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5月6日的午夜,天空闪烁着繁星,在杭州西湖北岸的一座豪华别墅里,37岁的“胶东王”刘珍年正在熟睡中。
就在这时,突然房门被人踹开,十几个持枪的军人冲上前,不由分说将其五花大绑起来。
穿着睡衣的刘珍年被惊醒,他破口大骂,一个军官拿起他的袜子塞进其嘴里,推搡着出门,把他拖进一辆雪佛兰小轿车里。
随后,军人们开始搜查别墅,他们翻箱倒柜,最后在一个皮箱子里搜出一本带有反蒋内容的日记及120万元存折。领头的军官在皮箱里把刘珍年的一块金表塞进口袋,满意地押着俘虏,去向浙江省主席鲁涤平请功。
刘珍年是河北人,他为什么成了胶东王了呢?又为何被抓?这得从头说起:
一、
胶东半岛位于胶潍平原以东的,主要包括青岛、烟台、威海市这些区域。这地方从秦始皇统一中原设立胶东郡开始,一直是富庶之乡。
刘珍年家住河北南宫县,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6岁时,他就开始读私塾,因自幼聪明过人,深得父母的喜爱。可是孩提时代的刘珍年并不专心读书,却喜欢舞枪弄棒,顽皮异常。一晃刘珍年到了14岁,这时,他的父亲早已去世,靠其姥爷的资助,他进了南宫县最好的一所县立中学甲班读书。
这时的刘珍年一改顽童习气,而是用功学习。他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保定陆军军官学校。
1922年,24岁的刘珍年从军校毕业,进入奉军第一师学习迫击炮技术。学成后,他从迫击炮连连长干起,一直当到褚玉璞部第十六旅旅长。
有一次,刘珍年因小事,一怒之下杀死了褚玉璞的一名亲信营长,被褚玉璞责罚一百军棍,并革掉其旅长的职务。
刘珍年
被革职的刘珍年不得不跑到山东,投效了褚玉璞的上司张宗昌。由于,刘珍年懂兵法,而且打仗勇敢,他很快就被提拔为旅长。
1928年初,蒋介石组织北伐军进攻山东的直鲁联军张宗昌。这时,刘珍年认为“乱世出英雄”的时机到了。
于是,他决定离开打了败仗的张宗昌,趁机自己招兵买马,扩张势力。
刘珍年除了带走自已的全旅士兵,又收编直鲁联军散落在胶东地区的各小股部队,很快就扩编成有3万多人的5个步兵师和3个骑兵、炮兵、特务团。
刘珍年有了资本之后,就挂靠蒋介石的门下。其实,他想自立门户,做独霸一方的“胶东王”。
当时,山东局势错综复杂,因为日军占领了济南和胶济铁路沿线,使北伐军只得绕道北上平津,致使山东半岛无人过问。
张宗昌
此时,战败张宗昌看到机会,他认为有机可乘,就召集褚玉璞等部下开秘密军事会议。而后经过两个多月的准备,于1929年3月,张宗昌率旧部以及部分白俄雇佣军,乘船在烟台登陆。
这样,刘珍年苦心经营的5个步兵师遭遇偷袭,很快就土崩瓦解了,其中有他的3个师倒戈投靠了张宗昌。
一时间,刘珍年原来拥有的3万多人马,只剩下 了5000 多人。
胜利的张宗昌踌躇满志,他以老上司的身份派人去劝降刘珍年,但其不为所动。
张宗昌大怒,调集大军攻打刘珍年。
面对敌众我寡的局面,刘珍年沉着应战,他将部队主动撤退到牟平,以高大的城墙为掩护同张宗昌展开持久战。
张宗昌攻城半月,连续受挫,只好采取长围久困的办法,等待刘军弹尽粮绝,城池不攻自破。
刘珍年虽然被困,但他早就琢磨出一条妙计:这天,他派特务兵深夜出城,摸了敌哨,得了敌军的口令,又用重金买通张军的一个营长,得到出城之路。
这年的4月22日午夜,刘珍年通过这位收买的营长,让 2000 多士兵全部换上国民革命军的服装。摸到城墙边,突然高喊:“革命军来了!”睡梦中的张军士兵不知所措,立刻乱了阵脚,纷纷争相逃命。
