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壮士已经36岁了，所以《35岁读研记》在去年放寒假的时候含泪完结，36岁的年纪只能写《36岁读研记》，否则就有装嫩忽悠人的嫌疑，想想这一字之差的改变忍不住望着远方忧伤起来：36岁都来了，40岁还会远吗？

去年疫情捣乱寒假被一再延迟，所以今年3月13号才通知我们开学，掐指一算开学将近一个月了，但是这个月我就没回过学校，要么在书房上网课、要么在阳台上网课，反正天天在家上网课。中间学校倒是两次发通知让我们申请返校，我手忙脚乱地提交了核算绿码、行程码、健康监测表和安全承诺书，辅导员和院领导也迅速审核通过同意返校，但是每次临近返校的那一天西安的疫情总会闹出点动静，然后学校草木皆兵地封闭，返校的事就黄了，现在马上4月中旬了，我依然蹲家里上网课。

网课其实也挺好，赶上重要的课或者老师讲得精彩，我就专心听、飞快地写笔记、积极发言讨论；要是遇到不重要的课或者比较催眠的课，我就一边听网课，一边满怀负罪感地干别的事儿。更好的是每天不用提前一小时赶地铁挤公交了，也不用顶着大太阳在教学楼、食堂、宿舍之间奔波，省了大把时间和精力。

去年写过一篇主题是“元宇宙时代高校法治化建设”的论文，文中预测在元宇宙到来的时候，学生只需要佩戴VR眼镜“进入”虚拟教室上课，足不出户可以获得真实的上课感受。这样一比较，现在的网课就是元宇宙时代教育的初级状态。那个时代的学生要是通过纪录片看我们这个时代的学生，一定会感慨现在的原始落后，为了读个研究生还得从全国各地赶到学校住下来！上学不就是直接穿戴设备进入课堂吗？去学校干啥？学校连教学楼和宿舍都没有啊。

上了一个月网课，只有个别老师会打开视频，其它人全程语音交流；有些老师上课随机提问，大部分老师互动有限而且有规律可循，这就给了我们很大的自由，网课播放的过程中，我可以躺沙发上、坐马桶上、在客厅散步，甚至在小区院里排队做核酸。老师没法像课堂上那样随时把控学生的状态，他也没法确定我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完成课前或课后作业，学生要糊弄老师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有一门课教学科研究方法的课，有一次老师在群里连着发了8篇pdf格式的论文，告诉我们课后每个人都把这些论文读一遍，并且每个人挑选其中一篇精读，下次给大家讲解这篇论文，包括文章的主要内容、写作结构和研究方法，并积极发言讨论其它7篇文章。

我们有一周来完成这个作业，即使读一篇文章花1个小时，8篇文章一天也足够了，所以时间很宽裕。我相信多数人在面对课后作业的时候，不是当天立马就去完成，而是等到最后一天或倒数第二天再做，我也这样打算，倒不是偷懒，做早了到时候反而印象不深刻，心里这样计划，课上就连论文都没有点开。

下课后我那七个小年轻同学在群里商量起了作业，他们七嘴八舌一会儿功夫就挑完了各自要精读的文章，剩下的那篇归我。他们积极主动的精神，还挺让我意外和佩服的，因为我是决定8篇文章全部精读，所以剩下哪篇并无所谓。

瓜分完了论文，他们开始研究如何阅读其它论文，一番讨论后他们又统一了意见，那就是每人阅读另外两篇，到时候互相发言点评，这样老师在提问的时候总有人参与回答，不至于冷场。接着他们更进一步，提出互相交换和分享精读体验和感受，这样另外两篇或许都不用读了。经过一番神奇的操作，8篇论文他们每人只需要读两篇，就可以完成那项作业。

直到有人问我要读哪几篇文章时，我才从目瞪口呆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我告诉他们我全都精读。根据上学期的经验，老师发的论文都是精挑细选的，这些文章总是有出彩的地方，要么是研究方法、要么是文章结构、要么是文章角度，可是我的同学却在想方设法逃避阅读、糊弄老师。

上课前一天午休起床后，我打开了那8篇论文，短的七八千字，长的一两万字，甚至有一篇将近3万字。我一边读一边做笔记，从下午两点一直看到晚上12点，中间就上厕所和吃晚饭，看完后精疲力竭。由于每篇都做了笔记，所以明天课上哪一篇都可以讲，随时参与讨论和应对老师提问都不是问题。保存好文档后我心满意足地洗漱，那天晚上睡得鼾声如雷，陈科长受不了噪音半夜去了客房。

在阅读过程中我才后知后觉的弄明白，那天他们刚下课就分配论文，为的是及时抢走篇幅最短、理论性最弱的文章，把最长最复杂的留给别人，被他们挑剩下就是3万字的那篇，大概内容是关于“古代中国科举制和仕绅文化延续性”的研究，由于夹杂着大量古文，读起来相当痛苦。

第二天上课没多久开始讲解论文，有几个人严重偏离了规则，不分析文章结构、大致内容和研究方法，而是从前往后大段大段阅读原文，1万字的论文他们至少读3000字，读完意味着讲完。我很想打断他们说我们是讲论文而不是读论文，可是老师都不吭声我也不好说什么。后来我干脆上网看新闻，等他们读完后再参与讨论。

讨论的时候也出了状况，又长又难的文章除了讲解者以外，一般只有一个人点评，既短又简洁的文章两三个人争着发言，寥寥数语还抓不住重点。我也很想扮演一个低调的人，只是每次老师连问好几次“还有没有同学要点评这篇文章？”的时候，就心疼老师忍不住发言，结果每篇文章我都做了点评。

那天的课上的很难受，好像是参加了一场审讯，谁发言多就宣告谁清白释放，所以发言最多的那个人感到了其他人强烈的不友好。好不容易挨到中午12点下课，老师说希望其它同学以后向我学习，认真准备积极发言。他说完这些疑似表扬我的话，平时积极活跃的群里居然没人回应，气氛无比尴尬。

后来我从某个渠道得知，有同学私下聊起我的时候说：那个老哥宁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我们。得到这个消息的那天我在读一本专著，我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读我的书，过了两天又想起“宁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我们”这句话，又忍不住轻蔑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对手，我的对手是我自己，还有行业内的专家学者，我一个36岁的人跟他们这些研一的小年轻争，那简直是浪费生命。

作为过来人，我可以理解他们投机取巧节省时间来打游戏的行为，当年我读本科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我就觉得课上讲的东西没什么用，比如我上单片机或者计算方法课的时候，也是在看编程或者图像处理的教材，有时候甚至读历史，课后作业抄抄别人的交差完事，所以他们的行为就是一个年龄和认知问题。

刚刚过去的这个月，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他们几个经常联手偷工减料、糊弄老师，有时候我出面制止，有时候我被迫加入他们，但大多数时候我都按自己的方式认真对待每一次课前准备和课后作业。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跟他们的距离会更加遥远，但是这重要吗？能学到东西对我更重要，老师可以被糊弄，但是自己怎么糊弄呢！

（在书房电脑上上网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