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想看前文的麻烦点头像找
长公主的踏青宴这日,任晚黎一早就把一个新本子和一封信放在了她的书案上,里面是她写的关于半年后侯府迎新夫人的安排。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半年后的大喜之日,留下来也是给侯府沾晦气,自己走了,还能留个体面。
等丫鬟把准备好的东西搬上马车,看着马车也不多,就叫身边丫鬟又拉了一辆马车在后面,自己回房拿了两包袱,偷偷塞进最后一辆马车里,下人都没多想,只要是她的吩咐都会尽力去完成。
“出发吧。”林辞先一步踏上马车。
任晚黎远远的看见了孟府的马车,顺路会经过侯府,所以不用猜,是孟依依踩着点出门,跟在侯府马车后面一起出发。
杨柳岸在郊外,离城有点距离,一路上也碰到了很多同样接到长公主请帖的人家,京城圈子也就这么大,碰上了基本都认识,或多或少有点交际,点头笑笑在聊两句,关系又进了些。
到了杨柳岸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远处岸边的凉亭回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侯府的马车一停下来,就有不少人向这边走过来。
林辞带着任晚黎在马车这边停留了一会,孟府的马车也到了,孟依依一下来就看见不远处的林辞和任晚黎,踌躇不前时,任晚黎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孟依依抬脚走过去,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林辞意外的看了眼任晚黎,见她和孟依依好像确实有点交情,也没说什么。
转了一圈任晚黎就撑不住了,头晕目眩的扶着丫鬟,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拉着孟姑娘说了这么久,孟姑娘应该厌了吧,我也去歇会,侯爷那边就麻烦你陪着他了。”
孟依依说不清心里感觉,任晚黎给她的感觉太出乎意料,导致她不知道该不该信她,但看出她脸色好像真的不太好,也没挽留,目送任晚黎上了马车,就转身去找林辞了。
上了马车的任晚黎在丫鬟的帮助下吃了大夫开的续命药,才减轻了点痛苦,丫鬟心疼又无力。
“夫人,要不要回府歇息?”
任晚黎点点头,看了眼手边的包裹,轻声说道:“你先去侯爷身边伺候着吧,让车夫送我回去。”
“那怎么行……”没有夫人回去丫鬟还留在外面的道理,而且夫人手边的包袱也有些奇怪,出来时并没有见过这个包袱。
任晚黎却执意要自己回去,“这是命令,去替我看着孟姑娘,别在这么大的宴会上出事,我让她替我陪着侯爷,我自行回去就好,不会有事的,还有车夫在。”
丫鬟担心,但是夫人这是下了命令,不得不从,只好再三叮嘱车夫要把夫人安全送回去。
等丫鬟回到了宴会场地,任晚黎丢给车夫一锭银子,“知道该去哪吧。”
“是。”
*
踏春宴刚开始不久,林辞就找不到任晚黎人,身边只有孟依依一直跟着,他环视了一圈附近,除了人还是人,却没有熟悉的身影,心里有些烦闷。
回头悄声问身后的小厮,“夫人哪去了?”
小厮摇摇头,孟依依笑颜如花的凑上去,悄声解释,“姐姐她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嘱咐我陪着你,阿辞嫌我碍事了吗?”
林辞皱了皱眉,不舒服没跟他说,自己先斩后奏的把孟依依留在他身边,太放肆了。
“没有,既然她这样说,你就好好跟在我身边,我们现在是皇上赐婚,在一起是理所应当,她竟然就这样随意的把你留在这,回去我替你撑腰,今日要辛苦你了。”
孟依依笑着摇摇头,“能陪在阿辞身边,不辛苦的。”
林辞是侯爷,不少人上赶着巴结,平常宴会上有任晚黎在他身边帮忙吸引一部分人的殷勤,现在身边跟的是孟依依,孟依依对他的交友圈子还不甚熟悉,帮不上什么忙,林辞还要一边把她介绍进圈子,一边应付这些人有的没的讨好和笑里藏刀的试探。
一天的踏青宴下来,比上朝一天还疲惫,林辞看着身旁空荡的位置,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只有这一次不在,让他倍感不习惯,沉默不语的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问任晚黎在哪,府里的管事被问的一愣。
“回侯爷,夫人……没在府里啊?夫人不是与您去踏青宴了吗?”
孟依依诧异,“宴会开始不久,姐姐就身体不适,我亲眼见她上了马车回府的,怎么可能不在?”
