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岁月与家的温情

拾光酒馆 2024-10-08 08:32:21

在我的记忆中,爷爷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邻里都喊他老周,小时候爷爷常背着我去院里玩耍,曾有伯伯打趣爷爷说 “老周,带你小兄弟出来玩儿啊”,那时懵懂的我不懂这话的含义,还跟着喊老周,为此父亲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骂我没良心。自那以后,我再没这样喊过爷爷。

上学后,我心中有了一个疑惑,父亲姓李,我也姓李,可爷爷却姓周。我缠着爷爷问为什么,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又去问同学,得到的却是嘲讽,他们说一家人肯定是一个姓。直到那年清明节,父亲带我去祭祖,在一个刻有我名字的墓碑前让我跪下磕头,说这是我爷爷,我哭闹着不肯,因为在我心里,爷爷还好好活着呢。后来我才知道,爷爷出生于 1949 年,1985 年入赘到我们家。那时奶奶与她的第一个丈夫生有三个孩子,父亲是老大,刚满十二岁。一家五口吃饭成了大问题,爷爷在村里举目无亲,四处找挣钱的门路,却屡屡碰壁,都因他是外地人,大家觉得他不懂行情。爷爷身材清瘦,体力活太重也干不了,一家人为此愁苦不已。本打算离开的爷爷,在临走前一晚,因邻居阿桂的父亲邀请他一起做贩卖花生的买卖而留了下来。奶奶为了支持爷爷,连夜借钱买了一辆二八自行车。

家里有了经济来源,但依旧省吃俭用。父亲记忆里最好的一顿饭,是爷爷老家二哥杀猪那年,爷爷带了猪肘子和面条回家,那顿混着猪肘子的清汤寡水面,让父亲吃得饱饱的。后来我长大些,到了上学的年龄,爷爷为了接送我又买了一辆新自行车,而那辆旧的二八自行车最终因生锈严重,卖了不到五块钱。奶奶为此还念叨了好久,说当初为买它可是倾尽了全力,没想到最后这么不值钱。旧自行车被卖后的第三天,奶奶生病了,家里没人做饭,爷爷那做饭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不是盐多就是油少,要么烧焦,我和奶奶都吃不下,连着吃了三天白粥。直到有一天,爷爷做了肘子,可奶奶吃了却吐了,还骂爷爷,爷爷却一个人把两只肘子都吃完了,还直夸好吃。

奶奶总骂爷爷 “臭屎壳子”,爷爷也不吭声。这个代称由来已久,连父亲和姑姑都劝奶奶改口,可奶奶改不了。我见过爷爷的一个兄弟,每年过年他来拜年,那时的爷爷很健谈,笑声爽朗,他们走后,爷爷会一个人到后屋待一会儿。有一次我闯进后屋,竟看到爷爷在流泪。农忙后爷爷在家歇息的半个月里,每天都能听到奶奶骂爷爷,说他不经用、像躺尸,可当奶奶有一次骂爷爷 “你干脆回周家算了” 时,爷爷怒了,把筷子重重一摔,一周都没和奶奶说话,最后还是奶奶买了肘子,爷爷才又开始说话。

爷爷和父亲之间话很少,父亲从外地回来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母亲为此常和他吵架,家里人让爷爷劝劝,爷爷也只是嘴上答应,实际没说什么重话。父亲打牌两天两夜不回家,爷爷也不去喊,还说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老子,说话没用,这话被父亲听到,他扭头就走。后来父亲去学车,跑长途货车,每月回一次家,会偷偷给爷爷带烟,他们还是话不多。

我读初二时,爷爷的肾结石越发严重,疼起来在床上打颤,却总说忍忍就好。父亲要带他去医院,他也不肯,还说一把年纪别浪费钱。后来疼得受不了去了医院,手术费还差一千块,父亲到处借钱。手术后爷爷在病床上说那五千块算父亲垫的,以后还他,父亲激动地说哪有老子还儿子钱的。爷爷一直觉得自己拖累了我们。

爷爷病好后说想回老家看看,我陪着他。他带了奶奶买的猪肘,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拿好。到了老家,那里已大变样,没人认出他。在父母的墓前,爷爷摆上水果、酒、烟和肘子,说了好多话。微风拂过,山丘寂静,最后爷爷抹着眼泪说 “走,我们回家”。

在岁月的长河中,爷爷与我们这个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过欢笑,有过争吵,有过泪水,但那浓浓的亲情始终流淌在我们心间。那些关于爷爷的记忆,如同一个个珍贵的碎片,拼凑出了我们家的温情画卷。爷爷用他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尽管他平凡又普通,但在我心中,他的存在无比重要,他的爱深沉而又坚定,如同那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暖,一直陪伴着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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