此时,刘珍年率部出城,内外夹击张军。张军被打得大败,张宗昌乘船逃往大连。褚玉璞退守福山县城,在得到刘珍年保证生命安全的承诺后,率全军缴械投降。
刘珍年抓到褚玉璞后,很高兴,就将共软禁于牟平,不准备释放他。
这时,张学良发电劝刘珍年放人,但刘珍年表示要 200 万元添助军饷,后讲到 50 万元。
但是,当褚玉璞家人交付了50万元赎金后,刘珍年不但不放人,反而假装设宴招待褚玉璞,将其枪杀了。
二、
刘珍年出奇制胜 ,以5000兵力战胜了北洋军阀张宗昌5万人,并杀死其上司褚玉璞,一时间名声大噪。
蒋介石看到刘珍年骁勇善战,为了拉拢他替自己效力,就是授刘部以陆军第21师的番号,并委任他为山东省政府委员。
不久,刘珍年赴南京述职,受到蒋介石及中央大员的热情款待和欢迎。
自此,刘珍年春风得意,野心膨胀。他积极扩军备武,一面大量收编散兵游勇,一面把修路骗来的青壮劳工强编入伍,很快队伍就激增到 3 万多人,并建起 600 多人的修械所。
而后,他又从东北购进器材,自己制造枪炮。刘珍年在扩军上舍得花血本,他大量收购良马,招聘驯马师及武术教练、甚至还派人去日本留学,学习航空,雄心勃勃地准备建立空军。
刘珍年治军有一套独特的办法,他自编了一些小册子,让士兵学习;还让士兵佩戴印有“救国家,救人民,不怕死,不爱钱”的臂章;同时编写军歌,每逢集会,军乐队先奏国歌,再奏军歌。
刘珍年军纪森严,士兵离营外出必须请假,至少2人同行。而开小差者,一旦被抓回,一次责打,二次枪毙。
为了牢牢掌握部队,刘珍年很重视吸纳有真才实学的人,他成立了芝罘陆军军官学校,自任校长,招收中学毕业的青年入学。
但刘珍年终究是军阀,本性难移,为筹集军费他加征地丁税,还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使老百姓不堪忍受,有时还逼迫富户出钱。
1930年夏,“中原大战”爆发。刘珍年拥有的3万多精兵,在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和的眼中成了香饽饽。
这时,每一方都想拉拢他到自己一方。大战前夕,蒋介石抢先面许其为国军上将,拨现款30万元。而冯玉祥、阎锡山也不甘落后,派人与其联络,送 100枝冲锋枪、10万发子弹,并委以晋军第二十一路军总指挥头衔。
刘珍年来者不拒,先收下物资和枪支再说,但并没表态要支持哪一方。
战争开始后,山东省主席韩复榘率部败退鲁东,蒋介石急电刘珍年援助韩部,而阎锡山也电令刘珍年趁机消灭韩部。
韩复榘
但刘珍年依旧按兵不动,而粮饷照收。他谁也不帮,以此保存实力。韩复榘见他见死不救,就向蒋介石控告刘珍年把持财政、容纳共产党、不服从省府命令等。
于是,韩、刘双方开始了明争暗斗。刘珍年盘踞胶东多年,要做“胶东王”;而韩复榘要独霸山东,不允许有人与他抗衡。
后来,“中原大战”以蒋军获胜,韩复榘坐稳了山东省主席的位子后,下决心消灭刘珍年,拔掉这颗眼中钉。
三、
1932年9月中旬,韩复榘以“剿匪”为名,集结5 万大军向刘珍年发起了进攻。刘珍年对韩军的进攻并不感到意外,他认为有蒋介石的支持,并不怕韩复榘。
当时,蒋介石的本意是让刘珍年来遏制韩复榘,并不希望韩复榘将刘珍年消灭。所以电令韩复榘立即停止军事行动。但韩复榘表面答应,实际没有停止进攻。
对此,蒋介石对韩复榘藐视中央的命令十分震怒,再次下令限刘、韩两军5日内先行停战,并派参谋次长熊斌为特派员监视双方撤兵。
韩复榘见中央偏袒刘珍年,自己独霸山东的目的难以实现,便以辞职要挟。他向蒋介石等提出辞去山东省政府主席的职务,但未获准。
最开始,蒋介石对刘珍年是采取拉拢、分化控制的办法,要他在部队中发展国民党,但刘珍年总是敷衍和抗令不听。
直到蒋介石电促:“校官以上特许入党。”刘珍年才将校级以上军官集合点名,表报南京。此后,蒋介石多次派人“游说”刘珍年要他真心归顺,但都遭到刘的冷遇,因此,在蒋介石的心中在就有收拾刘珍年的想法。