跟孟依依身后的大丫鬟一愣,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吓得脸上血色全无。
“……不,不会的……夫人不会……”
林辞回头一看,是任晚黎的贴身大丫鬟,此刻却不在任晚黎身边,当下沉着脸质问,“你知道什么?夫人去哪了!”
大丫鬟扑通一声跪下,“夫、夫人,夫人突然发病,奴婢本想随夫人一起回府,但夫人怕孟姑娘在宴会上力不从心,命令奴婢留下来帮衬,只让车夫送回府……夫人肯定是突然有事,去了别处……”
这借口大丫鬟自己都不信,外面天色渐晚,天边红日西坠,夕阳散出万道霞光,似橙似彤的颜色渲染了半边天,这个时候街上行人都匆匆回家,她一个侯夫人身边一个人也没带,能去哪?
林辞今日被灌了不少酒,此刻额角涨痛,任晚黎不在府里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她好像确实有点小毛病,但从没在他面前哭诉过,想来也不是多严重的事。
“她既然不想回来,那就别回来了,关门落锁。”
这话听起来像幼稚的小鬼闹别扭,话说完林辞就有些后悔,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臭着脸甩袖回了院子。
孟依依错愕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是林辞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不耐烦,府里的管事无奈的叹息一声,对门房挥挥手,门房心领神会,即使关了大门也未落全锁。
孟依依看着大丫鬟,问道:“姐姐……夫人是生病了?”
大丫鬟不喜欢她,但也无可奈何是府里的新主子,敷衍的回答,“夫人有头疾,好些年了,这段时间老是发病,侯爷却每每都视若无睹……算了,反正现在夫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孟姑娘还未过门,早些回府吧。”
大丫鬟快步走回任晚黎的院落,想叫人去找夫人,一进院子就和另一个贴身服侍的小丫鬟撞上。
“做什么着急忙慌的,路都不看!”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离家出走了!”
“不可能!”
大丫鬟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看,一封信和她常年不离身的小本子,信是诀别信,里面两张纸,一张上写的密密麻麻,是给大丫鬟的,遗憾道歉并且交代了后事,另一张上就写了一句无情的诀别话,是给林辞的。
大丫鬟不敢置信的看完信,又抖着手打开小本子,小本子里详细写着她离开后的府里每一项的安排,一直到半年后的孟依依大婚都事无巨细的安排妥当。
大丫鬟看着任晚黎安排的排面,瞪大了眼,林辞请皇上赐婚是给孟依依侧夫人的身份,但是任晚黎安排的婚事是正妻之礼。
“夫人,是要和离吗?”
小丫鬟连连摇头,“不可能,夫人那么爱侯爷,就算要和离,也没和离书啊?”
要和离就得夫妻双方各写一份和离书,任晚黎没留下这个,大丫鬟这才松了口气,小本子翻到最后一页,是任晚黎最后的留言,字迹有些潦草凌乱,但还是能看清内容。
“我猜侯爷不会写和离书,但侯府只会有一位女主人,左右我也没多少时日,对外便称丧妻吧。”
手里的小本子都要捧不住,两个丫鬟脸上血色全无,断断没想到夫人会真的如此。
小丫鬟已经眼泪弯弯,泣如雨下,“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先告诉侯爷。”
“可是侯爷他……一直对夫人冷言冷语,这下夫人离家出走了,侯爷岂不是要直接休妻?那夫人的名声——”
大丫鬟红着眼眶面露苦涩,有些哽咽,“休妻又如何?没看到夫人最后写的吗?‘对外称丧妻’,夫人都这样说了,还能如何。”
小丫鬟也不想不出办法,压着想大哭的情绪,“可是夫人娘家那边怎么办啊……”
大丫鬟一咬牙,“那是侯爷要想的事,走,找侯爷去!”
林辞喝了解酒汤在寝室里刚歇下,就听小厮来报夫人院里的丫鬟来了,心烦意乱的不想见,就听见屋外丫鬟大喊着是关于任晚黎的事,紧蹙着眉把人叫进来。
两个丫鬟递了小本子和诀别信,跪趴在小厅不敢出声,林辞死死盯着就一句话的信,像是要盯出火来。
小本子他匆匆看完,看到最后一页时蓦然愣住,咬牙切齿的咬着几个字,“丧、妻……”
大丫鬟壮着胆子说道:“回侯爷,夫人头疾已有数年,这里年记忆已经受损,全靠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来记事,大夫调养数年却还是束手无策,已经是药石无医的地步,大夫说夫人……还剩不到一年的时间。”
小丫鬟抖着声说道:“夫人这些时日病发的越来越重,时常伴随着溢血,疼痛难忍……侯爷不信就问问大夫,夫人的病一共请了四位大夫,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医馆的坐诊大夫!”
