了？」
我皱眉问她：「你怎么知道？」
孙倩叹了口气：「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姜迟月回国是为了办画展，画展的主办方是陆氏集团。」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原来陆沉渊不是现在才想要取消订婚，而是策划了很久。
跟我在一起的三年里，他心心念念的依旧还是那个让他沦为笑柄的姜迟月。
4
孙倩半小时后就出现在我家，听我讲完陆沉渊对我说的话，她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那畜生现在在哪儿呢？我要杀了他！」
我宽慰她：「我没事，只当是三年的青春喂了狗，我爸妈说了他们会解决，他们做事总比我们稳妥些。」
孙倩恢复了理智：「也是，大人出手也比我们狠一些。」
说完她掏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转头对我说：「我订了台，叫了几个极品小狼狗，今天姐姐帮你祛晦气。」
她喜欢热闹，坚信世界上最好的良药就是小狼狗弟弟的腹肌。
我没有拒绝，跟陆沉渊在一起的三年我基本没有跟其他异性有过接触。
现在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下一段恋情。
5
孙倩严选就是好，小狼狗弟弟个个 188，六块腹肌，长得白白净净说话还好听。
我在一声又一声姐姐中迷失自我，喝得有些多。
我举着红酒杯，察觉到有人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我循着直觉看过去，正好撞进一个男人的视线。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的五官沉郁又立体，指尖夹着一根烟，漆黑如墨的眼眸带着探寻意味望向我。
是陆沉渊的舅舅，祁衍。
对视后，他微微勾了勾唇，浓烈的烟雾弥漫过他深邃的眼眸。
他嘴角分明笑着，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的手下意识颤了颤，红酒洒在裙摆上，我猛地回过神来。
我起身去卫生间整理裙摆上的污渍。
我沾湿了纸巾去擦裙摆上的污渍，但是红酒渍实在是顽固，根本擦不掉。
我猛地想起这条裙子是陆沉渊送我的，一股火气涌上心头，暗骂自己擦了做什么，直接丢掉算了。
我愤怒甩开裙摆，用纸巾擦干净手，抬起的视线无意识落在了镜子上。
里面不只有我，还有沉默注视着这一幕的祁衍。
我转过身想走，经过他身边时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听说订婚宴取消了？」
我淡声回答：「对，取消了。」
头顶落下一声嗤笑，我抬眼看他，正好撞进那双淡漠凉薄的黑眸。
我下意识移开视线，轻声说：「松手。」
他沉沉的目光在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搅得我心烦意乱。
「为什么要取消订婚？换个男人不就行了？」
我一时呆住，抬头不可置信看向他。
6
我怀疑酒精让我出现了幻觉，我问他：「你说什么？」
祁衍目光依旧坦然，他说：「换个男人订婚就行了，没必要取消订婚宴。」
我只当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我脸沉了沉：「明天就是订婚宴，我上哪儿去找其他男人？」
祁衍漆黑沉静的眼看向我，视线在我身上一掠，牢牢锁在我面上。
他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是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我在心里暗骂他有病，面上倒没有显出半分。
他眸色暗了几分：「比如说我。」
我酒意全无，震惊地看向他。
祁衍不避不让直视我的眼睛，仿佛刚刚那话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心一般。
我盯着他看了良久，我听到自己说：「脱下你的外套。」
祁衍迟疑了下，但还是脱下了外套递给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脱下了我身上这条陆沉渊买的裙子。
祁衍没想到我会当着他的面脱衣服，整个人僵硬得不像话，迅速垂下眼眸看向地面。
我穿上祁衍的外套，带着祁衍体温的外套裹住我的身体。
他的外套对我来说很大，将我整个人笼罩在里面，牢牢包裹着。
陆沉渊买的裙子被我随意丢弃在地上，经过祁衍身边时，我停住脚步，没有看他，轻声道：「我会联系你的。」
7
第二天醒来，宿醉的头疼仿佛要将我的脑袋整个炸开一般。
我起身下床，视线落在祁衍的外套上。
我想我昨晚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在祁衍面前脱衣服呢？
他可是陆沉渊的舅舅！
只要以后避开他，不再见面就可以了。
