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 樊东林
1975年,我高中刚毕业就入赘到了离家三十里路的范家湾当了一名上门女婿。岳父叫范灯亮,是范家湾二队的生产队队长。岳母叫马冬花干净利索精明能干。再加上有女儿范月梅的帮衬,家里的日子相当富裕。
范月梅长得人高马大,白白胖胖。她银盘大脸,唇红齿白,淡淡的柳叶眉下是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范家湾也算是出了名的大美女。
入赘范家湾刚两个月,大队会计就因车祸去世,由于我是高中毕业,再加上有范灯亮这个生产队长的极力推荐,因此我也就顺理成章的接替了大队会计这个职务。
当时我们公社正在离范家湾5里路的地方修建一座拦水坝,把北川河里水引上范家湾后面的山梁上,解决一梁两洼人的吃水和灌溉问题。
由于这个水坝是全公社的重点工程,因此每个生产大队的所有青壮年都被抽到了水坝工地,范月梅首当其冲,并且还当上铁姑娘队的队长。
那年的农历的7月份,我刚准备去大队办公室填一份报表,岳母马冬花就把一个篮子塞到了我的手中:“昨天我刚蒸了几个南瓜包子,咱们都吃过了,月梅还在水坝工地没有吃,你迟到大会去一会,把这几个南瓜包子给月梅送去!”
我接过篮子就向水坝工地走去,工地上红旗招展,人来人往,一派繁忙景象。我问了几个熟人,他们都说范月梅被水坝指挥部的郑副教导员叫到指挥部去了。于是我就向指挥部走去。
水坝指挥部设在沙沟口的一个废弃的祠堂里,我走进祠堂,见祠堂里面空无一人,于是我又悄悄地退了出来。就在我刚准备到祠堂旁边的民工工棚去找的时候,突然听到祠堂左边一个放工具的草棚里有说话的声音。我急忙向那间草棚走去,拉开虚掩着的木栅栏门,我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了。原来范月梅正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两人见我进了门,吓得面红耳赤急忙分开,我把手上的篮子重重地放在地上后转身就离开了祠堂。
听到身后范月梅的喊声,我连头也没回,脚下像生了风一样,只顾向前跑。
其实范月梅对我还是不错的,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她却处处关心照顾我。没想到她才到水坝工地还没两个月就攀上高枝了,我越想越生气。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竟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沙沟的沟垴了。沙沟是我们村子人经常担柴的地方,从沙沟的沟垴到沟口少说也有十多里路,我这一生气竟然就跑到了沟垴。
一个多小时的急走,让我热得大汗淋漓,看到沙沟河从我的身边潺潺流过,我索性就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
我洗罢手脸,觉得清爽了许多,就在我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从对面的山坡上走下来一位担着柴禾的年轻姑娘。
从她肩上的担子就可以看出她绝对是个生手,因为她的柴捆一头朝天,一头朝地,随时都有从扁担上滑出来的危险。
只见这位年轻的姑娘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沙沟河里的列石,我的心立即就提到了嗓子眼。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她快走到河中心的时候,她肩上的担子竟然直接从肩膀上滑落到了水里。
因为一头的柴捆竟然从扁担上滑出来掉到水里了,另一头也就自然而然地也掉进了水里。年轻姑娘打了一个趔趄,也坐到了水里。
我急忙跑过去把姑娘从水里拉起来,然后再把她的两捆柴也分别从水里捞出来放在河岸上。
原来这姑娘根本就不会扎担,我只好把姑娘的柴捆重新捆了一遍,然后又替她扎好了担子。姑娘担着担子试了试:“现在好担多了,谢谢你了,小会计!”
我好奇的问道:“你认识我?”
姑娘忙说:“你是咱范家湾二队队长范灯亮的乘龙快婿,还是范家湾大队的大会计,大名鼎鼎的樊东林,我还能不认识你?”