大丫鬟连连磕头,她已经不奢望侯爷把夫人找回来了,只想为夫人留个体面,“夫人是撑不住了才离开的,请侯爷、看在多年陪伴的份上,给夫人留个体面!”
林辞冷着脸盯着手里的诀别信没出声,神色晦暗不明,让人摸不透他情绪,身侧伺候他多年的小厮也扑通一声跪下,“侯爷,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夫人久病不愈,这是真的撑不住了才离开的,请侯爷给夫人留个体面!”
林辞忽然哑着声说道:“她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
小厮低垂着头,“夫人说过的……”
林辞一愣,经小厮一提醒才想起来,任晚黎好像确实跟他说过一次,但是他当时好像不以为意,只以为她是寻常的头痛脑热,在跟他闹小脾气而已。
呼吸一滞,不由的攥紧的手里的信纸,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妾身薄命,先向奈何桥边去,唯愿此后海晏河清,与君长诀。”
林辞把小本子和诀别信扔给小厮,“既然她想如此,由她去。”
说完起身去了书房,小厮捧着两样东西有些迷茫的看向俩丫鬟。
小丫鬟错愕的起身,“侯爷这是不管了?”
大丫鬟猜到会是这样,抹了把脸,“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去找夫人。”
小厮连忙拦住两个小祖宗,“你们也疯了不成?!”
大丫鬟倨傲的看了他一眼,“我们是夫人的陪嫁,从小就跟着夫人长大,卖身契都在夫人那,又不是你侯府的下人,如今侯爷说了由夫人去,我们生是夫人的人,死了也要跟着夫人。”
“就是!”小丫鬟也挺直了腰板,“更何况现在夫人身边一个伺候服侍的人都没有,又犯病了可怎么办?那么疼,都流血了……”
小丫鬟一哽咽,又抽嗒嗒的流眼泪,大丫鬟说的又是事实,这下小厮也无话可说,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连夜收拾了包袱偷偷离开了侯府。
林辞当晚就知道那两个丫鬟离开的事,什么也没说,照旧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兵书,神色如常的回寝室,见床榻上的被褥还是早上离开时任晚黎叠的那样,有一时的恍惚。
伺候的小厮见他看着床榻,心里一慌,“回侯爷,床榻一向都只有夫人收拾,小的们不敢动。”
林辞淡淡的应了一声,“退下吧。”
“是。”
临睡前,林辞还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要娶孟依依,所以任晚黎在跟他闹脾气,等她气消了过两天就会回来……
任晚黎离开三天,林辞跟没事人一样上朝点卯散值,每天该做的事依旧井井有条的处理着,旁人看不出什么异常,连府里的下人都觉得侯爷心肠过于冷硬。
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厮才知道,林辞在等夫人回来。
先前任晚黎在时,林辞在府里都是她跟在旁边默默服侍,倒茶磨墨、铺床更衣、整理书房,一举一动细致入微,两人话都不多,但是相处着却跟老夫老妻一样,暗藏着难以发觉的默契。
现在换成了他这个小厮,哪哪都不对劲。
林辞品了口茶,轻轻皱眉,“今日茶太烫了——”
小厮直接慌忙跪下,“侯爷恕罪,小的这就去换。”
林辞放茶盏的动作一顿,随后摆了摆手,“下去吧。”
小厮谨慎的换了杯茶再离开,把空间就给他,林辞拿起手边的书卷,翻了两页发现是昨天看完的,头也不抬的说了句。
“书房里的《六韬》下卷在哪?”
等了半天没人应答,林辞不满的抬头向斜侧方看去,却没见到平日里的那个人,茶香四溢的小厅里只有他一人,平日里这个时候会在他身侧看账本的人已经不在府里。
林辞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合上手里的书卷,自己去了书房。
门外的小厮连忙跟上,门房来报孟依依来了,林辞在书房里找书,闻声便应了下,让小厮带她进来。
孟依依欢欢喜喜的踏进他的书房,还未开口,便听见林辞忽然问道。
“明日见爹娘,准备的东西备下了吗?”