我试图将昨晚的记忆从脑子里统统甩出去，洗漱后坐在餐桌上吃饭。
爸爸打量着我的脸色：「你要是觉得还没做好准备的话，爸爸可以代替你去参加会议。」
原本一直在推动的度假村项目遭遇资金短缺的困境，有人愿意出资推进，今天要跟那人见面。
建造度假村是我父亲的心愿。
他已经年老，我这些年每天跟在陆沉渊身后胡闹，没有怎么关心过集团事务。
我想在他有生之年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我摇了摇头：「我可以。」
到了公司，我看着会议室里的祁衍，诧异到说不出话来。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祁衍视线落在我身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打量：「我是时越资本的负责人。」
我愣住，早上我还在想着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开祁衍，结果现在掌握度假村生死大权的人成了祁衍，这我怎么避开？
我只能强装镇定落座，开始会议。
会议结束后，我刚准备离开就被祁衍叫住：「周总。」
我停住脚步看向他，众人很有眼力见地纷纷离开，会议室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他问我：「我的外套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外套？」
祁衍打量着我，低低笑了声：「你倒是会装傻充愣。」
他站起身走向我，我随着他的动作抬头，有些慌：「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停顿了下，又说道，「我今天就放款，停工的度假村今天就可以开工，换你赏脸跟我吃顿饭，怎么样？」
我皱眉看着他。
空气沉寂了几秒。
我一寸寸观察他的表情，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微表情，问道：「你认真的？」
他点点头：「认真的。」
我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在做什么？」
祁衍轻扯嘴角，眼里满是桀骜不驯，他说：「我在追求你呢。」
我愣住，大脑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转动。
他低声道：「我能追你吗？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表情僵硬，我刚跟陆沉渊分手，祁衍就迫不及待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如果说我当着祁衍的面脱衣服是酒精作祟，那他现在说要追求我又是什么在作祟？
我只感觉祁衍疯了，疯得彻底。
8
我还是跟着祁衍出现在了餐厅里。
度假村需要钱，我出来跟祁衍吃顿饭根本不会少块肉。
银质刀叉轻微碰撞，我切下一块牛肉，缓缓送到嘴里。
祁衍盯着我喝下了一口红酒，眼底暗潮涌动。
我拿捏不准祁衍说要追求我到底是在打趣我还是为了给陆沉渊出口气，索性开门见山问道：「你喜欢我？」
空气微微凝固，祁衍定定看着我，仿佛有某种暗潮在两人之间涌动。
他喉结上下一滚，说道：「喜欢。」
良久后，我微微颔首：「我是陆沉渊的女朋友，你是陆沉渊的舅舅。」
祁衍纠正我：「你曾经是陆沉渊的女朋友，结了婚还能离婚，更何况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我喜欢上一个单身女性展开追求有什么问题吗？」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屏幕上亮着【陆沉渊】三个大字。
我按了静音，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
「我刚跟陆沉渊分手，不是很想这么快就跟他的舅舅有情感上的联系。」
我注视着他，淡声道，「但是我保证您在度假村的这笔投资会给您带来丰厚的回报。」
情感纠葛是不能有的，但是钱还是要赚的。
祁衍直勾勾注视我良久，说道：「陆沉渊说你在生意场上不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他似乎错得离谱。」
9
我跟祁衍时常会因为度假村的事情见面，只是我们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我带他参观度假村，为期两天，夜幕降临，我们来到我家在山一侧的别墅里。
漆黑的夜空笼罩着整个山顶，庭院里，祁衍正在跟人打电话。
我透过落地窗观察着他，我想起陆沉渊聊起他时的那种崇拜，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高贵的出身，完美的长相，卓越的智商，老天仿佛对他格外关照。