韩刘之战结束后,刘珍年的参谋处长、政治处长等人竭力劝说他离开胶东半岛去江浙一带发展。
刘珍年最初并不打算离开胶东这块根据地,但也认为:此次胶东之战,虽是由韩复榘挑起,但给老百姓也带来不少损失,自己驻防胶东多年,实有愧对胶东父老。
于是,他在部下的劝说下改变了主意。电呈南京政府,要求调离山东。而后,又派参谋长韩洞去见蒋介石。蒋介石闻知大喜,当即同意。
这样,刘珍年与韩复榘之间的矛盾随之解决,但是刘与蒋介石的矛盾以及刘军内部矛盾却日趋尖锐起来。
1932年12月,刘珍年所部21师陆续离开胶东老巢开赴温州,蒋介石随即着手瓦解他的部队。
首先,蒋介石假借温州地域狭小,容纳不下刘军数万之众为由,将其装备最精良的第3旅调驻到福建省北部的蒲城。
这样,刘珍年的兵力无形中被拆散。同时,刘军士兵都是北方人,调防后,大多不服水土,人病马死很多,士兵怨声载道。
而蒋介石划拨的粮食、兵饷和有限的军费,远远不够部队支出的费用,还处处受牵制,这令刘珍年大为恼火。
1933 年1月,刘珍年到南京去见蒋介石,要求恢复部队军的编制,但被蒋拒绝。一气之下,他愤然离开部队赴杭州西湖“养病”。以离军休息向蒋介石施加压力。
刘珍年离开部队到杭州西湖疗养不久后,就发生了刘部驻泰顺县的一个团长扣了士兵每人2元的赏金,引起的哗变。
这时,士兵们三五成群闯入民宅,大肆抢劫,并抓住县长勒索钱财,一时间舆论大哗。
蒋介石立即借“泰顺兵变”之机,将刘珍年的2个旅调到河口、贵溪一带去“围剿”红军。
刘珍年得知蒋介石把他数年惨淡经营的刘家军调往剿共前线,非常愤懑。
这时,其部下被蒋介石策反的第3旅旅长张銮金致电刘珍年,让他下野出国。
刘珍年大怒,电告蒋介石说张銮基叛变,他要率兵讨伐。
蒋回电说:“张旅长并没叛变。刘珍年愤怒不已。蒋介石随即电令他立即来庐山,刘拒不应召;蒋介石又命他率部去江西,刘又置之不理。
陈诚、何应钦、顾祝同等大员都来电劝说刘珍年遵命,但他依然视若罔闻。他后悔自己当初一时糊涂离开胶东,把主动权拱手交给蒋介石。
这时,韩复榘去见陈诚说:“刘珍年这小子太不听话了,不服天朝管,这怎么能行?将来肯定对民国政府是个祸害!”
于是,陈诚去见蒋介石要求严惩刘珍年。他的亲信部将听到这个消息焦急万分,都劝刘珍年及早回部队,以免发生不测。可是,昏了头的刘珍年格外倔强,他充耳不闻,公开将自己置于同蒋介石对抗的地位。
被惹恼了的蒋介石早就非常痛恨这个狂妄豪横的小军阀。所以当陈诚一说,他当即内定刘珍年“违抗军令,擅离职守,煽动部队叛离”等罪名,密令浙江省主席鲁涤平将其逮捕。
刘珍年被逮捕后,蒋介石派人让他写悔过书,但遭到其拒绝。这时,他的同乡赵甫忱等人去向蒋介石求情,蒋说:“刘师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1935年2月,刘珍年被打入囚车,由杭州押解到南昌进行军事审判。
在特别法庭上,面对审判长顾祝同,刘珍年依然傲慢不屈。
顾祝同冷笑一声:“我只问你一个问题,21师泰顺一个营哗变是不是你的责任?
刘珍年大声说:“全营哗变,营、团、旅长都有责任,你要问我这个师长也承担责任,我没话说。不过再往上追究,我是蒋委员长的直属部下,那么蒋先生要负什么样的责任。”
此话一出,法庭的人全都面面相觑。
顾祝同气得宣布休庭,然后发电请示蒋介石:“刘珍年态度蛮横,恶性不改,真是无可理喻。”
蒋介石复电:“立即处死!”1935年5月13日,37岁的刘珍年以“纵兵殃民”的罪名,被枪决于南昌东郊。昔日不可一世的“胶东王”,从此化为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