孟依依一愣,看着林辞头也不回的问话,明显不是问她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阿辞,是我。”
林辞有片刻的失神,揉着额头转身,“你来了,抱歉,刚才的话不是问你的。”
孟依依淡然一笑,“我知道,阿辞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辞摇摇头,“我带你看看府里。”
孟依依乖顺的点头,跟在他后面听他介绍府里的一草一木,经过小花园的小桥流水时,林辞忽然又冒出了一句。
“这木桥有些腐朽,你怎么还不记得叫工匠来修?”
孟依依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明白了踏青宴前任晚黎跟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里一闪而过的临别赠语的感觉,原来是真的。
“阿辞……我明日就叫管家来处理。”
林辞停下了脚步,长舒一口气,回身搂住了孟依依,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孟依依没听出他的情绪。
“抱歉,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会让他们处理。”
“……嗯。”
孟依依心里有些酸涩,有些想告诉他任晚黎已经不会回来了,但是看着他神色如常的样子,又怕自作多情说不出口。
孟依依没待多久就离开了,管家匆匆来禀,“侯爷,明日要准备的东西已经备好,只是这次夫人不在,侯爷要怎么告诉老侯爷和老夫人?”
林辞沉默片刻,转身回书房,“如实告诉。”
管家和小厮面面相觑,管家低声问道:“我怎么感觉侯爷状态不对?”
小厮苦着脸,“侯爷已经好几次下意识的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了,还总把我错认成夫人,回过神来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做事,我这这差事是越做越难!”
管家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为什么侯爷不去找夫人?”
小厮轻声说道:“侯爷是在等夫人自己回来。”
管家瞪大了眼,“侯爷难道还以为夫人是在装病?!”
小厮咂咂嘴,摇摇头,“我觉得不可能,侯爷应该是信了夫人的病,就是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侯爷明明都这样想夫人了,还不去找夫人。”
管家也摇头轻叹气,第二天林辞孤身一人回去见父母,老侯爷和老夫人还诧异,就被林辞告知了真相。
老夫人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老侯爷大怒,抄起手边的拐棍就往林辞身上抽,老管家都拦不住。
“糊涂逆子!不把老夫的儿媳找回来,老夫就没你这儿子!”
老夫人哭嚎一声,“我是没脸见亲家了啊!儿啊,你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晚黎憔悴到离开的!你就不担心吗!”
林辞默默挨了两棍子,“儿子……知错,她想离开,儿子尊重她。”
老侯爷气的又敲了两棍子,“你这糊涂东西!晚黎那丫头嫁给你这么多年,把你伺候的好好的,敬爱你,顺从你,你就这么伤她的心!”
“你要报答孟家恩情,我们都答应了,现在你竟然把晚黎给弄丢了!晚黎病的那样重,你竟然都不闻不问!你糊涂啊!”老夫人推搡着他,“去把晚黎找回来!快去啊!”
林辞应下,出了府就问小厮任晚黎在哪,小厮支支吾吾的明显是知道。
林辞冷冷的看着他,“本侯知道你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昨日还有书信来往。”
小厮扑通一声跪下求饶,“侯爷饶命!回侯爷的话,夫人就在海城祖宅。”
林辞翻身上马,直接往海城赶去,小厮在后面追喊都拦不住。
小厮粗喘着气,“侯爷啊!海城离这远些啊!”
海城离这边不会很远,驾马车走官道七八日,骑马的话五六日,若是换快马的话也就三四日。
例如林辞的马,御赐的宝马,三日不眠不休就到了海城。
宝马疲惫的在海城的街道上晃悠,林辞三日没合眼,神色有些倦态,下巴也长出了青色的胡渣,俊逸的人都有些潦草。
任家在海城的祖宅还挺好找,去年刚翻新的三进宅子,在一排旧宅里挺显眼。
林辞牵着马站在紧闭的任家祖宅大门前,迟迟没有动作。
他知道任晚黎喜欢他,先前娶她也只是因为她看着顺眼,且识时务,才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却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任晚黎,总是下意思的在心里否定。
她离开时,林辞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离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他的生活不会有变化,半年后他会迎来一个他期待已久的妻子。
但是现实却和他想的不一样,才几天,他明明没有无时无刻的想起她,却总是下意思的在叫她,跟她说话,就连孟依依在身侧,他都能走神觉得是任晚黎在身旁。
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习惯了任晚黎在身边,就像习惯了呼吸一样,身边到处都是她的影子,身边的每一处事物都有她的参与。
喜不喜欢不知道,但是他确实习惯了她在身边,吃饭时会下意识的看她夹菜咀嚼的样子;书房写折子时会看两眼她低垂着眉眼磨墨的样子;看书时感受着身旁她轻而缓的呼吸;临睡前她弯腰为他铺床的身影……
林辞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敲响大门。
任晚黎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他过得很恍惚,他难以想象以后的日子身边都没有她的陪伴,他就像失去一双默契的手,还忘了呼吸。
她是侯府的夫人,理应在侯府。
开门的是任晚黎的贴身大丫鬟,大丫鬟见到林辞也是一愣,连忙行礼。
“侯爷怎么来了?”