突然祁衍转身看向我，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晕染，显得有些柔和。
有那么一刻，我恍惚了一下。
除开祁衍是陆沉渊的舅舅之外，他完美到近乎无可挑剔。
祁衍将手机放回口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他左手虚掩着唇，挡住风口，但是根本烟却怎么也点不上。
他尝试了几次都点不上，微微皱眉。
我推开落地窗，走到庭院，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拿过他嘴里的香烟叼在口里点燃，不紧不慢吞吐一口，将烟重新塞回他口中。
他注视我许久，落下一声沉沉的嗤笑。
他缓缓吐出烟雾，睨着我：「周总应该很会放风筝吧。」
我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一向将男人当风筝放，先松松线，感觉风筝飞远了就拽一拽，绝对不会让风筝脱离我的掌控。
但我还是装作不理解地皱眉，反问道：「嗯？祁总在说什么？」
祁衍看穿了我的虚假，他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他偏冷的嗓音微沉：「你觉得人这一生只会遇到一个真爱吗？」
我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你不能因为爱错了人，就彻底对爱情失去希望。」
死男人，又在点我了。
周遭的气氛因祁衍的深情眼跟低沉的嗓音变得微妙而暧昧。
我声音有些闷：「你的这种小伎俩还是留着往别人身上用吧。」
10
跟朋友聚餐后，我正在酒店门口等司机将车开过来，正好碰上姜迟月。
姜迟月大方走上前跟我打招呼后，问道：「你也在等出租车吗？」
我轻笑：「我有司机，跟姜小姐不一样。
「怎么？陆沉渊连司机都不舍得给你配一个吗？下着这么大的雨，还需要你打车回去。」
其实我向来不喜欢炫耀钱财，用财势压人，但是我现在竟然觉得还挺爽的。
至少，我看着姜迟月抽搐的嘴角，我承认我爽到了。
感谢老天奶，让我出生在有钱人家。
姜迟月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看着我的眼睛里带着野心：
「你说得对，确实我这种人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得到你们想要的。
「而我却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一点命运的施舍，就连那点施舍都是你们这些有钱人从指甲缝里给我漏出来的。」
姜迟月从包里拿出邀请函递给我，我的视线落在陆氏集团赞助那行字。
她嘴角挂着炫耀的笑，「欢迎周总来看我的画展，阿渊在我们交往的时候就说要帮我办画展，在他跟你求婚前，他到国外找我，说他要结婚了，想要给我办一场画展，不想留下遗憾。
「我当时还以为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帮我办画展，现在你们解除了婚约，我想以后他帮我办画展的机会还多的是。」
我接过她手里的邀请函，嘲讽道：「看来我要去买几幅画了，怎么着也得从我的指缝里给姜小姐施舍一点零花钱了。」
姜迟月的脸一寸寸铁青，她两颊凸起的腮骨绷了又绷，显然是咬着后槽牙。
我在她愤怒的注视下坐进我的限量款宾利里扬长而去。
11
周末，顾家举办宴会，江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受到了邀请。
我端着香槟跟人寒暄，正好看到不远处站着陆沉渊跟他妈妈，陆夫人。
分手后我从未出面，一切都是我爸爸出面解决，我过滤掉了陆沉渊所有的电话短信，就连公司都已经打过招呼让他进不来。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碰上。
陆沉渊的视线紧紧锁在我身上，紧接着他朝我这边走来，突然我面前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陆沉渊。
祁衍朝我伸出手，他嘴角挂着笑：「能赏脸跟我跳支舞吗？」
我与他四目相对，祁衍的眼眸深沉幽邃，他丝毫不掩饰眼里对我的兴趣。
我看了眼不远处顿住脚步沉着脸看着这一幕的陆沉渊，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甚至有些卑劣的快感。
我伸出手握住祁衍的手，被他牵进舞池。
旋转的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外面明明是黑夜，宴会厅里却灯火通明。
我抬眼看向祁衍，他眼眸里漾着一汪水，一轮月。
祁衍就像是海里的漩涡，让海水里的人不由自主被吸引，被沉溺，直至被吞噬。
12
在卫生间补完妆后，我经过走廊拐角，正好碰上正在守株待兔的陆沉渊。