原来这名姑娘是范家湾四队刘成贤的女儿刘海婵,刘成贤是地主分子,经常挨批斗,我认识。可是他的女儿刘海婵我却不认识。
刘海婵高高的个子,圆圆的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她五官精致而秀气,皮肤白皙而光滑,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糯米碎牙。而更让人难忘的是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更显得娇艳动人。
刘海婵之所以要上山来担柴,是因为父亲刘成贤在一次批斗会上被民兵五花大绑时造成了胳膊骨折至今没有痊癒。母亲是小脚根本上不了山,刘海婵是家里的老大,因此上山砍柴的任务除了她以外再没有别人了。
我们坐在沙沟河的河滩上休息了一会后,我便替刘海婵把柴担到了家。
万万没有想到刘海婵的家里竟然是如此的贫穷,原有的三间房子就把两间分给了别人。刘海婵一家六口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刘成贤的胳膊吊着绷带坐在门墩上抽着烟。刘海婵的母亲在正把锅里黑乎乎的野菜汤分给刘海婵的弟弟妹妹吃。刘海婵的母亲见刘海婵担柴回来便急忙把半个豆皮馍递给了刘海婵。
刘海婵把豆皮馍又递给我,我摇了摇手忙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过了两天,范月梅从水坝工地回到了家里,那天晚上她把我拉到了院子外面的一棵大核桃树下。她告诉我,我那天看到的年轻小伙子是水坝指挥部的郑副教导员郑水生,。郑水生目前公社的教育干事,他告诉范月梅,只要范月梅愿意嫁给她,水坝修起后他就安排范月梅去公社卫生院上班。
蒙胧的月光下,我看见范月梅那平静的脸,我就知道她已经答应了郑水生。她除了向我表示歉意外,答应这一段时间让我暂时就住在她们家。等我在范家湾重新找到入赘对象后再搬出去。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有再在范灯亮家继续住下去的理由了。于是我就从范灯亮家搬了出去暂时住在了大队部。
尽管范灯亮与马冬花极力反对范月梅与郑水生处对象,但无奈范月梅已经死心塌地的跟定了郑水生,两位老人一时也没有办法说服女儿。事情就这样一拖再拖。
我回了一次老家,父母的意见是让我想办法在范家湾另外找一个对象。因为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山大林深,年轻人的婚事大部分部都走换亲这一条路。我家兄弟四个人全部是男孩没有姐妹,因此换亲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现在虽然范月梅与我退了婚,但户口还在范家湾。那里是个好地方,再找一个媳妇应该问题不大。
回到了大队部,我反复把整个大队的所有与我年龄一般大的女性齐齐在脑子过了一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刘海婵的音容笑貌浮现在了我的脑海。
刘海婵不但漂亮,而且心地也善良,自从那次我帮她担柴后,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帮助过我。晚上我饿了,她就为我烧几个小土豆送过来,下雨的时候,她就给我送来了草帽。如果我能把她追到手,也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刘海婵还真来了,这次她是来求我给她办事的。因她家六口人只住了一间房子。因此,她想申请庄基地。
想到她家是地主成分,庄基地很难在社员大会上通过。因此我就跑回家把范灯亮的章子盖在申请表上,然后再盖上了大队的公章,并亲自送到了公社。
过了两个月刘海婵家的庄基地终于批了下来,当我把这一消息告诉她的时候,我也向她表白了我对她的爱慕。
刘海婵的父母非常支持我们的婚事,但是刘海婵却不愿意。她说她家是地主成份,如果我与她处对象,会毁了我的前程。
我只不过是一个大队会计,能有什么前途?在我的再三纠缠下,刘海婵终于答应嫁给我。
我给大队支书送了两瓶酒,在大队支书的帮助下,我把户口从范灯亮家转到了刘海婵家。
1975年的腊月,就在范月梅准备与郑水生结婚的时候,突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找到了公社。因为郑水生在老家的时候已经与初恋情人有了肌肤之亲,并且人家姑娘已经怀了郑水生的孩子,郑水铁姑娘队的队长范月梅。
听说郑水生发与别人结婚,老家的姑娘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她就挺在大肚子找到了公社。
当时公社给了郑水生两条路,一条是与初恋情人结婚,另一条是开除公职继续与范月梅处对象。
郑水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留公职,与初恋情人结了婚。范月梅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后,竟然喝了农药,多亏家人及时发现把她送进了医院,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1976年的2月,我与刘海婵办理了结婚手续。那一年我也辞掉了大队会计的职务,我与刘海婵一块,担柴做豆腐,经过一年多的顽强拼搏,再加上家里人的帮衬,我们终于在刘海婵家的门前终于盖起了三间土坯房。
1977年恢复高考后,刘海婵考上了陕本师大,四年后刘海婵分在了县城中学。
我也于1982年考上了公社的财粮干事。
现在我们都已从各自的工作岗位退休,儿女们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住在了城里,我和刘海婵则从县城搬回了老家。
范家湾山青水秀风景宜人,我与刘海婵在老家门前种了一片菜地。除了自给自足外,我们还把吃不完的新鲜蔬菜送给左邻右舍。
有时候我们还会手挽着手走在村道的小路上散步,年轻时的那一幕幕还不时的浮现在眼前。