林辞绕过她往里面走去,沉声说道:“接夫人回府。”
大丫鬟错愕,急忙上前拦住他,“侯爷!夫人现在身子不适,不宜挪动,请侯爷回去吧。”
林辞一顿,大丫鬟红着眼眶说道:“侯爷,夫人现在就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请侯爷放过夫人吧!”
林辞绕过她继续往后院走,“太医院的太医在已经在府里等着,本侯已经让人去请神医,你想要你家夫人死在这里,就拦着。”
大丫鬟一时没回过神,就见林辞已经找到任晚黎的院子,偌大的祖宅没多少下人,仅有的几个下人都聚在任晚黎的院子里伺候着。
下人见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院子里,警惕的拦住他,“放肆!这是户部侍郎任大人家的祖宅,你是谁!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大丫鬟连忙跑来解释,“这是侯爷!”
下人们震惊,慌乱的跪下行礼,林辞看也不看直接往寝室闯。
身后的丫鬟惊呼,“侯爷,夫人刚刚歇下!”
林辞放轻了动作,轻轻推开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药味让他紧蹙眉头,轻手轻脚的走至床榻边。
床帐没放下,任晚黎紧闭着双眼似睡得不安稳,娇俏的小脸血色寡淡,好像又憔悴了不少,一手搭在薄被外面,白皙的手背上还能依稀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比离开前还瘦了点。
林辞轻轻坐在床边,静静的凝视着她的眉眼,大手悄悄的靠着她的手,不敢碰,却也不想挪开。
任晚黎醒来时,床边已经没有林辞的身影,院子里的下人也没人敢提林辞来过。
大丫鬟替她梳头时,试探性的问道:“夫人,若是……侯爷来接您回去,您回吗?”
任晚黎淡然一笑,“侯爷怎么会接我回去?”
小丫鬟讨好一笑,“是如果嘛,如果侯爷来接您了,您回去吗?”
任晚黎好笑的捏了捏小丫鬟,“不回去,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回去做什么?说不定哪天我就忘记侯爷了,就像你俩当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是我的丫鬟,我却没什么印象,要不是你们身上带着我的亲笔信,我差点就要把你们赶出去了,你们怪我吗?”
俩丫鬟立马红了眼,眼里水光闪烁,忍着不掉下来,“夫人别这么说,奴婢从没怪过夫人。”
“对呀,万一侯爷来了,还请来神医,说不定夫人的病就有救了!这样的话,夫人回去吗?”
“夫人会回去的吧?”
俩丫鬟眼里的恳求都快溢出来,任晚黎也不忍让她们多担心,只得掉头,“回,侯爷来了就回。”
俩丫鬟终于放心似的松了口气,任晚黎好笑的看着她们,“那也得侯爷肯来,你们呀——”
任晚黎话还没说完,寝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让她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
“本侯来了,夫人,回府吧。”
任晚黎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口的林辞,又看了看身侧的两个丫鬟,“侯、侯爷,怎么会在这?”
俩丫鬟笑笑不说话,躬身退了出去,为了夫人,她们才肯听侯爷的,让夫人回侯府。
林辞趁她起床洗漱更衣的时候收拾了一番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还仔细的刮了胡子,这才容光焕发的出现在她面前。
林辞大步向她走去,任晚黎慌张的往后退,“我一定是在做梦……”
林辞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任晚黎的胳膊,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把人困在妆台前,拦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现在还是梦吗?”
胳膊上的温热的触感,还有面前熟悉的气息,无一不让任晚黎红了眼眶,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他。
“侯爷怎么来了?侯爷可看了信?”