他盯着我，脸色很沉：「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我轻笑：「跳舞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陆沉渊明显生气了：「那是我舅舅！你们之间的气氛算怎么回事？」
我盯着他冷嗤道：「单身男女跳舞的时候暧昧了点怎么了？违法吗？」
陆沉渊胸腔剧烈起伏，眼睛里蓄着怒意。
「你跟他跳舞暧昧，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我冷笑质问他：「我们？
「从你提出取消订婚宴，说出我为什么没有被前男友打死的那一刻开始，我跟你之间就没有我们了。」
突然身后传来祁衍的声音：「聊什么呢？」
我面无表情道：「你外甥质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跳舞。」
祁衍的手轻轻搂住我的腰，看向陆沉渊的眼神里带着挑衅：「你不知道吗？」
祁衍将我搂在怀里在我脸上温柔落下一吻。
对他淡淡一笑，「下个月八号，记得随份子。」
下一瞬，陆沉渊狠狠朝祁衍脸上来了一拳。
「周芸是我女朋友！」
我彻底愣住。
祁衍瞬间爬起来跟陆沉渊扭打在一起，我吓得脊背紧贴在墙上，生怕会殃及我。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逐渐靠近，我抬眼看过去。
陆夫人眉眼跟祁衍七分相似，黑色的长发松松挽起，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脸上化着淡妆，看出保养得很好。
她温润的眼神一一掠过我们三个人，语气很轻，却带着威慑力：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我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原本我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已经算是修罗场了，结果又掺和进来一个陆夫人，老天奶是嫌我不够惨吗？
我正准备开口，祁衍先我一步开口：「管好你儿子。」
我下意识挑眉，祁衍的语气有些沉，仿佛下达命令一般，也没有称呼陆夫人一声姐姐。
看来我早些年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
陆夫人是祁衍父亲的私生女，为了拉拢陆家才在陆夫人二十多岁的时候认回祁家，陆夫人当时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将她母亲的牌位供奉进祁家的宗祠。
祁衍的母亲怎么可能同意让一个小三的牌位进宗祠，几番协商，陆夫人都不肯松口。
最后祁衍父亲无奈同意，但是这一举动让原本就身子不太好祁衍母亲彻底病倒，没过多久便离世了。
祁衍一直将自己母亲的离世怪罪在陆夫人头上，对她只有冷淡疏离，更何况陆夫人又是私生女，更不会将她真正认作自己的姐姐。
陆夫人淡淡看了眼陆沉渊，命令道：「还不快跟你舅舅道歉。」
陆沉渊一动不动，眉眼间尽是风雨欲来的戾气，梗着脖子不肯开口。
我想要打圆场，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我犹豫之际，下一秒陆夫人的巴掌就狠狠落在了陆沉渊脸上。
「啪——」
这一巴掌陆夫人用了十足十的力，声音很响。
这一巴掌不止把陆沉渊打蒙了，我也被弄得一脸蒙。
唯有陆夫人跟祁衍是清醒的。
陆沉渊捂着被打的半边脸，错愕地偏着头。
陆夫人声音很淡：「祁衍，我不知道沉渊做了什么，但是这一巴掌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祁衍睨了眼陆夫人，轻嗤一声，拉着我的手腕带着我离开。
13
我还沉浸在陆夫人扇了陆沉渊一巴掌中，有些无法理解，有必要为了给祁衍赔罪，当众扇陆沉渊一巴掌吗？
祁衍一言不发将我塞到了车里，他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
车内光线昏暗，祁衍的侧脸在光影里半明半暗，他点燃一根香烟，不紧不慢任由香烟燃烧，却不吸食一口。
烟味愈发浓烈，我犯了烟瘾，想要从包里拿出香烟，却发现烟已经抽完了。
我别开头看向窗外，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听到祁衍低而沉的嗓音从我身旁响起：
「我知道你在好奇为什么陆沉渊的妈妈会打他，就为了给我道歉。」
我轻轻「嗯」了声。
「陆氏的经营早就已经出现问题，这几年不过是靠着你家的颜面在硬撑着保持表面上的繁荣罢了，你父亲亲自放话不让之前的任何人跟陆氏合作，不惜赔付巨额违约金也要终止合同，陆氏现在岌岌可危。
「爆发危机是迟早的事情，很快就会曝出陆氏经营不善的消息，到时候陆家人能够帮他们一把的人只有我。
「因为我是陆沉渊的舅舅，是陆沉渊妈妈的娘家人。」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陆夫人会当众扇陆沉渊巴掌。
陆夫人这次是真急了，连她平日里最在意的体面都不顾了。
