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雪。这是我弟给老屋安的监控截图，那天我碰巧打开，看见了正在飘落的雪花。2022.1.28

全文共1033字

2005年的冬天，我在乡里学校迎来期末考试。当最后一堂铃声敲响时，我终于放下了笔，两只肿成萝卜的手放在一起搓了搓。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生冻疮。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冻疮最大的麻烦不是痛，而是痒。

▲我弟公司团建去了毕棚沟，他拍的。2022.1.27

十几个冻疮在双手上分布得还算均匀，腐烂的程度也差不多，哪怕能看见烂肉下的指骨，也感觉不到痛。冻疮似乎没给人的生活带来丝毫不便，肿大的手掌还能握住笔就没大事。

可到了晚上，苦不堪言。只要把手放进被窝里，沾染上热气，瞬间就会像万千只蚂蚁在噬咬，痒得实在厉害。

▲老家的雪。2016.2.16

那时窗外是鹅毛大的雪飘下来，寝室里的我却只能把手搁在被子上，天地间的冷裹满了我的双手，那种万千蚂蚁噬咬的痒才慢慢消散。

冻得难受了，我就把手放进被窝里暖一阵。在被窝里痒得厉害了，我就再把手搁在被子上。一整晚我都在反复摆弄我的双手，跟痒和冻对抗。

记忆里的冻疮在我手上连续出现了8个冬天，直到我去乌鲁木齐上大学，进到了有暖气的室内，冻疮才消停。

▲乌鲁木齐的雪。2015·冬

那8个年头，冬日的雪还不像现在这么紧俏。

有一年的冬天，大雪下了整整三天，操场上都堆起了厚厚的积雪，那是我记忆里出现的最大一场雪了。

那个冬天，流感肆虐，山里的我们也没能幸免。学校规定，所有学生一旦发现有流感症状，立马回家隔离。

课堂上的空座位越来越多，隔壁班级都走了一半。就这样坚持了三天，学校就统一放假了。

我跟紫竹是一个村的，结伴回家。因为雪太大，山野间的小路完全被盖住了，我们只能沿着村道公路一点点趟着雪走。

那次的回家路属实是把我俩给难住了。

雪下得深，脚踩进去雪都到膝盖了，拔出来再往前踏一步变得无比费劲，我们吃力地走上几分钟就得歇上一阵。

还好那一路雪停了。

我记得山野间，两个小小的身影陷在雪里，缓慢往家的方向移动着。天地间安静极了，只有雪在脚下被踩碎时发出的嘎吱声和我俩粗重的喘息，鸟叫却是听不到了。

原本的冬天里，鸟是不缺的。冬天我最爱的场景，就是数不清的麻雀落在光秃的树枝上。远远看去，一只只黑色的麻雀好像树在冬天长出的一坨坨叶子。我常会走近这样的树，大叫一声，把一树麻雀惊得成群飞离。我看着那样的场景，便觉冬日有极致的浪漫。

▲老家的冬天，我遇见的另一场浪漫。2023.1.21

那些个冬日里，雪会准时来赴节气的约，大大小小的雪花狂撒，不多时山野就被白色填满了。我仔细去瞧，能依稀看见几个小黑点，那是最后正飞回家的鸟。

可最近这些年，雪失约了，很少来。

▲老家的冬天。2020.1.30

我也不长冻疮了。不会在来年的春天里，在新草长出来的时候，忍受长新肉的痛楚了。冻疮腐烂后长出的新肉颜色较浅，就像十几个补丁均匀分布在我的双手。

现在想起来似乎都是新奇的体验了。

雪的嘎吱声远了，人长大了。

【写作这件事，我已做了10年，会继续写下去。谢谢你看到这里，希望能多交流，关于写作，关于儿时，“什么都好”。

石笋：95后，写作10年，力图准确记录大时代小人物、小人物大情怀。我们走得太快，总忘记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价值。等你一起，山海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