林辞一手掰过她躲闪的脸,强迫她对视,“看了,爹娘现在也知道了,说什么都要把你接回去,不然就不认我这个儿子,岳父岳母应该还不知道,不过你再不回去应该很快也会知道了。”
任晚黎呆愣住了,“我……可是我已经无药可救了,不想在再侯爷面前碍眼……”
林辞叹了口气,轻柔的把她搂入怀,“我问过那几个大夫了,他们没法治,但是太医院和神医可以。”
任晚黎一时没反应过来,林辞继续说道:“我已经跟皇上递了牌子,太医已经在府里,皇上也让人去请了神医来,都在等你。”
任晚黎眼眶酸涩,捂着眼不敢看他,“侯爷,不要白费心思了。”
“你自己说的,本侯亲自来接你,你就跟本侯回府。”
任晚黎反驳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拿另一件事糊弄,“侯爷,孟姑娘是好姑娘,侯爷要善待她。”
“这件事本侯自有安排,夫人不用操心了,收拾一下,今天就回府。”
林辞半强硬的把任晚黎带回府,一进府就看见等候多日的太医和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娑罗子,俩丫鬟高兴坏了。
林辞先给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赔罪,再毕恭毕敬的请两位给任晚黎看病。
先前那些大夫的诊断并没有错,若是以当下的医术水平来说,任晚黎确实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林辞请来了神医娑罗子。
娑罗子之所以被称为神医,一是他医术高明,二是他大胆。
任晚黎的病症在他这里成了首例试药的,太医心惊胆颤的做他助手,治病期间任晚黎一天之内接连发病三次,次次七窍流血,疼到昏厥过去,把林辞吓得不敢离开她半步。
又一次发病,任晚黎忍不住伤害自己,林辞费了老大的劲才按住她,喂她吃下太医开的舒缓的药,昏迷前任晚黎半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他。
“侯爷,你喜欢过我吗?”
林辞默默的抱紧了她,“已经离不开你了。”
任晚黎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想笑笑,却因为药的副作用昏睡了过去。
林辞一直陪在她身边,时不时伸出手确认她的呼吸,直到任晚黎平安醒来才放心。
任晚黎回府治病的第八天,孟依依来了,正好碰上任晚黎发病,林辞慌了神的控制住她,让丫鬟喂药。
任晚黎头痛欲裂的样子让孟依依心惊,听丫鬟说她这样的病已经有两三年了,偏偏每次发作完都跟没事人一样,靠着支零破碎的记忆继续陪伴在林辞身边,为他做的事都还尽善尽美。
孟依依又想起任晚黎与她仅有的一次面对面交谈,想来那时的任晚黎就跟她交代了后事,可惜……
孟依依在大堂等了片刻,林辞才匆匆赶来,看来是按着任晚黎睡下了才过来的。
孟依依清凌凌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林辞,“侯爷,你的衣襟乱了。”
林辞这才反应过来,“抱歉,没来的及换衣裳就见你。”
孟依依笑着摇摇头,“我这次来,是想跟侯爷商量退婚的事,侯爷放心,皇上那边我去说,皇上看在我孟家满门忠烈的份上,不会生气的。”
林辞诧异的看向孟依依,“依依,你——”
“侯爷。”孟依依直接打断他的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侯爷自己可能没发觉自己有多爱夫人,但是我看得清,侯爷已经离不开夫人。”
任晚黎离开的那几天,孟依依不是没见过林辞奇怪的状态,林辞哑然,孟依依继续说道:“侯爷也不用愧疚,本来让你娶我也是我自己的主意,但夫人是极好的人,我断不能做这个坏人。”
圣旨已下,即使孟依依自己开口悔婚,但林辞还是愧疚,最后一思量,把孟依依的事托付给了林老侯爷和老夫人。
孟依依离开侯府前去见了任晚黎一面,正巧任晚黎醒来,但没认出孟依依,显然是又不记得了,孟依依坏心眼的提醒了一句,自己是侯爷未过门的侧夫人。
结果任晚黎依旧没生气,反而对她报以了善意,把之前跟她交代过的关于林辞的事又重复了一遍,孟依依也哭笑不得了。
临走前也坏心眼的没告诉她真相,反而跟林辞说,“侯爷,夫人即使身边的人都不记得了,却还是记得关于你的一切。”
林辞也意想不到,孟依依又说,“侯爷,忽视一段情意太长时间,情意是会淡的,不要让这份感情在你的无动于衷中消散。”
一直到后来任晚黎的病痊愈,林辞都还记得孟依依的话,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行动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辞真的离不开任晚黎。
任晚黎有时候会想,林辞是喜欢她,还是单纯了离不开她,到后来她怀孕了,为林辞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林辞也没对她说过爱和喜欢。
只是紧紧揽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别离开我。”
(完)
结束啦!看个乐子,别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