但是我想陆夫人的如意算盘应该是打错了，祁衍不像是会帮助她的样子。
我仔细端详他的脸色，问道：「那你会帮他们吗？」
祁衍扯了扯嘴角，声音没有丝毫温度：「陆氏经营不善又不是我的错，经营不善的公司就应该倒闭。」
我微微挑眉，我甚至有一种祁衍会榨干陆氏最后一滴血的感觉。
祁衍嗓音有些淡：「我只帮家人，她不是我的家人。」
14
吃早餐的时候，我咽下嘴里的面包，看向爸爸，问道：「陆氏经营不善的事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我爸爸看向我，表情有些不自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抿了抿唇：「那你为什么还要帮陆沉渊？」
爸爸长叹一口气：「因为你喜欢那小子，我总不能看着你嫁给一个破产的穷小子吧？」
我的心往下沉了沉，想起当时爸爸不是很愿意帮陆沉渊介绍资源，我当时闹绝食，最后逼得爸爸没办法才帮助陆沉渊。
我暗骂自己真是个十足的恋爱脑。
轻声道：「爸爸，对不起。」
手机振动了下，我低头看屏幕，陆夫人约我去喝茶。
15
侍者将我带到走廊尽头，挨着鱼池的一间茶室。
我一进来，陆夫人就很亲昵地喊我：「芸芸。」
我微微一笑，礼貌又疏离：「陆夫人。」
陆夫人懂了我的意思，面上笑意不减。
「昨晚的闹剧应该是吓到你了。」
我微笑摇头：「算不上惊吓。」
陆夫人打量着我，问道：「我想问一下你跟祁衍是什么关系？」
我避重就轻回答：「祁总是我们度假村的投资方。」
陆夫人不信我这话，直接点破：「祁衍也真是的，怎么连自己亲外甥的墙角都撬。」
我扯了扯唇：「我跟陆沉渊已经分手，所以不管祁总对我做什么都算不上撬墙角。」
陆夫人抿了口茶，腔调不阴不阳：「我知道这个圈子里没有秘密，想必你也知道，我是祁家的私生女，为了联姻才被带回祁家。
「我被带回祁家的时候，祁衍以为是我气死祁夫人的，但是我并没有，祁家想要我的下半生，那么我也总得要点让祁家人不痛快的东西。」
我一言不发，看来陆夫人的妈妈进祁家的宗祠对她并不重要，她更想要的不过是恶心祁家人罢了。
陆夫人继续说：「所以祁衍对我怀恨在心，我想他会跟你走得近，也有这些原因。」
话说到这份上我总算是听明白了，陆夫人今天是来挑拨离间的。
我知道祁衍虽然恨陆夫人，但是我也清楚他断断不会为了报复陆夫人来勾引我。
我喝了口茶，点破我为什么会跟陆沉渊分手：「姜迟月邀请我参加画展，主办方是陆氏集团。」
陆夫人面上很从容，慢条斯理道：「要是姜迟月消失，你跟沉渊能和好吗？」
陆夫人提起姜迟月消失的时候，我感觉她会活埋了她。
「我跟陆沉渊已经分手，我知道陆氏集团遇到了些麻烦，您似乎是觉得我们和好之后，我家会像以前一样无条件帮助陆家，但是我家也得考虑经济效益不是？毕竟现在大环境这么不好，没有谁的钱跟资源是大风刮来的。」
我拒绝得不留情面，说完站起身便转身离开。
以前我敬着她是陆沉渊的母亲才会对她百般尊重，但是现在陆家也不过是桌上即将要被大家分食的肉罢了，想要算计我的人，我连体面都不需要给她留。
这个圈子向来拜高踩低，我长在这个圈子里，我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16
我不得不承认，姜迟月确实是有点天赋的。
如果我要是不认识她，我也会买下她的画。
姜迟月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跟画展上的每一个人寒暄，我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陆沉渊的身影。
姜迟月转头对上我的视线，她走过来，我看出她在强装镇定，她压低声音对我说：「是不是你不让沉渊来的？」
我面无表情打量着她：「陆沉渊不是你的男人吗？我怎么可能会掉价到去跟有主的男人联系？你以为我是你吗？」
姜迟月盯着我，咬牙道：「我告诉你，你跟沉渊根本不可能，他不过就是想要靠你家渡过这次难关而已，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她：「我原本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但是没想到你比任何人都要蠢，如果说陆沉渊真的需要我来渡过这次难关，那你这个倚仗陆沉渊才能开画展的人应该讨好我才对，毕竟我是你金主的金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随手指了两幅画，语带嘲讽，「这两幅画我要了，我说过要从指头缝里给你施舍点零花钱。
「要是陆沉渊破产了，你总得有点傍身的钱。」
姜迟月脸色一寸寸铁青，我正等着姜迟月的反击时，突然有人冲进美术馆，人群中传来尖叫声，紧接着在混乱中有人将一桶又一桶的红油漆泼在姜迟月的画上。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仿佛误进了什么暴力电影一般。
一个黑衣人将整桶红油漆泼在姜迟月身上，原本正在努力维持秩序的姜迟月彻底愣住。
红色的油漆顺着她的身子滴在地板上，好不狼狈。
黑衣人说：「这桶是陆夫人赏你的，陆夫人说像你这种不遵守诺言的婊子不配开画展，也不配踏进陆家的门，要是不想死，就滚回你的臭水沟去。」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连鼓掌都忘了。
17
我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林志兴，他依旧没变，还是那么帅气，我当时就是迷上了他那张脸，才会不在意他家境贫寒，尽心尽力对他家精准扶贫。
帮他妹妹交学费，帮他父亲还赌债，给他妈妈请最好的护工，帮他找工作，给他介绍圈内的大佬。
最后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他被判了两年，但是监狱看起来很适合他，没有丝毫经受摧残的样子。
我在林志兴对面坐下，林志兴打量我的脸色，微微一笑：「你变得更漂亮了。」
我冷笑：「看来监狱很适合你，把你养得红光满面的，我积极交税可不是为了让你这种懒人在监狱里休养的。」
林志兴丝毫不介意我的讽刺挖苦，嘴角的笑容不减反增：「你这种有钱人积极交税，才能让我们这种普通百姓享受到基本福利，更何况，你不交税会坐牢，还不如当个积极交税的模范，还能给自己赚点好名声。」
我不想继续跟他你一言我一语地讽刺对方，开门见山道：「你这次找我到底什么事？」
「当初我会对你动手是因为我收了陆沉渊的钱。」
我怔愣住，密密麻麻的冷汗从毛孔内渗出，我搁置在膝盖的手，不由自主握成拳，片刻的工夫，掌心的冷汗泛滥如潮涌。
林志兴观察着我的表情继续开口。
「陆沉渊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对你动手，越狠越好，就连当时车里那个女的都是陆沉渊找的。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家里人也不会让我娶你，我妈妈病重需要手术费，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我总得抓住一个机会。」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声道：「所以你抓住了陆沉渊向你抛出的橄榄枝。」
他看着我，嘴角颤了颤：「我们总会分手的，而且我当时真的很需要那笔钱。」
「你找我要钱，我什么时候没给过你？」
「但是陆沉渊给得太多了，比你能够给我的要多。
「我真的爱过你，只不过你是天上的月亮，不是我这种凡人可以肖想一辈子拥有的，我爱得很懦弱，对此我很抱歉。」
面对林志兴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我能做的只是扯扯嘴角，无尽地沉默。
林志兴已经离开，我面前冒着热气的咖啡也早已经凉透了。
我久久回不过神来，林志兴刚刚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不断重复响彻在耳旁。
我起身走向坐在角落里的祁衍，居高临下俯视他：「林志兴是你找来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祁衍点头。
「当时陆氏就已经岌岌可危了，陆沉渊需要有人帮助他，所以他盯上了你。
「英雄救美在每一个时代都是能够很快见效的招数。
「他找到林志兴让他打你，然后他再像英雄一般出现救下你，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不设防的，会对那个救下自己的人产生好感跟依赖。」
确实，这些年我一直认为陆沉渊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无条件答应。
想方设法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因为我觉得这是他救下之后，我应该做的。
我声音有些哑：「陆沉渊还真是精于算计，我也是真蠢，竟然被骗得团团转。」
祁衍摇头：「你不蠢，你只是无辜的受害者，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都会像你一样，没人会比你做得更好。」
我垂眸看着他，眼神平静不起涟漪，我问他：「你费心思告诉我这些，是真的想让我知道真相还是为了得到我不择手段？」
说完我转身离开，我不需要祁衍的回答，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18
估计姜迟月是真的怕了， 她连夜出了国。
我听说画展那天是陆夫人将陆沉渊关在了家里，不让他去画展，直到姜迟月坐上飞机离开后，陆沉渊才被放出来。
我因为度假村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这些消息还是祁衍告诉我的。
祁衍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带我去吃晚饭，聊一下度假村的进度，还会跟我分享一些我不知道的八卦。
祁衍吃完饭照例送我回家，他将车停在我家门口时，我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从毛孔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冷汗，我有些庆幸现在方向盘不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会开车撞死陆沉渊。
祁衍看向我，他嗓音很沉，透着一点疲倦，有点哑。
「人需要取舍，始终是要做出选择的。
「我希望你选择的那个人，会是我。」
我微愣，说了句：「看心情。」
说完我就要下车，身后传来祁衍的声音：「陆沉渊下车了。」
我动作一僵，透过车窗看向窗外，陆沉渊已经下车朝我这边走过来，我下意识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衍轻笑：「我知道。」
我硬着头皮下车，陆沉渊看着我，面上是薄薄的戾气。
他质问我：「你准备跟我舅舅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他，语气冷淡：「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你管不着。我们已经分手了, 需要我提醒你几次？」
我微眯起眼睛，深深望着他，眸色渐沉, 「你当初花钱让林志兴打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吗？」
陆沉渊满脸震惊,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你都知道了？」
我轻嗤：「对，我都知道了, 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陆沉渊却直挺挺跪在我面前。
我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沉渊, 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你以为你的膝盖很金贵吗？我告诉你, 你的膝盖在我这里一分不值。」
我居高临下俯视他，「陆氏在你手里经营不善, 你等着陆氏集团姓周吧。」
19
早在我知道陆氏经营不善的时候, 我就已经让我爸爸开始对陆氏下手。
陆氏现在不过就是等着被我们分食的一盘肉罢了, 陆氏能够苟延残喘这么久, 也是仰仗了我家的帮助，我想多分一杯羹也丝毫没有错。
果然祁衍没有提供任何的帮助，陆氏没撑多久就破产了。
随着陆氏集团破产，我提交了陆沉渊违法操控股价，行贿上层的证据。
证据很充分，陆沉渊想要跑到国外, 在机场被抓获。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过陆沉渊，我不过是想要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沉痛一击。
度假村即将完工, 我跟祁衍基本上算是住在度假村里。
喝酒休息的时候, 我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祁衍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微微挑眉抬眸看向我, 嗓音有些涩：「三年前，你跟你当时的男朋友去瑞士滑雪, 我在滑雪场看到你后，一见钟情。
「我查到了你的信息，但是当时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多少有点道德，没想过要去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做小三。
「后来我回国，陆沉渊将你介绍给我, 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当时我眼前一黑，那一瞬间我倒觉得我还不如早点做小三把你抢过来，结果我的道德感让我成了你的长辈，绝了我这一辈子的机会。」
他耸耸肩, 无所谓道, 「我享受了上天那么多的优待，吃点爱情的苦是应该的。」
我看着他暗如深渊的眼眸，也看着被包含其中的自己。
我扯过他的领子吻了上去。
所有的解压方式都不如喝点酒微醺后疯狂接吻。
20
那个吻确定了我跟祁衍之间的关系。
祁衍变得更加体贴, 或许这就是跟成熟男人交往的魅力吧。
度假村开业那天, 我收到陆沉渊获刑八年的消息。
我垂眸看向被祁衍紧紧牵住的手，我明明很高兴，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毕竟我跟陆沉渊交往的那段时间我是付出了真心的。
真心原来真的换不来真心。
祁衍捏了捏我的手, 对我说：「周总，我们该一起去剪彩了。」
我们。
是啊，现在我跟祁衍才是我们。
我接过礼仪小姐递过来的剪刀轻轻一剪。
开启我的新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